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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第44部分

小说: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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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自己找一个对象,找一个不但心灵美,表面也美的姑娘。我相信我能找到,凭我能闯能干的劲头,凭我一车能带16999个鸡蛋的能耐,我绝对找得到。
  在路上,我经常能看见我过去的一些同学和熟识的哥们儿,不管我过去瞧没瞧得起他们,可他们全都领着一个孩子,叫我心如火燎。更可气的是,这些家伙见了我,第一句话全都这么问:〃孩子多大了?上二年级了吧!〃我难堪得几乎当场死给他们看。后来我老练起来,对答如流 〃10岁了。上3年级!。〃你也许觉得我脸皮太厚,但没有法子。否则,他们会假装同情你一番,好象你犯了什么丢人的错误。
  实际上最关心我这方面事的还是我姐姐,民权街一些老娘  们能热心地给我介绍一个又一个对象,都是我姐姐暗里求她们。
  后来我才知道,我姐姐为此给这些可恨的老媒婆买了不少礼物。
  姐姐经常劝我别太挑了,什么模样都能过一辈子,在一起长了,也就顺眼了。
  姐姐说得非常柔和委婉,我却感到她话外的意思象你这个样的还挑拣什么?我的胸口窝都疼起来,这比那些老娘们的直言不讳还难受好几倍。
  姐姐继续为大嘴巴担忧,说他早晚要出事。大嘴巴不但没出事,反而干得兴旺发达。看来这家伙挣了大钱,开始郑重其事地明干了。他也和工厂签订了停薪留职的合同,并在市里东区繁华热闹街上买了一栋房子,挂上〃业成服装公司〃的字号,并天天催我姐姐和小孙丽搬过去。姐姐总是拖着不搬,我看出姐姐的心思,她害怕。邻居老麻婶有一次对姐姐说〃:业成发财了!能买房子开店。〃姐姐吓得赶紧解释〃:那是工厂借的钱,干几年还交给国家。〃我也觉得大嘴巴能出事,这家伙不出力不费劲儿,同李金贵暗地里捣捣鼓鼓,吃吃喝喝,还美美地坐了几趟飞机出去,在南方的大城市里转了两圈,一下子就发了财,竟然能买房子开公司。坦白地说,我暗暗有些生气。现在虽然是发财的形势,但这么轻松地发财,总有点说不过去。我不是说必需象我这么出死力气挣钱,可起码也得象那么回事。
  我忘告诉你,这其间我还看见过耗子。这小子也是什么公司的经理打扮,不过比大嘴巴洋气多了,他还戴着钻石戒指什么的。开始我根本没认出他来,以为是华侨和外商。倒是这小子先认出我,还递给我一张带香气的名片,上面印了一大串头衔,光经理就造了好几个,反叫你眼花缭乱地觉得象是闹着玩的。
  耗子看我那辆如牛负重的自行车,简直就要为我掉泪,他说只要跟他跑一趟货,少说分个千儿八百的。这小子说他正要雇一个帮手。
  我突然觉得我在他面前太寒碜了,寒碜得我都想踢他一脚。
  我说谢谢他的好意,他那个发财的买卖我干不了。实际上我也真干不了,不管他干的合不合法,我都干不了。
  耗子看来真想雇我,他再三再四地说服我,他认为我跑这一趟货最合适,就凭我这个胆量,保险发大财。
  我说我的胆量是两回事,便赶紧推车子走了。在耗子手下当什么帮手,给我万八千的也不干!更叫我不舒服的是,耗子后面老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衣装时髦得你都无法形容,金灿灿的项链在雪白的脖子上闪光,两个耳环象铃铛一样摇来晃去。应该说,这个女人尽管打扮得有些过分,面孔却并不妖艳。特别是那两只单纯而热烈的黑眼睛,使我想起废品收购站那个姑娘。
  我为耗子能找这么一个漂亮的对象忿忿然,这个世界越来越不象话了!
  耗子却呲着牙说那是他的秘书,这使我象挨了一棒似地更痛苦。因为我常听市场贩子讲这些暴发户的秘书是怎么回事,我真不愿再回忆耗子后面的漂亮女人,我实实在在不愿毁了她。
  象耗子这样的坏蛋,你这样俊美的姑娘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好长一段时间我老忘不了那两只单纯热烈的黑眼睛,我又恨她又可怜她。
  非常偶然的一次,一个和我一样骑车收鸡蛋的小子撞见我。
  他说有一个年龄同我相仿的姑娘,跟我最合适,个头腰条模样都棒!
  我听了没在意,因为这小子年龄比我小,和我说这些事有些滑稽。另外,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单打一,独来独往,相互不甚了解。
  但这个小子一口咬定,那个姑娘跟我合适,而且我也保证能看中。他甚至敢打赌,不成输一车鸡蛋。如果那个姑娘再小几岁,他自己就留下了,根本就不给我介绍。
  〃你怎么敢断定她能看中我呢?〃我有些动心。
  〃她不挑男人,腿胳膊齐全就行,关键有一条,你必须给她的户口办进城里。〃这小子看我有点意思,便大概地讲了一下情况。
  其实他也不怎么太清楚,因为那个姑娘是他表姐的工友,在市建筑公司分公司工作。我们这个城市的建筑公司势力庞大,连周围农村全包括在内。市内的为总公司,市外县村的为分公司。分公司大多数工人是下乡知识青年,因此全都发疯地要往市里总公司调,闹得很凶。总公司下令,没有极特殊情况,决不允许调入市内。然而还是有人偷偷调进市内,据说调一个要花一两千块钱托后门。但这也合算,户口从农村办进城市,那可是惊天动地的事。
  我对你说过,我们这个城市的户口相当厉害,抬煤的女工为了户口宁肯找残废人,找哑巴和瞎子。
  那个小子说,他在表姐家看过那个姑娘,有知识,长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就是有一样,痴了心似的要往城里办户口,谁能办就跟谁。
  〃幸亏有这个条件,要不,你八辈子也找不着这样漂亮的对象!怎么样?几千块钱算什么,拚几个了就找回来了我找我表姐给你。〃〃干啦!〃我一挥手,定下这件事。我不在乎这几千块钱,找个好对象那是一辈子事。
  在一个大雨过后的晴天,我去那个小子的表姐家看对象。大雨过后不能收鸡蛋,农村的路稀溜得象老母猪圈,即使看不成对象,也损失不了什么。那个小子却一路鼓励我,绝对能看成,关键你能不能转户口。我说户口算什么,绝对没问题。我尽量吹得凶一些,当然我心里也有根,不就是花钱吗?钱是人挣的,我在钱就在。
  那个小子的表姐家在城市和农村的中间,既能看见野花野草,又能看到一排排高楼。刚下过雨,草叶和花瓣上缀满了亮晶晶的水珠,太阳一照,珍珠般闪烁。是个看对象的好日子。另外,我心里也踏实得象载满鸡蛋的自行车。因为我不必为爬烟囱的历史或浪子回头之类的身世担忧。年轻人介绍对象就是这么爽快,只要看见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行了,管你什么来龙去脉。
  那个小子的表姐和那个小子一样年轻,长得挺漂亮的,但她已经结婚并有了满地跑的孩子。她笑嘻嘻地说女方今天有事没来,而且还说女方的意思是不用看了,只要能办成户口,她保证跟。
  我又失望又气愤,并大声质问:〃她怎么知道我会看中她呢?〃〃人家绝对超你好几倍!〃她还是嘻嘻地笑。
  这实在是太轻率了,轻率得象开玩笑。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这么不负责任,绝对不会是个好东西。
  我愤然离去,象被欺骗似的。我把那小子甩在他表姐家,他也有点气愤,但碍着姐的面又不好太说什么。我大概说了句这不是闹着玩什么的话,也许我没说。我气得脑袋有半天不会想事了。
  谁知当天下午,那个小子汗流满面地来找我,要我去看对象。我差点想把他的肋骨砸断,幸亏我当时是躺着。但这小子用快哭了的声音向我哀求,说头午的事他罪该万死,不过那个女方确实临时遇到点急事,否则她会按时赴约。
  我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任他在那里痛改前非。
  可是,这小子却又突然说道,那个女的来了,在两条街以外的地方等我。
  我躺不住了,赶紧跳起来。我和你说过,我这个人经不住感动,只要对方略一感动我一下,我立即就化得象冰棍淌水。我甚至骂那个小子一句,人家到门口了,怎不早说。
  拐过两条街,我就看到一家商店门口的树荫下站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是我头午见过面的表姐,另一个就不用说了我的心一下咚咚蹦起来,这个女人确实漂亮非凡,给我第一眼印象完全是电影演员。我觉得我有些走不动,因为我立刻悲哀起来,这样的女人绝不是我等之辈攀得上的。她那时髦的衣装使我想起耗子的秘书,那个秘书已经够水平了,可她比那个秘书的水平还水平。比她衣装还惹眼的是她的发型蘑菇头。
  蘑菇头是我们这个城市刚刚兴起的高级发型,一些漂亮的女孩子早就炫耀于世。这种发型确实好看,既充满青春朝气地蓬松,又象一朵浪花那样浪漫。
  我留神街上来往的行人,怕看见熟人,特别是看见民权街那些大老娘们儿。我简直就可怜极了,悲哀到那种程度却还怀着希望。
  给我介绍对象的小子倒趾高气扬起来,一面走一面用手捅我〃:怎么样,对得起你吧?。〃我被他捅得哭笑不得,现在不是对得起我而是我能不能对得起人家了。
  我终于走到她们跟前,心情竟陡地不紧张了。大概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就象在海滩上捡破烂,垃圾车还没来时,这么紧张那么激动的,等冲到垃圾车上,就什么都没了。我几乎是勇敢地扬起脑袋,并若无其事地向她们伸出手我的手臂立时石膏像般地僵在半空,我无法对你形容我当时吃惊的表情,就是演电影也演不出当时的场面。
  我前面站着的是林晓洁。
  谁看到这种场面都会猜出,我们俩过去认识。所以,那个表姐和那个小子倏地就没影了。
  林晓洁一开始并没认出我,她一脸的谈笑风生,不难看出,她在这方面久经沙场。她还老练地首先开了句玩笑:〃听说你挺有能耐的,能办。〃她一下子认出是我,立即也〃石膏像〃了。
  我们俩都因这种原因见面而难堪得要命。我最后看见林晓洁是十几年前,她雄赳赳地告诉我她要去万里长征。因此,在我的心目中她老是穿着一套黄军装,威风凛凛地象个战士。可现在身前的林晓洁,真是天差地别。用那时的眼光来看,比资产阶级还资产阶级。
  林晓洁脸红了。这一红使我看到小时候的林晓洁。
  〃陈立世,你。〃
  这一声陈立世更遥远,就象在学校的教室里喊我。我马上激动了,忘了自己是30多岁。我想和她说很多话,我觉得分开这些年一直想着她。我看了那么多那么多对象,为什么一个也没成?现在明白了,因为有她呀!
  我发现我们用这种姿势和这种表情站着,是一件可怕的事,这样下去全世界的行人都会注意我们。要是民权街的老娘们儿看见了,不知要说出些什么来。我不怕她们说,但我不愿她们说林晓洁。
  我对林晓洁说〃:咱们走走吧,老同学!〃
  她似乎踌躇了一下,但还是默默地跟在我旁边。走了好一阵,谁也没吱声。我倒准备和她热情地讲些什么,先讲学校那些年,可不一会儿我就觉得学校没什么可讲的;出了学校以后呢,那更没什么可讲的;再以后,能讲也不敢讲。想来想去,过往的那些年简直就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些空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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