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旧唐书(下)-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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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全忠方事兗郓,惧弘信离贰,每岁时赂遗,必卑辞厚礼答贶。全忠对魏使北面拜而受之,曰:“六兄比予倍年已上,兄弟之国,安得以常邻遇之。”弘信以为厚己,亦推心焉。弘信累官至检校太师、守侍中、临清王。光化元年九月卒,年六十三,赠太师,追封北平王,谥曰庄肃。子威。
威,字端己。文德初,授左散骑常侍,充天雄军节度副使。自龙纪至乾宁,十年之中,累加官爵。弘信卒,袭父位为留后,朝廷从而命之。天复末,累加至检校太傅、兼侍中、长沙王。天祐初,授检校太尉、守侍中,进封鄴王,赐号“忠勤宣力致理功臣”。
魏之牙中军者,自至德中,田承嗣盗据相、魏、澶、博、卫、贝等六州,召募军中子弟置之部下,遂以为号。皆丰给厚赐,不胜骄宠。年代浸远,父子相袭,亲党胶固。其凶戾者,强买豪夺,逾法犯令,长吏不能禁。变易主帅,有同兒戏,如史宪诚、何进滔、韩君雄、乐彦祯,皆为其所立。优奖小不如意,则举族被害。威惩其往弊,虽以货赂姑息,而心衔之。
威嗣世之明年,正月,幽州刘仁恭拥兵十万,谋乱河朔,进陷贝州,长驱攻魏。威求援于汴。硃全忠遣将李思安屯于洹水。葛从周自邢、洺引军入魏。燕将刘守文、单可及攻汴军于内黄。思安逆战,大败之,乘胜追蹑。从周出会掩击,复败燕军,斩首三万。三年,威引汴军攻沧州以报之。自是,威感全忠援助之恩,合从景附。
天祐二年七月十三日夜,牙军裨校李公佺作乱,威仅以身免。公佺出奔沧州。自是愈惧,遣使求援于全忠,密谋破之。全忠遣李思安会魏博军,再攻沧州。全忠女妻威子廷规,先是卒。全忠遣长直军校马嗣勋选兵千人,密于舆中实兵甲入魏,言助女葬事。三年正月五日,嗣勋至,全忠亲率大军济河,言视行营于沧景。威欲因而出迎,至期,即假全忠帐下锐卒入而夹攻之。牙军颇疑,坚请不出。威恐泄其事,慰纳之。是月十四日夜,率厮养百十辈,与嗣勋合攻之。时宿于牙城者千人,迟明杀之殆尽;凡八千家,皆破其族。魏军攻沧州者,在历亭闻有变,其将史仁遇拥之,保于高唐。六州之内,皆为雠敌,累月平之。威仕梁数年后卒,年三十四,位至守太师、兼中书令,赠尚书令,谥曰贞壮。
威性明敏,达于吏道。伏膺儒术,招纳文人,聚书至万卷。每花朝月夕,与宾佐赋咏,甚有情致。钱塘人罗隐者,有当世诗名,自号“江东生”。威遣使赂遗,叙其宗姓,推为叔父。隐亦集其诗寄之。威酷嗜其作,目己所为曰《偷江东集》,凡五卷,今鄴中人士讽咏之。
史臣曰:魏、镇、燕三镇,不能制之也久矣。兵强地广,合从连衡。爵命虽假于朝廷,群臣自谋于元帅。如史宪诚等五家,其初皆因此而得之,其后亦因此而失之。盖不知取之以权,守之以仁,则远矣。若善继者,史氏、罗氏之二子有焉,其余不足观也。
赞曰:逆取顺守,古亦有之。如其逆守,灭亡必随。史、何、韩、乐,世数盛衰。足以为鉴,念兹在兹。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王重荣 子珂 王处存 弟处直 诸葛爽 高骈 毕师铎 秦彦时溥 硃瑄 弟瑾
王重荣,河中人。父纵,盐州刺史,咸通中有边功。重荣以父廕补军校,与兄重盈俱号骁雄,名璟军中。广明初,重荣为河中马步军都虞候。巢贼据长安,蒲帅李都不能拒,称臣于贼,贼伪授重荣节度副使。河中密迩京师,贼征求无已,军府疲于供亿,贼使百辈,填委传舍。重荣谓都曰:“吾以外援未至,诡谋附贼以纾难。今军府积实,苦被征求,复来收兵,是贼危我也。倘不改图,危亡必矣!请绝桥道,婴城自固。”都曰:“吾兵微力寡,绝之立见其患。唯公图之,愿以节钺假公。”翌日,都归行在,重荣知留后事,乃斩贼使,求援邻籓。既而贼将硃温舟师自同州至,黄鄴之兵自华阴至,数万攻之。重荣戒励士众,大败之。获其兵仗,军声益振。朝廷遂授节钺,检校司空。时中和元年夏也。
俄而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之师万人,与重荣合。贼将李祥守华州,重荣合势攻之,擒祥以徇。俄而硃温以同州降。贼既失同、华,狂躁益炽。黄巢自率精兵数万,至梁田坡。时重荣军华阴南,杨复光在渭北,掎角破贼;出其不意,大败贼军,获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而退。而重荣之师,亡耗殆半。惧贼复来,深忧之。谓复光曰:“军虽小捷,锐旅亡失。万一贼党复来,其将何军以应?吾之成败,未可知也。”复光曰:“雁门李仆射,与仆家世事旧,其尊人与仆父兄同患难。仆射奋不顾身,死义知己。倘得李雁门为援,吾事济矣。”因遣使传诏征兵。明年,李克用领兵至,大败巢贼,收复京城。其倡义启导之功,实重荣居首。京师平,以功检校太尉、同平章事、琅邪郡王。
光启元年,僖宗还京。丧乱之后,六军初复,国藏虚竭。观军容使田令孜奏以安邑、解县两池榷课,直属省司,以充赡给。旧事,河中节度兼榷使,每年额输省课。重荣累表论列,既循往例,兼恃大功。令孜不许,奏请移重荣为定州节度。制下,不奉诏,令孜率禁军攻之,屯于沙苑,为重荣击败之。十二月,令孜挟天子出幸宝鸡,太原闻之,乃与重荣入援京师,遣使迎驾还宫。令孜尤惧,却劫幸山南。及硃玫立襄王称制,重荣不受命,会太原之师于河西,以图兴复。明年,王行瑜杀硃玫,僖宗反正,重荣之忠力居多。
重荣用法稍严,季年尤甚。部下常行儒者,尝有所谴罚,深衔之。光启三年六月,行儒以兵攻府第,重荣夜出于城外别墅。诘旦,为行儒所害,行儒乃推重盈为帅。重盈既立,诛行儒与其党,安集军民。
乾宁初,重盈卒,军府推行军司马王珂为留后。重盈子珙,时为陕帅,瑶为绛州刺史。珂即重荣兄重简子,出继重荣。由是争为蒲帅。瑶、珙上章论列,又与硃温书云:“珂非吾兄弟,家之苍头也。小字虫兒,安得继嗣?”珂上章云:“亡父有兴复之功。”遣使求援于太原,太原保荐于朝。珙厚结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为援,三镇互相表荐。昭宗诏谕之曰:“吾以太原与重荣有再造之功,已俞其奏矣。”故明年五月,茂贞等三人率兵入觐,贼害时政,请以河中授珙。珙、瑶连兵攻河中。李克用怒,出师讨三镇。瑶、珙兵退,克用拔绛州,斩瑶,乃师于渭北。天子以珂为河中节度,授以旄钺,仍充供军粮料使。既诛王行瑜,克用以女妻之。珂亲至太原、太原令李嗣昭将兵助珂攻珙,珙每战频败。珙性惨刻,人有逾犯,必斩首置于座前,言笑自若,部下咸苦之。因其削弱,皆怀离叛。光化二年六月,部将李辩睿猿屏艉蟆!
光化末,硃温初伏镇、定,将图关辅,属刘季述废立之际,京师俶扰。崔胤潜乞师于汴,以图反正。温谓其将张存敬、侯言曰:“王珂恃太原之势,侮慢籓邻,骨肉相残,自大其事,尔为我持一绳以缚之。”存敬等率兵数万渡河,由含山出其不意,天复元年正月,兵攻晋、绛。珂将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既无备,即开门降。温令别将何絪守晋州,扼其援路。二月,存敬大军逼河中,珂遣告急于太原。晋、绛既当兵冲,援师不能进。珂妻书告太原曰:“贼势攻逼,朝夕为俘囚,乞食大梁,大人安忍不救?”克用曰:“贼阻前途,众寡不敌,救则与尔两亡。可与王郎归朝廷。”珂计无从出,即谋归京师。又使人告李茂贞曰:“圣上初返正,诏籓镇无相侵伐,同匡王室。硃公不顾国家约束,卒遣贼臣,急攻敝邑,则硃公之心可见矣!敝邑若亡,则同、华、邠、岐非诸君所能保也。天子神器,拱手而授人矣!此自然之势也。公可与华州令公早出精锐固潼关,以应敝邑。仆自量不武,请于公之西偏求为镇守,此地请公有之。关西安危,国祚延促,系公此举也。”茂贞不答。
珂势蹙,将渡河归京师,人情离合。时河桥毁圮,凌澌鲠塞,舟楫难济。珂族舣舟有日。珂夜自慰谕守陴者,默然无应。牙将刘训夜半至珂寝门,珂叱之曰:“兵欲反耶?”训解衣袒臂曰:“公苟怀疑,训请断臂。”珂曰:“事势如何,计将安出?”训曰:“若夜出整棹待济,人必争舟。苟一夫鸱张,其祸莫测。不如俟明旦,以情谕三军,愿从者必半,然后登舟赴阙,可以前济。不然,则召诸将校,且为款状,以缓贼军,徐图向背,策之上也。”珂然之,即登城谓存敬曰:“吾于汴王有家世事分,公宜退舍。俟汴王至,吾自听命。”存敬即日退舍。
三月,硃温自洛阳至,先哭于重荣之墓,悲不自胜,陈辞致祭,蒲人闻之感悦。珂欲面缚牵羊以见。温报曰:“太师阿舅之恩,何时可忘耶?郎君若以亡国之礼相见,黄泉其谓我何?”及珂出,迎之于路,握手殻ъぃ味搿!
居半月,以存敬守河中,珂举家徙于汴。后温令珂入觐,遣人杀之于华州传舍。自重荣初帅河中,传至珂二十年。
王处存,京兆万年县胜业里人。世隶神策军,为京师富族,财产数百万。父宗,自军校累至检校司空、金吾大将军、左街使,遥领兴元节度。宗善兴利,乘时贸易,由是富拟王者,仕宦因赀而贵,侯服玉食,僮奴万指。处存起家右军镇使,累至骁卫将军、左军巡使。乾符六年十月,检校刑部尚书、义武军节度使。
明年,黄巢犯阙,僖宗出幸。处存号哭累日,不俟诏命,即率本军入援。遣二千人间道往山南,卫从车驾。时李都守河中降贼,会王重荣斩伪使,通使于处存,乃同盟誓师,营于渭北。时巢贼僭号,天下籓镇,多受其伪命,唯郑畋守凤翔,郑从谠守太原。处存、王重荣首倡义举,以招太原。俄而郑畋破贼前锋,王铎自行在至,故诸镇翻然改图,以出勤王之师。
中和元年四月,泾原行军唐弘夫败贼将林言、尚让军,乘胜进逼京师。处存自渭北亲选骁卒五千,皆以白溃牛谷刖┏恰T粢讯萑ァ>┦嗜思Υ妫诘棱蓿逗羧贰>私允捅莸谡皇猩倌甓啻缀旁泳R钊眨粽熘藻鄙细聪┦Γ腥艘晕跏Γ逗粲4Υ嫖羲龋站褂T襞偌绞卸∽称甙送颍⑸敝鞒汕!
处存家在京师,世受国恩,以贼寇未平,銮舆出狩,每言及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诸军义之。前后遣使十辈迎李克用,既奕世姻好,特相款昵。洎收京师,王铎第其功;勤王举义,处存为之最;收城破贼,克用为之最。以功检校司空。后又遣大将张公庆率劲兵三千,合诸军灭贼巢于泰山,以功检校司徒。
田令孜讨王重荣,诏处存为河中节度。处存上章申理,言:“重荣无罪,有大功于国,不宜轻有除改,以摇籓镇之心。”初,幽、镇两籓,兵甲强盛,易定于其间,疲于侵寇。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