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狼烟深处 >

第16部分

狼烟深处-第16部分

小说: 狼烟深处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半月后,有个高二的师兄转来我的宿舍住。此时我已习惯昏天暗天地睡,在他的宣扬下,我的名气再盛,因为我成为本校公认的“睡星”。
  离高二学年还有几天时间。
  我找了借口提前返校。
  校门外正起着大风,层层黄沙合着肆无忌惮的呼啸,将值班室的窗扑得煞是好看。
  我带的行李一向精少。径直摸上教学楼,想办法弄开教室门,找干净的位子坐下。稍息片刻,拿出一串忘了从哪捡来的小钥匙逐一伸入电视柜锁内,打开后,舒坦地到楼道上俯视杂草丛生的校园,半掩着门的值班室,被几堆木凳堵实的食堂,光秃秃的旗杆及其跟前狼迹一片的操场。
  饶有兴致而不知所云地听电视剧里的对白,偶尔还有一两部半旧不新的影片,接踵而至的广告,转瞬间天色已晚。下楼在墙上找到留守人员的名单,敲开那教师的门。
  “来这么早,庭车常!”
  “在家里闲得慌,又温习不了功课。”
  “嗯,也快高二了,你也该抓紧时间了。坐着等会,我拿钥匙。”
  他说罢,放下手中的婴儿奶瓶,轻捻一下摇篮里儿子的脸蛋哄些什么,进到里屋四处搜索。约莫五六分钟,方才满怀歉意地拎着用麻绳串起的大摞钥匙出来。
  “阿姨不在呀?”我说,主动接过来,“我自己去开就行了。”
  “也好,晚了看不清上面帖的字,你带个手电筒吧。”他又转回去找,随便跟我嘀咕着家里的事。
  开了宿舍门,寻个无异味的床铺,随地扯几张报纸垫上便盖上凉席。四楼的洗手间坏了,顺即奔上悬着半截“男士止步”招牌的五楼,锁紧洗手间门,站在水龙头底下爽快地冲着。回宿舍后同样锁紧门倒头便睡。
  夜晚静得出奇,宛如飘忽在探索到的小行星上,分不清寂寞与成就感之间的距离。偶尔如坠梦中地看见一所不知名高校的大门空晃晃地敞开着……
  第三天的校园骤然热闹开来,只因立春后第一场雨,一辆满载返校学生的大巴陷于泥泞中死活爬不出来,人们怪叫着由前门蜂拥而出,直奔校门,挤满了值班室里里外外。大巴士仍在雨中沉声低吼。
  整个世界纷纷扰扰了一个上午,才得于安然入睡。雨点余威未尽地砸到窗台上,门板拍打墙壁,地上纸屑无助地忍受着反覆来去。床头盒式随听机旋转着韩国T。T。ma组合的音乐。
  第一个出现的是白建,穿得一身袭黑,碎发梳得齐整,反衬出他白皙的脸庞、柔弱的气质。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小美人。
  他故意搭讪半天,才不紧不慢地介绍那女的,“呶,付立慧。”
  “哦,立……慧啊。”我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喝娃哈哈了。
  “哦你个头,现在才认出来。哎呀庭车常,小时候你可没少窜我们班来卖弄,要不是看在班主任是你*份上,我这班长早把你轰出去了,嘻嘻。”
  “这么亲热,原来你们还是老相识,搞得我得戴绿帽子了还渗合。”白建笑起来。
  付立慧冲白建撇撇嘴道,“才认识几分钟,脸皮就这么厚了,嗤嗤。行了,下来帮我搬行李吧。”
  “你真有本事,随便扯个男生就帮你搬东西了。”我由衷地说,翻下床到门边找到左边的,踢开杂物箱找到右边的,把脚伸进去,蹬着下楼。
  付立慧的行李堆在楼下,俨然一座山,我开始怀疑她是否已被赶出家门,要独立生活了。
  “什么东西这么多?”我诧道。
  “除了人,什么都有。”她得意的说。
  “哦,那搬吧。”
  我弯腰提起一件大的,乍一用力挣得面红脖赤,白建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倒是付立慧一个小姑娘麻利地来来去去。
  付立慧看着我俩忍住笑,问道,““对了,古珊住哪?”
  我一脸茫然。
  “真是个书呆子,隶益这么小,连个人都不认识。”
  付立慧请我和白建到校门外的简易饭馆吃饭,并带来那个我“不认识”的古珊。
  古珊竟是那个“看见猫在女生澡堂上乱跑”的女孩,我很惊讶,这两人性情截然相反竟会是多年的闺中密友。
  “听说你们俩还有几个高价生半夜跑到女生澡堂顶上去,干什么去了?”付立慧夹起一只螃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我小心地瞄了古珊一眼,一时语塞,白建则直接推委到我身上,自称要为我找个白白胖胖的媳妇,才子要配贤妻云云。
  白建突然看了古珊一眼,来不及放下筷子便指着她,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就是这种类型,绝配,绝配!”
  如此不可收拾,我索性不再言语。
  古珊微怔,脸上却无一丝异样,白眼、讪笑抑或羞恼等种种表情仅存在于我的想像中。简陋的路边饭馆内光线甚好,桌布洁白,地板光净。我得于在筷子夹缝间看着她缄默地将大米饭拨入口中,仿佛这个世界只有她存在。
  日近黄昏,久不见行车呼啸而过,唯有学校方向传来的机械声余音。店主慢吞吞地拾掇桌子,婴孩在屋内放声大哭,操四川口音的中年妇女冲店主破口大骂,92年产的熊猫电视机内某资深教师点评99年高考优秀作文。等候店主补钱。
  古珊在门外简易水管边挽起裤筒,伸出皙白的脚裸慢慢揉洗。
  “再怎么洗,一会路上还要脏,”我鼓起勇气和她说第一句话,“这条路破得不像样。”
  “水好玩嘛,”她偏过头来,莞尔一笑。我竟呆了。她似乎洞察不到我内心的悸动,又捋起左边的发绕过耳后,看着一块木头似的。
  白建从铺里出来理理钱包,又拿出香烟,叨一支在嘴边,习惯性地瞄瞄我,“你,要不?”我习惯性地摇摇头。付立慧见状冲白建嗤道,“不要教坏庭车常哦!”
  古珊笑出声来。
  我顺势问,“你家在隶益,是做什么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杀猪。”
  古珊稳健地行走于松软的细尘掩盖的路铺上,发出轻脆和缓的哧哧声。
  一辆黄河牌重型卡车呼地擦身而过,淡黄的灯光过后滚下几块煤。
  我终于还是找到了电动厅里的那伙人。他们似乎没有帮派,只是临时聚在一起玩。始作蛹者被几个高中生按到了马路中心,轮番踢。
  我坐在派出所的湿热的地板上,一直在笑。于成坐在看押间外的长椅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四人。
  “乖学生哎,去,跟警察叔叔拿五支烟过来。”
  于成呼地站起来,一溜小跑到值班室,果然拿回来五支大中华。
  “日狗的,110抽的烟都这么好。”申明一边抽着,一边朝隔壁另一个看押间拽一脚,那面的人怒目而视。
  我来不及点燃自己的烟便蹦起来死死盯住其中一人,初中生模样、侧倚在墙边呻吟的,“很疼是不?要不要我卸掉你另一只胳膊?下次向别人要牌打电动前先问问人家是不是隶益人!”
  他发出凄厉的叫喊,酷似一只受伤的好斗的雏狼。警察闻声提着警棍走到看押间外,敲一敲,“让我睡个好觉行不?知道疼还打个毛的架,明天叫你们大哥赔了钱来收拾你们。”说罢又扔下几支烟到那间,扬长而去。
  沉沉的咣当一声响,他索性把看押室的门一齐锁上。室内一片死寂的黑暗,令人疲软。
  天亮后,有人进来问,谁是主脑。
  我抢先站起来,大义凛然似的走出去。
  “姓名。”
  “庭车常。”
  “……哪个庭车常?”
  “全城只有我叫这名字,十七中高一(4)班。”
  “S市中考第三名的?”
  “我以前莫名其妙被他打过。昨晚正好让我撞上了,我就打他。我朋友是路过的,以为我挨打了就过来帮忙。”
  “他的手是让你搞的?”
  “砖头按着砸的,我第一次打架,不知道份量。”
  “我不通知你的学校,也不留你的案底了,跟你朋友回去吧。”
  那声音缓和而简单,我抬起头,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扛着二级警督的肩章。我吓了一跳,愣住了。
  “你看什么?”
  “很严重吗?你好像是局里的。”
  “你走吧。”他站起来,向看押间走去。随后听到石头发出痛苦的惨叫。我下意识地奔上去,
  “你为什么要打他!”
  “因为他是我亲侄子,你们,都给我滚。”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滚,我害怕有一天古珊也会这么说。
  于是,我从此远离她的视野,慢慢习惯了被其它更多人的呵斥我:
  滚。


第三卷上半辈子
第05章复读日志
  2002年9月。我没有在清华、北大抑或复旦,仍呆在S市,这个三年前还称为S县的城市。理由很简单:孙大圣已经从我的体内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
  02年7月的那场考试,第一天我未感到它和平时有什么差别,除了校门外会有很多家长。我总会在家里刚寄来生活费的时候出去喝一台,这次也不例外。当晚喝到了两点多,又到申明家打扑克牌到四点,次日用剩下的两元钱买了2支散装红河烟和2个包子,每人一份。高考的第二天,我再也找不到打开脑子某个角落的钥匙,也许这个角落里有一个让我当了十年神童的人,他现在已经走了。
  从考场出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十七中,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与十七中有关联的人。我一直呆在S市,不回隶益,在每一个随机分配的网吧里弄坏一台电脑然后修好,再干上一两周。
  没什么游戏可玩,除了一些漂亮的网页,我对那些呆板的代码产生了兴趣,虽然我从未想过以后会成为程序员。
  ……
  父亲从隶益打电话给我的房东,转告我,八中已经将我安排在应届理科重点班117班复读。
  想找个地方排放落榜之后的第一滴泪,走着走着,又到了长途车站边,九月里旺了一阵的月台倏然冷清下来,这座小城市的人似乎只送儿女亲人外出上学时才会想到这里,他们眷恋着这片让我几度思绪无着的土地。
  腾云网吧十余米外的荒地里平白无故地窜出几簇建筑,几月前这里不过是终日打通宵或醉了的人们才会路过的简易通道,现今已成被车流人群湮没的街市。我坐在仅存的废弃混凝土碇上,烟云缥缈消逝的方向,系红领巾的孩童啃着油条由楼群间走出来,远远地相互打招呼,然后等待,会合,向河对岸的小学走去。早晨广播响了,又是体操,只是不知道是第几套了。
  在浩方平台上打完一场比赛,意外地输了。网吧老板问我,“毕业了吗?”我点点头,退出CS,记账离去,背后传来那他的喊声,“哎,我这正缺个人手。”
  父亲三天前告诉我的是十七中117班,我想应该去报到一下吧。
  班主任是个三十五六的中年人,很快给我办了手续,看看男生院还开着门便跑到正上着课的班里叫个人出来带我去找住宿。临走前,他掂量我一会,拍拍我肩膀说:“这个班是省级优秀班级,中考时600来分录取来的。。。。。。”我正想:“我还是711分,全市第三名呢”,他发来一支烟,“既然复读了就好好再干一年,进来就是117的一员,和大家没什么差别。如果外面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说,我帮你摆平。”说罢,便凑着诺大的水烟筒叭嗒叭嗒地抽起来,刹那间,我突然觉得那些曾说过“我罩你”的叨着高档烟斗的老大们如此渺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