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1973怀特:人树 >

第32部分

1973怀特:人树-第32部分

小说: 1973怀特:人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是躲避着他。他用靴刺踢着他那匹长满粗毛但很有耐心的马,踏上另外一条路,怀着越来越浓的醋意,觉得谁也不会惦记他。
  现在,这两个男人在帕克家的牛栏里碰面了。他们的交易将在这里进行。他垂着头,装模作样地走了过来。
  他们说:“哈罗,斯坦。”“哈罗,奥塞。”
  几乎带着几分惊讶。
  然后奥塞翻身下马。他闷闷不乐地站在地上,腿上裹着破旧的护腿。两脚分开,意识到他的个子比斯坦低。
  “你那头爱撒欢的三条腿牛犊在哪儿呢?”奥塞·皮博迪问。
  斯坦·帕克微微一笑,但是不露声色,就好像看准时机才把手里的鸽子放出去。
  “哦,过得怎么样,奥塞?”斯坦·帕克问。
  但是奥塞·皮博迪抽了抽鼻子,就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似的。他那根鼻子那么长,被夏日的阳光晒得红红的。
  “燕麦长得不错吧,斯坦?”他问道。
  “还行,”斯坦·帕克说。
  他心情很好,甚至跟他的邻居——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待在一起也觉得挺快活。这些年,他发现他越发干瘦了,鼻子也显得更长了。他经常想起一些想告诉奥塞的事,可是奥塞不在跟前,过后也就忘了。
  “雨水不错,”他说。
  邻居回答道:“到现在为止还可以。不管怎么说,天气挺好。”
  他看着斯坦,心里琢磨,他是不是在要什么花招。因为奥塞·皮博迪现在急于要看看那头小牛犊。对于它的健美,他还只限于猜测。它是斯坦的财产,而现在他要拥有它。因此,奥塞·皮博迪望着他的邻居,琢磨着,恼怒着,心里想,也许正是斯坦的聪明使他成为一个古怪的家伙。他总能千方百计获得某种成功。想到这儿,奥塞吐了一口唾沫。
  其实,此刻斯坦·帕克只是心绪不错罢了。
  “想看看牛犊,是吗?好吧,奥塞,”斯坦·帕克说。
  他伸了个懒腰,就好像刚睡醒似的,关节撑得咯咯直响。邻居听了特别反感,举起手里那根挺长的黑皮鞭,轻轻抽打着地上的尘土。奥塞·皮博迪心情紧张。可是好天气使斯坦·帕克陷人一种安全感。这种感觉犹如仙鹤的翅膀,平稳而柔软。有一两次,他又想起那场暴风雨。风雨之中,他曾经坦白地承认自己的软弱。现在他似乎应该否认这种软弱了。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实际上并无这种必要。
  突然,他从他们站着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穿过另外一个较小的院落,推开一扇灰色的门,院子里,一株木兰树垂着枝叶。这场“盛典”进行到这里屈塞·皮博迪不知道他该怎样看待斯坦·帕克,看待他那自信的脚步,以及修整得很好的院落。奥塞咬着嘴唇,他穿着一件挺长的绿色旧大衣。这是怕天气变化才穿的。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碱性碳酸铜的颜色。
  那头小牛犊就在这儿。它那亮闪闪的鼻子好像对生活表示怀疑。它在四条小腿的支撑之下蹒跚,温柔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嫩芽似的犄角在一无所有的空间顶撞。斯坦·帕克做出各种各样抚慰它的声音。他像撑开两把扇子似地张开一双大手,跟在它的后头走着。牛犊蹒跚着,树叶戏弄着它。它很不乐意接受这种抚慰,它的头颤栗着。
  “一头不错的母牛,斯坦,”奥塞·皮博迪说。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听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容易让步的人。
  牛犊跑进最里面那个小院。它要不是因为不高兴,一定会撒着欢儿嬉戏一番。它很快就跑开了,带着惊恐,喷着粗气。
  “骨架真好。我想摸摸它,”奥塞·皮博迪说。
  他捋起袖子,急切地催促,迫不及待地想摸摸这头小母牛的皮肉。
  斯坦·帕克轻手轻脚绕过来。在他摸到它毛光闪闪的脖子上面拴着的绳子之前,空气的流动变得滞重而迟缓,明亮的早晨颤动着,一时间等待着。
  “它还挺老实,”奥塞·皮博迪说。他打量着那头奶牛。
  他开始这儿捅捅,那儿捏捏。他怀着一种愤恨的兴奋抚摸它,就好像这是使他那平静的生活激起涟漪的唯一的乐趣。
  斯坦·帕克搂着那个小牛犊。羽毛斑驳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搜戏着,从天空中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鲜牛粪和刚下过雨的味道。他没有力量抗拒所有这一切,以及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站在那儿,对奥塞·皮博迪说的话不管是什么,都报之以傻乎乎的微笑。
  “是啊,奥塞,”他说,“它可长出一副产奶多的好奶牛的骨架,好奶牛的屁股。”
  他站在那儿微笑着。他是个块头大、身板直的男人。现在他满脸朴实、仁慈。他感觉到这是至高无上的德行。是呀,要不然木兰树的叶就不会这样垂下来了。他垂下眼帘,瞅着靴子上的泥土,为自己的幸福感到一点羞愧。
  “有一个奶头可能太短,”奥塞·皮博迪说。
  “牛犊子会把它揪下来的。”
  “那当然。可它要是不下犊子呢?”
  “那就卖牛肉去。”
  “啊,不,不,斯坦。我可不想自搭上时间,”他开始讲为什么不想白搭时间的原因。
  不过那理由经不住推敲,不能和院子里那几根笔直的柱子相比。这些柱子是斯坦·帕克伐倒、砍光溜了,栽起来之后又用泥土夯实的。这座院落地势挺高,绿树成荫,天空从枝叶的缝隙显现出来。现在,阳光闪耀,斯坦·帕克闭上一双眼睛,听邻居那台笨的解释,仿佛化作层层跳荡着的理解与满意的涟漪。他对善良的理解是摸不透的。
  奥塞·皮博迪生气地望着斯坦·帕克,心想:你确实是个古怪的家伙,是头脑简单,还是大智若愚?
  “这头牲口你要多少钱?”他突然很快地低声问。
  “六镑,”斯坦说。
  “天哪,这么个小牲口要六镑!没听说过,斯坦。你到别处去卖吧。我是个穷光蛋,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孩子们的教育、穿的衣裳、生病,还有他妈的医生的账单。老婆也是个没用的病鬼。从生了最小那个孩子起,她就没好过。皮林格医生说她是得了子宫脱垂。唉,这就是我的运气。他们告诉我,非得送她到悉尼,找一位专家还是什么玩意儿才行。当然罗,我不懂得这些。斯坦,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钱买奶牛。”
  然后,他站在那儿家颜观色,看见斯坦·帕克在手里揉搓着小牛犊脖子上面搭拉下来的那条绳子。
  斯坦·帕克一言不发。他真希望能一个人待在这儿,因为他无法容纳这一天这美妙的一切。所以,他就这么揉搓着那截绳子。
  “我要是戒掉一两样嗜好,”奥塞·皮博迪边说边家颜观色,“也许能掏得起三镑。但是人总是人,斯坦。你总得抽一两支烟,买点彩票什么的。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出三镑。”
  喜鹊发出一阵清脆、冰冷、悠长的叫声,浩渺的天空越发显得空阔、辽远。于是,斯坦·帕克松开他那双抓缰绳的手。这个奥塞·皮博迪属于那种可怜巴巴的人。
  “好吧,奥塞,”他说。“如果你愿意,就出三镑把它拉走吧。你可是得了头好奶牛。”
  “哦,这一点我不怀疑,斯坦。你家的奶牛是良种嘛。这是钱,我带来了。咱们点一点。”
  他们点了起来,一张一张地点。
  斯坦·帕克接过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装进口袋。对于这次交易以及大多数活动的重要性他都持怀疑的态度。不了解他的人或许以为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把握。可是如果他以前对自己没有把握的话,这天早晨,他是有把握的。他那么有把握,帽子斜拉在眼前,隐藏起他的胸有成竹。当然,到了这个时辰,阳光也是让人炫目的。
  然后,那个神情猬琐的奥塞·皮博迪爬上他那匹皮毛粗糙的马,牵着那头小牛犊,向旁门走去。他把身体朝马脖颈俯过去,扇动着一双肘子,就好像生怕失掉它似的。
  他走了之后,俾坦·帕克向他那所房子走回去。妻子正甩打着掸帚,向窗外张望着。
  “喂,”她说,“他给钱了吗?”
  “懊,”他说,“按我要的给了。”
  那声音是从他的帽檐下面传过来的。
  “按你要的!”她说。“这我可没有料到!”
  她紧紧地抿着嘴,克制着心里的柔情。
  “可那个奥塞、皮博迪挺可怜,”他说。“他说他的妻于得了子宫脱垂。”
  “哦,”她说,掸帚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这倒有可能。”
  然后,她抽身回屋。她本来可以在窗台前头多待一会儿,瞧沐浴着阳光的丈夫。





第 十二 章

  盛夏统治了整个原野,大地干枯了。树叶像卷在一起的沙纸。一阵风从枯黄的草地吹过,草叶在已经枯死的黄色的茎上沙沙作响。灰蒙蒙的土地上聚着晒干了的种籽的皮屑。牛聚集在水坑和河湾旁边,唤着绿色的浮垢,那儿已经是一个个干涸的土坑了。极目远望,田野里有许多死去的东西。灰色的树的躯干,一头陷在烂泥中再也没爬起来的又老又弱的奶牛。这个夏季,有时候看起来好像什么东西都要死掉。但是当人们手搭凉棚,遮着昏花的眼睛,或者擦抹着油腻腻的皮肤时,对这一切并不在乎。不过说他们不在乎.那只是最初,当他们处于防守阶段时的情形。可是后来,等荒火烧起来,而且无法控制,沿着溪谷蔓延开来,烧到家有的围栏,钻进窗户,柔软的窗帘变成一团团邪恶的火,人们才终于惊醒过来,意识到他们并不想死。那些被野火烧着了的人们,喉咙里进发出声声惨叫。他们想起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罪恶。如果真有第二次机会,他们总能洗心革面,人人都变成圣贤。有的人确实得到了这种机会,但只是短时间的超脱,然后变得比以前更坏。
  荒火烧起之前,阿姆斯特朗派人来买四只褪好的鸭子。收拾干净以后,艾米·帕克在一天傍晚送了过去。这阵子,阿姆斯特朗家里有客人,欧达乌德太太说,是城里来的几位太太和先生。这些人如果没有别的,至少有钱。弗里斯巴依太太说,她想是为了马德琳姑娘,别墅里才大宴宾客,而且要鸭子。因为这位马德琳再也摆脱不了小阿姆斯特朗的纠缠,终于要答应嫁他了。
  这天傍晚,艾米·帕克胳膊上挎着一个浅浅的篮子,篮子里面放着阿姆斯特朗要的那几只已经褪好的鸭子,穿过干燥的田野动身了。她穿着干净的罩衫,蛮利索的。两条胳膊因为往下洗鸭子血,擦得红红的。她有点儿气喘吁吁地走着,心里已经捉摸她将看到些什么,该说些什么,以及能否见到马德琳。很可能见不着。于是,爬上那一溜斜坡之后,她放慢了脚步。她满脸通红。因为现在她即使算不上肥胖,也发福了。她变得笨手笨脚,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的、最好的肥皂的气味。
  就这样,她走进阿姆俾特朗家的大门。光这个大门就花了好多钱,所用的大量的铁和砖就显示出了这一点。每根红砖柱子上面都用白色的石头镶嵌着别墅的名字。阿姆斯特朗家的这份家业被命名为格兰斯顿伯里。因为一位受过教育的绅士在酒过三巡之后,说这地方和英国格兰斯顿伯里很像。尽管在英国老家,谁也不曾听到过这么个地方。阿姆斯特朗先生听了很高兴。他轻轻地对自己叨念着这个名字,还在一本书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