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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2006[1].10-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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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丽姗把家里的防盗门锁上,带着儿子离开“官园”,住回了娘家。双亲接连经受打击,面容枯槁,都苍老了十分。许丽姗打起精神强作欢颜,照料父母饮食起居,帮老人一遍遍擦拭地板。她说爸爸妈妈别操心,镇坤出事的前一夜特地回家过,当时他就说了,他没有事的。告诉二老不用着急,一切都会过去。 
  老人说是吗?他是那么说的? 
  许丽姗说当时他显得很轻松,还说要唱歌呢。她对他有信心,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恍然如梦,许丽姗好像又听到门铃响声。仿佛回到当年,一位年轻中学老师仔细梳了头发,把自己收拾得清清楚楚,拿着一张旧报纸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他还可以让她相信吗?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困窘,又得不断经历恐惧?她一直那般小心,竭力防范,怎么还是免不了落到这个地步,在双亲面前强词掩饰?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这样对她公平吗?当年自己不听家人劝告,背着一个小包抹着眼泪走出家门,难道她是自作自受,相信了一个不能相信的人,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咬紧牙关,欲哭无泪。这时候不能哭,二老和康平承受不了的。她自己也承受不了。她不能崩溃。有些东西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拒绝害怕,坚信到底,她需要一个解释,康镇坤允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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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其实早有迹象,那天的情况她记得很清楚。 
  大年初一,康镇坤说咱们赶个早吧,到外边走走。以往要么待在屋里等人家上门给咱小领导拜年,要么咱们上门给人家大领导拜年,今年都免了,咱们另行安排。 
  康镇坤这么说有些缘由。这些年过年,大年初一他们俩一起出门,第一个上的肯定是王市长家。王对康有知遇之恩,一路关照,他们自当感恩。今年有变化,王调到外省任职了,家也搬了,只靠电话拜年,不再需要上门了。 
  除夕夜,他们在许丽姗的家里围炉过年,吃火锅。当晚把儿子康平留在外公外婆那里,跟许勇的儿子一起,两个小男孩做伴玩。康镇坤和许丽姗回家休息,凌晨五点起床,康镇坤的轿车已经守候在楼下。 
  康镇坤说迎新年这种事有讲究,不同地方讲究不同。有的讲究零点,就是中央电视台春晚那种方式,零点之前倒计时,主持人率全国人民一起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五、四、三、二、一。”钟声敲响,万炮齐鸣,这就是新年了。但是有地方不讲究深夜零点,讲究天亮,太阳出来的那个时辰,这时放炮,一炮大吉。 
  许丽姗说不对啊,要是阴天怎么办?看不到太阳出来的。康镇坤便笑,说碰上你这种钻牛角尖的警察真没办法,都得死翘翘。你就不允许变通一下?大约五点半嘛,经研究决定,那个时候放炮就行了。咱们不是公鸡,太阳出不出来不归咱们管。 
  这个大年初一凌晨,他们驱车二十余公里,去了海边的一个寺庙,叫青林岩。这座庙坐落于临海一座小山上,寺旁林木葱郁,一条溪流绕行山脚,有几分世外桃源模样。这寺庙地处康镇坤的新港辖区,在附近颇有名声,香火很旺。据说该庙新年第一炮能给人带来好运。康镇坤说咱们去试一试吧。 
  许丽姗很惊讶,说咱们又不是小孩,放什么炮呢?康镇坤说小孩哪有资格,人家讲规矩,这门炮有身份的。 
  原来是人家请他去的。年前他安排一项工程,把通往寺庙的道路铺上水泥,为善男信女做点好事,也将该寺辟为旅游点开发。工程完工后。村里和庙里人说感谢领导,新年第一门炮留给康主任放,好不好呢?康主任欣然应允。 
  “咱们也图个吉祥。”他对许丽姗说。 
  那天赶到寺庙时,天色初亮。寺庙外已经停着好几部车辆,是附近村庄里几个大户人家开来的,其中有开面粉厂的,有经营加油站的,还有村长,都是一些地方闻人。大家静静站在庙门外,恭候康主任到来。庙后边小山坡上立着几根柱子,远远可见有鞭炮一挂一挂垂吊着,本年度迎新年放炮筹备已经就绪。 
  康镇坤招一招手,把司机喊过来。他说他要在庙门外跟这些人说说话,让司机在前边走,领许丽姗进庙去。 
  “打火机有吧?”他问司机。 
  司机说带着呢。 
  他说:“一会儿你示范一下,教她怎么打火。” 
  许丽姗不觉一怔,说干吗呢?康镇坤摆摆手说不干吗:“这一炮你点。你是警察,那声音吓不着你。” 
  他开玩笑,说许丽姗这一炮可千万千万点好,不说全世界人民今年的幸福生活在许丽姗手上,至少丈夫康镇坤和儿子康平的幸福生活都在她的手上。“祝愿你幸福平安”,今年就看这门炮。 
  许丽姗说别吓人!康镇坤笑,说行了别紧张,听他的,快去,这样好些。 
  许丽姗没再说话。她想康镇坤可能是顾及影响,不落话柄,毕竟这是到庙里点炮,不是在办公楼前剪彩。点就点吧,受康主任委托,当一次代表,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炮点得很顺利,炮声又脆又响,听起来特别红火。 
  返回的路上,康镇坤感叹,说他觉得这个世界六七十亿人口,只有一个人最可靠,就是老婆。今天早晨到山里来,一路上他忽然心里挺不安,总是觉得可能有问题,所以他让许丽姗上,眼下他对自己不敢太相信,但是知道可以相信老婆。 
  康镇坤担心什么呢,很奇怪的。他不是如许丽姗所猜想,怕大年初一跑到寺庙亲自放炮,让人传来传去影响不好。他不怕这个,怕的是意外碰上一门哑炮,或者一挂炮响一半突然熄火了,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让外边四处传说,为人耻笑,联想纷纭。他说去年他们开发区有座大楼奠基,请了领导们来剪彩,九把剪刀,九个剪彩嘉宾,动手时旁人都很顺利,一刀下去红绸尽断。偏偏有一个不行,没剪断绸布,手中剪刀居然散了架。事后到处笑话,说坏了,天要灭他,看着吧。没多久这人果然事发,就他们开发区给抓走的那位副主任。 
  “我要是跟着一炮放不响,可不兆头大坏,谁知道会传说成啥样呢。”他说。 
  许丽姗立时感觉不安:“镇坤你碰上什么事了吗?” 
  他嘿嘿笑,还那一套,叫“扑通”。他说有一个医院急诊室来了四个病人,其中两个断了腿,一个断了胳膊,还有一个更严重,腰椎断了。医生很惊讶,问他们怎么搞的?他们说一样,都是“扑通”。原来该四人当晚一起喝酒,桌上几瓶酒底朝天了,第一个人站起来,说没醉,咱们再去搞一瓶。这人爬上窗台走出去,扑通一声掉到楼下去了。第二个人说这家伙怎么搞的?光听到扑通,没见到酒?看看去。爬上窗户跟着也扑通了。第三个人比较清醒,他说坏了他们走错地方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于是又下去了,扑通。第四个人一看全走光了,很生气,说你们不敢喝算了,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干吗呢。不喝了,回家。跟着再上窗台,一个跟头扑通完了。 
  康镇坤说咱们放过炮了,响声震天,没问题,吉祥如意。兆头很好的,今年咱们不怕扑通,幸福平安。 
  许丽姗看着他,许久无言。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什么事,如此笑嘻嘻讲酒段子开玩笑,他心里一定很沉重,甚至恐惧。大年初一赶大早进庙放炮,事到临头不想点火,这很异常,不像他平时的样子。车上有司机,不便多说,她没再追着他问。她了解他,这人一向对她报喜不报忧,天大事情非到扛不住了才会讲,总说是不让她额外操心,他怎么就不明白越是这样她是越发不安呢? 
  他们离开青林岩后没有立刻回家,车拐了个弯,到南亭,探望康镇坤的父亲和弟弟。康镇坤说,自从母亲死后,没有哪个大年初一去过,今年也破个例吧。 
  于是上门。探望者和被探望者的感觉都一样,特别意外。 
  康镇坤是在跟许丽姗婚后才跟父亲重新相认的。当年康镇坤跟许丽姗交往时,非常不愿意谈及自己的家庭情况,但也不掩饰,点点滴滴说过一些。他告诉许丽姗南亭那个人不是他的生父,他母亲早死,至死没说过谁是他的生身父亲。母亲饱受丈夫虐待,他那个赌徒养父发起酒疯有如禽兽。他说,小时候养父毒打他和母亲时,他只能硬着头皮承受,不住发抖,“作恐惧状”。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等长大了,有力气了,他一定亲手打死这家伙。 
  谁想最后他把这个人认回来了。因为许丽姗。 
  那一年,康镇坤还在开放办当科长,有一天单位有事,很晚才下班,回家一看有人坐在厅里饭桌边吃面,却是他弟弟。康镇坤不认养父,跟弟弟却有联系,因为异父同母,两人有血缘关系。康镇坤的弟弟个矮,生性懦弱,跟他一点不像,但是从小跟在哥哥屁股后边,也没少挨父亲的拳头,康镇坤对他颇怀手足之情。那天弟弟从南亭跑来,苦苦守候,明摆了有事,但是康镇坤发问,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康镇坤一看明白了,问:“他出事了?”弟弟这才承认,说他父亲也就是康镇坤的养父摔了一跤,竟没爬起来,已经住进卫生院,现在昏迷不醒,医生说是中风,相当严重。 
  “又喝了是不是?”康镇坤问。 
  弟弟说是的,出事前一晚,其父不知从哪弄的钱,跑到外头小酒馆,喝醉了。隔天好像没事,以为跟以往一样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想就在晚间发病,上厕所小便,摔在便池上就不省人事了。 
  康镇坤给了弟弟一点钱。让他看着办。 
  弟弟走后,许丽姗说了句话:“你回去看看不好吗?” 
  康镇坤说许丽姗知道的,早年间他恨不得杀了那人。 
  许丽姗说他可能快死了。不管怎么样,他养过康镇坤。 
  当晚康镇坤一夜不眠。第二天他一声不吭去了南亭。晚间回来,他告诉许丽姗说去看了那个人。看来稳住了,死不了,但是瘫了,可能得卧床至死。 
  “从此告别酒和扑克,手脚也废了。”他说,“老天爷真会安排。” 
  他说多年不见,如此重逢让他感慨很多。现在他很希望这个人能够活长一点,他想让他多看几眼。不说看康镇坤是不是出人头地,至少看康镇坤怎么当的丈夫和父亲。老婆和儿子是拿来打的吗? 
  “这叫参照系。”他说。 
  后来康镇坤就不定期到乡下看看养父和弟弟一家,并予帮助。往日恩怨渐渐淡化。许丽姗和孩子也曾跟着一起去过。康镇坤的养父中风后日渐枯槁,形同骷髅,不能动弹,几乎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唔唔唔发出些含糊的声响,生命力却极其顽强,这几年一直撑了下来。康镇坤重认父亲,外界意外地颇有反响,所谓一阔脸就变,六亲不认,人们多不认同。康镇坤不一般,出人头地,以德报怨,这个官不错。康镇坤一提起这事就讲许丽姗,说自己是有了老婆,才又有了父亲。一个男性领导干部第一等的要务,就是找个好老婆。 
  那天是大年初一,时间宝贵,他们在南亭没法待久。在养父的病床前,康镇坤目不转睛看,却一言不发,病人说不出话,但是睁着眼睛。两个相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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