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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第38部分

小说: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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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象溜死狗一样满街乱溜。我想去找郑为民那帮海碰子,在海上捞两个钱。但他们几乎全洗手不干,郑为民还当上什么警察,去什么地方学习了。有人说我要是多说些软乎话,回原单位是可以的,上面好象有政策。我们那个单位现在鸟枪换炮,根本不用抬煤,全是机械化。但我饿死也不回去,因为我不愿说软乎话就是不愿说。这其间煤场那些家伙还跑街道来调查我,说我在那个年头迫害过老干部。罪行是我把胖领导按进水里差点灌死。我为此大发雷霆,跑到煤场办公大楼从一楼叫喊到5楼,吓得干部们纷纷把门关紧,任我在走廊里喊叫。我说我在那个年头没参加任何造反派组织,没拿过枪。要不是我下水抢救,胖领导早他妈烧了若干周年!是我吆喝他不自杀的。
  据说胖领导当时正在办公室,但他躲着我没敢照面。不过我这么喊叫一番后,再也没人来调查我了。
  我开始喝酒,从姐姐手里弄出几个钱,我就跑小馆里去喝,喝得什么都不知道为止。酒真是宝贝,不管你有多大的愁事,喝下它也能兴奋起来。饭馆里有时有些小子打架,比我们那阵差远了。和我们比起来,他们简直是闹着玩。我已是30岁的人了,不象过去那样好胜。不过酒喝多一点,也按捺不住。我喝令打架的小子全都滚出饭店,他们当然不滚,于是动起手来。其实是我有理,我的目的是不让这些小子打架。可派出所总是判我错,即使他们查明我是对的,也说我错。根据是我有前科。
  我为此而大倒霉特倒霉,既找不到工作又找不到对象。
  一天,我看到一个老家伙在垃圾箱捡废纸,不一会儿就捡一麻袋,看来挺发财的。每到晚上,他就到小馆里有滋有味地喝酒,而且净喝好酒吃好菜。我觉得这是个挺美好的工作,整天逛大街挣钱,愿干就干;愿歇就歇。人们瞧不起这一行或是不愿干这一行,主要是怕丢人。我不怕,我有满腮胡子,全世界谁也认不出我。
  我干什么就象个干什么的,首先我特制了一条大麻袋,是用两条半麻袋缝在一起,比当年专政队套我那条麻袋大得多。天未亮我就沿着城市的街道奔走,把所有我撞见的垃圾箱都掏一遍。
  开始,我被这些臭气熏天的垃圾箱熏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后来就正常了。倒不是我不怕熏,而是你闻不出垃圾箱有味儿,怎么闻也闻不出来。老捡破烂的干脆躺在垃圾上吃饭。人真是个了不得的玩艺儿,怎么折腾都行。半下午我就满载而归,满满的一麻袋废纸其实并不重,但体积却大得要命,足足占了半条街。这个全世界最大的麻袋压在我的头上肩上背上,就象没有我似的,行人只能看见一条凸凸的大麻袋在路上移动。横过马路时我最得意,所有的车辆都停下来给我让路,并此起彼伏地按着喇叭,我才不管呢!我反正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前尖。
  捡破烂也有技术,要想捡废纸,你最好去学校的垃圾箱,保证不空。有一次我在一所小学校的垃圾箱捡完纸,正往废品收购站扛,肩上的麻袋却忽地轻了。原来是一群小学生在后面给我使劲,这些小家伙争先恐后地给我掀着麻袋,干着干着来劲了,还唱起来〃:学雷锋,做好事儿!
  我开始还觉得挺美的,走着走着心里却格登一下。我的小外甥女正念小学,莫不是她也在后面做好事?我的小外甥女叫孙丽,长得漂亮极了,象我姐姐。她有时放学就哼着:学雷锋做好事儿。我决不能让她和她的同学看见。象小孙丽这样漂亮可爱的花朵,无论如何不能有个捡破烂的舅舅。不过,我随之也安下心了,孙丽在民权小学念书,我这儿离家门口远着哪。全城市学校的垃圾箱我都掏过,唯独不去民权小学的垃圾箱。我告诉过你,我决不让孙丽有个捡破烂的舅舅!即使民权小学垃圾箱的废纸堆成山,我也绝对不去。
  捡破烂最大的障碍是能看见许多漂亮的姑娘在街上走,这真要我的命。我既怕她们又愿意看见她们。那个激烈革命时代一过去,姑娘们象孔雀开屏一样突地全都漂亮起来。我虽是30岁的人,却常常被她们弄得想入非非。如果一个美丽的姑娘从垃圾箱旁边走过,我捡破烂的动作也文雅极了,轻手轻脚,小声小气,决不扬起一点尘土。我怕弄脏了姑娘黑亮的发丝,粉红的脸蛋,艳丽的裙衫。我发现尽管我小心翼翼,那些姑娘还是皱着美丽的小鼻子,或是捂着小巧的嘴,快步冲过去。这使我伤心惶然和惭愧不已。
  但不管这些姑娘怎样皱眉瞥眼,表示厌恶,我还是一如既往。一见到美丽的姑娘,我就想到爱情、美好、幸福、文明和蓝色的海洋。这种傻瓜似的痴迷使我少捡了不少破烂,让那些专心致志捡破烂的老家伙占了不少便宜。不过,我会发疯一样地捞回来,美丽的姑娘总是少数。要是别的什么人走过来,我才不理会呢。特别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小子和肚子装满猪大油的家伙,我还故意手刨脚扒,大扬尘土,熏熏他们。
  我感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也要好好享受享受。我为此订了个计划:每个月大干20天,剩下的10天,刮光胡子,理齐头发,穿一套样式时髦的衣装,逛百货店逛大街逛公园逛逛我在烟囱上看到的美景!
  我的胡子长得极快,用不上10天就面目全非,完全象变了一个人似地又扛起大麻袋。
  我刮光胡子时也挺那么容光焕发,走在大街上也有些威风。
  民权街的老娘们儿全都对我目瞪口呆,以为我不是老陈家的儿。
  她们满脸狐疑地问我在哪个单位工作,我总是毫不迟疑地回答〃:物资回收公司。〃这些老娘们儿开始对我刮目相看,公司两字已经叫她们羡慕,何况还有物资什么的,所以她们根本就不去注意什么回收二字。
  〃好象不常见你面。〃
  〃出差。〃我早出晚归不见日头,可以说出差。
  〃到什么地方去。〃
  〃什么地方都去。〃我确实什么地方都去,连别人捂鼻子跑的地方也去。
  老娘们儿立即给我介绍对象了,就象当年给我姐姐介绍对象那样热心。
  第一次去看对象我还真正激动了半宿,反复想这件事。这是离我们家挺远的一个叫胖婶的老娘们儿给我搭的桥。她那天刚好从屋里走出来,我那天也刚好刮完胡子,正走在她门口。她完全是偶然想起什么似地信口说了一句:〃给你介绍个对象要不要?〃我听了这句话又喜又气,怎么还能问出个要不要来,这是买什么东西吗!当然我还是挺感激她的。
  胖婶又随便追问了一句〃:你挣多少钱?〃
  〃80。〃我说得有点多了,卖废纸顶多卖到六七十块。不过这是干20天,如果我不刮胡子一气干30天,80块没问题。
  胖婶被80块惊得脖梗都不会活动,她什么也不问了,有80块顶着还问什么!她告诉我女方是纺织厂的,29,挣56元7角。
  我并不怎么关心女方干什么挣多少,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我欣喜若狂地在街上转了好几圈,脑袋里老是想着纺织女工之类的字眼。我觉得女人干纺织工作太合适,太美好了。我记得我曾看过什么纺织工厂的电影,可惜没认真记住那些纺织女工的模样。但纺织女工的英姿我还是大有印象:一身雪白的工作服和灵巧的手指,两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一道道银线。
  我在心里不停地描画着即将见面的对象已经有个基本形象了。
  胖婶安排得挺浪漫,让我们在劳动公园的一个亭子里见面。
  我为此去浴池泡了半天,差点就泡下一层皮来。我不是洗身上的灰,灰早洗掉了;我是洗身上的味儿。那股我闻不出来可别人肯定能闻出来的垃圾味儿。我没告诉姐姐姐夫,他们日子过得不怎么愉快,姐夫好象为当过造反派头头的事倒了霉,连工资都不给长。他每天晚上都喝酒,喝完了就骂,他说他一腔热血干革命,结果干出罪来。姐姐也整天为姐夫愁眉苦脸,她和姐夫在一个工厂,很难做人。她知道我每天早出晚归的捡破烂,嘴上不吱声,只是默默地给我洗衣服,拾掇我那间乱七八糟的小屋子。只有小孙丽无忧无虑,在两面屋子中间小鸟一样飞来窜去。
  在去劳动公园的路上我想起香姐,想起她去看对象时的情景。我现在才感到我那时太不懂事了。我看着自己打得锃亮的三节头皮鞋,看着笔直的裤线,有点可怜自己,好象把自己装扮得漂亮点去卖似的。胖婶在我前面扭嗒扭嗒地走得比我快,她也换了套新衣服,裤子象唱戏演员穿的那份哆哆嗦嗦的,肥得叫你想起浪费。胖婶还擦了点粉,从脖子上可以看见白印子。我又感动又觉得滑稽,人活着其实象闹着玩似的。
  公园里的亭子谁都可以坐,这使我有股说不出理由的恼怒,挤在一些可恨的陌生人中间等着看对象,你绝对想不到爱情。胖婶倒自由自在,她说她在这个亭子里介绍过10次对象,9次都成了。没成的那一次也差点成了。主要是双方的父母不知怎么打起来,女方的爹说男方的爹曾给他写过大字报――总之,不怪胖婶的事。
  胖婶认定这个亭子吉利,所以叫我到这儿来。
  尽管有好多人坐在亭子里,我还是心情挺美好。不一会儿,竟开始惊心动魄了。因为有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朝亭子方向走,有几个还走进亭子里来。令人沮丧的是胖婶不动声色,叫你白白激动半天。望着这些美丽的姑娘,望着公园红花绿叶的景色,我猛地感到自己正在干一件冒险的坏事。我一个捡破烂的,怎么能堂堂皇皇地跑这儿看对象呢!你能对得起那个姑娘吗?。我真正地惊心动魄了。
  突地,胖婶眼珠子一亮,并吆喝起来〃:育红,在这儿!〃我一下子慌起来,赶紧望去,可一个姑娘的影也没有。正纳闷时,胖婶狠狠推我一把,说道〃:这就是杨育红。〃我大吃一惊,如果胖婶不给我介绍,我绝对认定她是个男的一身铁灰色的干部服板板正正,短短的革命头梳理得象钢丝一样整齐,关键是那个铁框眼镜,叫你一点感情也上不来。更叫你受不了的是这样铁板似的人却叫育红,你简直就觉得这是开玩笑。
  我满肚子的美好情绪顷刻散尽,木然而无所谓地坐在那里。
  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旁边坐着的游人,你就是大声宣扬说你是在谈恋爱他们也决不会相信。我稀里糊涂地同她说了些话,大概是讲她们厂今年的生产计划什么的,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也只能说这些。
  分手时,胖婶一个劲儿地安慰我,说下一次一定给我找个合适的。我以为她这是对我表示内疚,还想大度地安慰她两句。谁知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才弄明白那个铁板女人没看中我,说我有点野,不太文雅。胖婶以为我被那个女人拒绝正在伤心,更加生动地安慰我,说世界上女人多着哪,不能为这么一个想不开。我真是哭不得笑不得,我差点都想撞在路旁的电杆上。你瞧不起的人却瞧不起你,你还活着个什么劲儿!
  我找到一个国营工厂的木工职业,这是区里给安排的,好象是上面有政策,不能让我这样的人放任自流。我干活的工厂叫红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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