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3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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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岷吧夏敲匆痪洹
一喊就是一天。
一喊就是一年。
如果声音可以用秤来过,马欢喊出来的声音有多重了呢?
如果声音可用尺子来量,马欢喊出来的声音有多长了呢?
一天下来,马欢是照例要把自己换回来的。一脱掉那身紧绷绷的老北京服装,就像驴卸了套,顿感一身轻松。只是长了一身肉的马欢,性情上不如原来那么灵动了。有时候衣服一扔,倒头便睡。第二天早晨还觉得睡不醒,懒猫似的不想动弹。他自己都奇怪了,哪来这么多的觉呢?
有时候,马欢也找二旦下下棋。找二旦下棋其实是个挺麻烦的事,二旦和马欢住的不是一个宿舍,想找他下棋,还得提前预约。约过来之后,又觉得没啥意思,因为二旦的棋下得太臭了,而且越下越臭。即使马欢不让自己的“司令”上场,那他都赢不了。这使马欢非常沮丧,同时也感到没劲。
去个屁的,不玩啦。
真不玩了?
不玩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行了行了,滚蛋!
二旦狡猾地一笑,就滚蛋了。刚滚到楼下,歌声就拧着劲儿地蹿上来了——
白格生生蔓菁绿缨缨,
大女子养娃天生成。
突然没了下句。接着,便是几个姑娘叽叽嘎嘎的笑,笑得马欢一阵心烦。他想,这有什么鸡巴好笑的!于是,摊被,铺床,脱衣服,光溜溜地往窝里一钻,睡觉。
一大觉之后,马欢睁开眼睛瞅瞅,对面的床铺还空着呢。
空着的床铺是王凤柱的。
那小子正在恋爱。老实说,那是个挺不错的姑娘,胖胖乎乎的,还一笑俩酒窝。名字也不赖,叫王月巧。为此,马欢曾提醒过王风柱,说你姓王,她也姓王,可别整到一家子去呀。王风柱嘻嘻一笑,说,一个安徽,一个河北,五百年前可能是,现在是也不是了。他告诉马欢,在他们那里,都是前村后店的相互结婚,那才叫结乱套了呢。生出的孩子,不是痴呆歪傻的也不行,太笨。从古到今,他们全村子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他说现在行了,年轻人都出来打工,天南地北的,碰上个合适的就领回去了。你知道吗?王凤柱看着马欢说,越是和离得远的人结婚,有了孩子就越是聪明!
王凤柱的声音像个太监,但他非常能侃,说起啥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而且眉飞色舞。马欢都忍不住笑了,他说看你个熊样!
话是这么说,马欢还是挺佩服王凤柱的。他们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差不多总是在一起,马欢就纳闷,他是啥时候和那个餐馆的服务员勾搭上的呢?
有了王月巧之后,本来就喜欢“出去溜达溜达”的王凤柱,就更不在宿舍里待了。一下班,他就跑到胡同那家小餐馆的外边等王月巧。等出来之后,两个人便到处去溜达。不溜达咋办呢?也没地方呆呀。溜达的时候,王凤柱总是握着王月巧的手,或王月巧挽着他的胳膊。有时候,他还跟城里人似的,左手握着王月巧的左手,用右手绕到后边去搂着她的腰,这样,可便于不时地在王月巧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一拍,很方便,也很亲昵。
一亲昵,王凤柱就半宿半夜地不回来。
胖老板终于发现了问题。有一天,他突然盯着王凤柱问,说你丫哭啥来?王凤柱一愣,他说我没哭啥呀。没哭啥?咋还跟个红眼儿耗子似的?王凤柱用手揉着眼睛说,可能是要害眼了……马欢和其他个伙计听了,也不敢说啥,就交换着眼神儿笑。
其实,光是“害眼”,问题还不大。有时候王风柱却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他白天站在铺子里,活不忙的时候,两眼一眯,就忽忽悠悠地睡着了。胖老板察觉到这些之后,就不问王凤柱了。他问马欢,他说丫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欢不敢撒谎,只好实话实说。一听说王风柱是在恋爱,胖老板就生气了,他非常生气。说起来这也正常,碰上这样的员工,所有的老板几乎是没有不生气的。因为一恋爱就得分散精力,没精力能干好工作吗?
两天之后,胖老板就炒了王凤柱的鱿鱼,马欢这才傻了。他后悔不该把实情告诉老板。他知道是他把王凤柱给害了。
奇怪的是,王凤柱却一点都不在乎。他一边收拾着行李,还一边吹着口哨。他说这挺好,他不辞我,我还得辞他呢。
马欢愣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王凤柱告诉马欢,说他必须得回去结婚,再拖下去就不好办了。马欢问为什么?王凤柱嘻嘻一笑,他喜佛似的告诉马欢说,王月巧已经“有了”。
当时,马欢都呆住了。
两天之后,王凤柱便离开了小吃街走了,领着那个“有了”的王月巧回乡下结婚去了。
送走了王凤柱,马欢觉得“空”了几天。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王风柱,他的眼前立刻闪出王月巧的身影来——不高也不矮,胖胖乎乎的,一笑俩酒窝……好一阵温习之后,马欢想,这个王风柱,他可真是能整呀,真有一套!
相比之下,马欢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除了那句“吃来白水羊头”之外,其实很平淡,不“立体”,太单调,甚至有点寂寞了。
就在这时候,阿英来了。
阿英从云南来。云南是我国少数民族居住最多的地方——苗、白、彝、傣、哈尼、土家、仡佬……多了去了,阿英却不是。她说她是住在少数民族地区中的汉人。细看,阿英的确是个汉人。她长得干净、利落,身材也苗条。特别是那两只好看的眼睛,又黑又亮,总是笑眯眯的。而且,她还扎了两条齐肩的短辫子。要知道,在如今的城市,甚至稍微现代一点的乡下,梳着两只辫子的年轻女性已经很少很少了。她们要么长发披肩,要么留着男人似的板寸。不长不短的,便又港台式的“焦”揉造作,有意弄成很乱的样子,乍一看,团毛小兽刚在床上滚了一气似的。善良一点的人见了,竟眼神怯怯地躲着,在心里,还以为人家是忘了梳头呢。真是个土老帽啊!相比之下,在一派很时髦很新潮的摇头晃脑中,阿英的两个辫子,反倒给人一种非常朴素的感觉。而且朴素得不俗,很文化,有一股子卓尔不群的味道。
阿英也确实不俗。她到小吃街来是摆摊的,但她经营的不是小吃,也不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工艺品,她卖的是葫芦丝。那是一种民间乐器,在西南的傣族和彝族等少数民族中广为流传。据说,那里的青年男女常常用吹奏葫芦丝的方式表达思恋之情——蓝色的月光下,山寨里静悄悄,的,密林掩映着的吊脚竹楼,似有若无,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优美的葫芦丝声,这边一曲,那边一曲。终于,阿哥走出来了,之后,扶苏的竹影中闪出了阿妹。在一种美妙的旋律中,他们蹚着一地的月光,深情地,渐渐地、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太有诗意了。
但是在小吃街,许多人却不认得葫芦丝,不知道那是“何许物也”。有的人,还以为那就是个“避邪”的葫芦呢。
阿英就一边笑着,一边解释。
她说不是,这是一种乐器,能吹奏音乐的。
就这玩意儿,还能吹奏音乐?
阿英说,能啊。
吹吹行吗?
阿英说,当然可以。
于是就吹。瞪着眼睛,鼓起腮,噗噗的,吹撵面杖似的不灵。
这也整不响呀?
阿英就格格地笑。她说不能用劲太大,要这样吹,这样……说着,阿英把纤细的手指按在音孔上,轻轻地含住葫芦嘴儿,于是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便响起来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声音呢?轻柔,凄婉,飘逸,一时间,所有的世俗之声都被这葫芦丝的美妙旋律覆盖了。乱糟糟的小吃街都变得单纯,洁净起来。有人站在远处侧着耳朵聆听。还有许多人围在阿英的摊前观看……。
这是什么玩制乙?咋这么好听啊?
第一次听阿英吹奏葫芦丝的时候,马欢都听傻了。
那是个早晨,一场大雪把整个小吃街变成了童话里的世界。阿英还从来没看见过下雪,她觉得真是好看,太美啦。美得让人忧郁,甚至有点伤感了。于是,阿英就站在小吃街拐角处一个很小的摊位里,一边看着雪景,一边吹着葫芦丝。雪还在下着,好听的葫芦丝声,伴随着雪花静静地飘着,柔柔地飘着……
闻声而来的马欢,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阿英。直到阿英一曲终了,把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马欢才慌乱地回过神来。
他问阿英,那葫芦丝多少钱一把。
看到马欢的那身打扮,知道马欢也是小吃街的。阿英笑了笑,说都是小吃街的人,想买的话可以优惠。
马欢却一副大大咧咧的派头,他说不用不用,该多少就多少,无所谓。关键是好不好学?阿英说,好学,很好学的。
此后马欢便喜欢上了葫芦丝了。一有空闲,他就捧着那把葫芦丝练习。开始的时候,他是一边叫卖着“白水羊头”,一边吹葫芦丝。吹得大凤直打冷战,她说快拉倒吧你!跟驴叫似的,吹得我这身上都酥酥的……
后来马欢就不在铺子前吹了。胖老板不让他吹。他说,你丫是吹尿壶的,还是干活的?一句话,问得马欢满脸通红。
不能在铺子里吹了,就在宿舍吹。下了班,马欢啥都顾不上了,棋也不下了。他往床边上一坐,就是个吹啊——吹得如饥似渴,吹得忘乎所以。有一次红鼻子头都睡觉了,他还呜呜咽咽地吹呢。这时候,红鼻子头的脾气已经好多了。因为在几月之前,他被人用小刀子给捅过一次。捅他的人,听说是个内蒙古的小伙子。当时,两伙人在同一个小餐馆里喝酒。喝着喝着,红鼻子头的目光就和临桌一个陌生小伙子的目光碰上了。半天半天的,谁都没有挪开。最后还是红鼻子头主动了一些。他说瞅啥?不认识你爷爷呀?当时,一听红鼻子头是东北口音,与那个内蒙古小伙子一起喝酒的两个南方小伙子,谁都没有吱声。东北人不好惹,这句话他们是听说过的。从南到北,许多地方的人都这么说,甚至成了社会上的一句普遍用语。其实这话说得非常不对,从某种角度上讲它具有一定的破坏意义——不仅仅是破坏了东北人的形象,作为一种“暗示”,许多头脑简单的人,就是顺着“这根杆子”造上去的——东北人怕谁呀?整!这才要命呢。
只是,那个内蒙古的小伙子面对着这么一个红鼻子头,却不服,还犟嘴。他说你怎么张口就骂你爹?结果,红鼻子头上前就扇了他一个嘴巴子。那个内蒙古的小伙子这才不吱声了,老实了。后来不管红鼻子头点着他的鼻子咋骂,他就是个不吱声。红鼻子头觉得特没劲,一点不过瘾。在离开餐馆往回走的路上,他突然不走了。他说不行,他还想再给那小子一个溜子!挣牛似的被两个同伙拉住了。拉住之后,便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往回走。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墙角,他就觉得后背扎骨般地“冰凉”了一家伙。要不是两个人正架着他的胳膊,他就被“冰”倒了。两个伙计扭头一看,禁不住大惊失色,同时“呀”了一声。
完了!小刀子还在后背上安着呢!
红鼻子头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其间,他反思了不少事儿。有一天,马欢和几个伙计去看他。红鼻子头很感动,也很惭愧。他说兄弟我还骂过你呢。马欢说,啥时候的事了,我早忘啦。红鼻子头用手比画着说,兄弟,就差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