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5-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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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
接下来的表现,我真不给自己提气,没有“抗争”。
为什么?
孤军奋战,“抗争”徒劳,香港的社会也根本没人搭理我这份“矫情”。
CCTV在香港没有特殊地位,香港当地媒体诸如“有线”、“无线”、“亚视”、“凤凰”以及海外所有的传媒,在这里也都没有特权。大家被一视同仁,同在一条起跑线上竞争,互不干涉也互不妒嫉。比如香港立法会是一个手中握有生杀大权的立法和社会裁制肌体,香港所有媒体可以派人随时聆听每一次会议的内容,但是谁都不得进入到里面录音、拍摄。官方会在高墙之外引出一根视频和音频信号,供天下媒体采用。但是如果香港的哪个部门或者哪位政府官员一不留神,给人落下了故意偏袒了“某一家”的口实,他可就要准备挨吐沫,这一点连董先生也不能不顾及。此种“区情”香港媒体习以为常,他们不仅对各种“特权”不存奢望,而且面对“红绳”,记者们个个也都好像没有怨言。
过去CCTV驻港的一位老前辈曾经告诉我,他刚到香港的时候有一天外出采访,那是港府的一个重要会议,媒体都在“下亚厘毕道”政府总部的门外等结果。他看到香港的记者人人背着面包,拿着矿泉水,心里好笑:“这是干嘛呀?一会儿采访结束,回家好好吃一顿不是更好?”可是那天的会议整整开了一天,香港的记者从早到晚就在外面“没脾气”地等,饿了就撕咬面包,渴了就喝矿泉水,没有一个站出来抗议:“既然估计会议要开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一大早就把我们都叫来?”这位“老前辈”心里窝囊,离开吧,怕误了新闻,不离开,又饥渴难耐。看着香港记者谈笑风生、一派自然,他后来甩给我一句极深沉的感慨:“不一样啊!处境不同!香港记者敬业,或者说职业,他们好像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委屈!”
不知道什么是“委屈”就是“敬业”?就显得“职业”?
“老前辈”的话让我眯起眼睛开始观察香港记者究竟和我们“内地的”有什么不同,这种“观察”实际上等同我对“红绳”已经免战高悬——那么为什么同样是被“红绳”圈着,我就受不了,当地的同行就无所谓?心态?内地记者肩负重任,使命神圣;香港记者往往低调平和,身上没有什么优越感,这一比就出了反差。可内地记者身上特“牛×”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初到香港,我还没有攒下几个知心的朋友,就是有,人家是当地人,也不好意思当面剥我的皮。还是自我反省。想来想去找不到更多原因,无非身怀二气,“豪气”、“官气”,这两种“气”不分次序,是它们共同把我的心烧得像一块烫手的木炭——
先说“豪气”。我到香港做记者虽然只有两年,但稍微在脑袋里过一遍电影就不难发现,香港的记者在这个社会仿佛并不拥有太“崇高”的社会地位,每个记者外出,面孔上从来都不会挂着“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大胸怀,而我在内地的20年,做惯了“社会的良知”、“匕首和刀枪”,心中总有一面战旗,那就是美国报业大王普利策说过的那句名言:“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只,新闻记者就是站在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并及时发出警报。”一个新闻工作者,不管在任何社会,难道不应该时时“体察民意”、“针砭时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香港的记者难道不崇尚理性批判?他们不熟悉“普利策”吗?事实上,我想他们熟悉得比我早。
再说“官气”。我在香港,有的时候甚至觉得是这个社会太不给传媒人面子,这使得所有记者根本就没机会把胸脯挺得高高,更不可能走到哪里都让人恍惚觉得是来了一群“钦差大臣”。我在内地也不想让自己身上沾染“官气”,《新闻调查》工作的8年,我一直在本本分分地努力做一个“田野记者”,但是身上到底有股味儿,什么“味儿”?医生长久地在医院工作,自己是嗅不出自己满身的药水,可一到了外面,别人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非要活捉萨达姆,找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巴格达的炮火轰炸中,内地人认识了“凤凰卫视”的一位年轻姑娘——吕邱露薇,而我到了香港,发现香港的记者其实个个都很像“吕邱”,他们的新闻敏感和职业激情并不比我弱,日常工作却很平凡:发现新闻、抢到新闻,第一速度、第二详细。
记得有一次在九龙采访政府拍卖土地,活动快要结束了,我和摄像师已经开始收拾机器准备打道回府。突然身边的当地记者像听到了发令枪,拔腿就往一个地方跑,那地方是楼梯,露天的、麻花儿一样旋转,记者们不分男女老少,手里不是举着照相机就是摄像机,谁都顾不得脚下的危险,就在旋转楼梯上边跑边采访刚刚出现的几位香港大佬儿,那阵势让我害怕也让我“脸红”。事后想,尽管香港的大佬对我这个内地记者没有什么追捧的必要,但是如果那天突然出现的是我需要采访的人呢?我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旋梯,非要第一个抢到“头条”?
我身上有股味儿,香港记者身上有股劲儿。这股“劲儿”因为是在资本主义,又加上前些年香港因为受到过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就业形势一度紧张,这些都让我把香港记者身上的这股“劲儿”时常和一个“物件儿”发生联想,这个“物件儿”就是饭碗。香港记者每天小心翼翼、恪尽职守,手快、脚快、眼珠子快,因为记者的行当对他们来说首先意味着一份人工(工资),干得好,“人工”就往上涨,干得不好,下场自知,谁会像我一样没完没结地和一条“红绳”过不去?他们的“饭碗”背后,老板的眼睛不仅雪亮,受众更是他们直接的衣食父母。
尽可能想通了一切“不同”,我开始抱起一颗平常心,就和当地记者同样低调,同样自己找新闻,入得庙堂,落得坊间,靠自己的双腿走进这个社会。时间一长,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身上的“火气”悄悄溜了,被拍碎了的那块木炭原来四下跳跃的小火星儿也逐渐变得温柔、安静。放下“大哥大”、“大姐大”的架子,我的新闻理念甚至也发生了变化,“普利策”不那么经常地召唤在心头,“马歇尔·麦克卢汉”却时常出现在眼前,(世界著名传播学家,曾提出“媒介即讯息”理论)。马氏理论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媒介首先意味着信息”,它讲究新闻传播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让社会以最快的速度知晓身边发生的事。香港记者采访要说有什么特点,就是务实,不大理会空泛的意义。新闻报道哪怕涉及政治,比如下一任行政长官可能由谁来出任?政府和市民在哪一件事上意见不同?有钱人和平民之间如何打官司等等,更上心的也是事件本事、矛盾本身,他们不善于说理,也不喜欢说理。而我过去在《新闻调查》是多么的疾恶如仇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临危不惧,舍生取义”,那种感觉到了香港怎么好像和什么都不搭界?
就在此时,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了内地的一档“新闻评论”性节目,女主持(香港叫主播)年轻漂亮,大方端庄,话语却绵里藏针,目光更透着其实所有事情她早就已经“全知道”了的智慧。那一刻我浑身不自在,先是满身起遍了鸡皮疙瘩:过去很多年没准儿我也是这副样子?接着再看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被装在电视机里已经不是记者,是什么?一种化身——真理、正义,国家、上帝?我说不清。
1989年邓小平曾经说:“如果没有香港,起码我们的信息就不灵通。”
很长时间以来,香港被认作世界传媒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这个地位靠什么赢得?
我把自己沉入了200米深的海底,让自己冷静。尽管手脚冻僵了还是嘴硬,还是坚持:“一个新闻工作者应该具有起码的社会责任感”,但是新闻本体的内涵是什么?是为社会提供信息。在这个“职业点”上,香港的记者比内地的记者表现得突出。“突出”,当然未必代表绝对正确和全面,但是一群传媒人,无论走到哪里,不是让人恭迎就是让人害怕,这一点,恐怕也不大正常。
“特首”就在我身边
2006年5月17日,《新闻调查》开播十周年,天南海北的“调查人”都赶回娘家,大家聚在一起掌声、笑声、鲜花、泪水地做了一场4个多小时的现场节目,几位“出境记者”还被要求每人对栏目说一段生日感言。我的“生日感言”讲得很疲软,想来肯定是和我在香港做了一段“不起眼儿”的记者有关:“十年前,《新闻调查》还是棵幼苗,我却整天雄赳赳的;而十年后《新闻调查》长成了一棵树,我却变成了一棵安静的小草儿……做记者,首先要做人,要有良心,还要有点平常心,有了‘平常心’,或许你倒可以为国家、社会做出一些不平常的事情来。”
在香港做记者,我曾经被“红绳”弄得冒火,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后来听说这是为了保持会场或活动现场的秩序,其中更具体的用心则在于提前警示“无冕之王”不要随便采访未经安排的人,以免节外生枝,转移了主题。而后慢慢发现,有些记者执著地“逮”着了他们想要采访的人,所提问题,的确和那次“活动”没有一点关系。香港的记者干吗要这样做?他们狩猎一样地想探知的内容大多是政治异见、社会焦点、潜在的商业动态或者名人隐私,对这些,“猎物们”当然要小心回避,没办法,有的时候“狩猎者”就得“围追堵截”、“蹲坑守候”。
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在香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我们遇到的同样问题也是采访难。香港人一般不会“上赶着”请求媒体,即便你说这些都是免费的,不花钱就能让你们露露脸儿,他们大部分也要拒人三尺。然而有些场合,记者无心插柳,意外却从天而降,弄得人一时找不着北,这时候就看谁机警、谁勇敢了。比如我们在内地,想在一些活动中采访最高领导,不提前申请获得批准是根本不能成事的,然而在香港,有些时候,一扭身,嘿,特首就在你身边,只要他同意,你问什么都可以。
2005年下半年,内地发现了人类感染禽流感的少数几例“个案”,9月,东南亚开始报道死人,之后全世界都紧张起来,恐怖传言不胫而走,有人说“禽流感”大爆发是迟早的事,这一番“天灾”可能要导致全球至少700万人死亡。而“非典”时期大家都知道香港是个重灾区,我在中央电视台香港记者站的影像资料库里随便一翻,就能找到当年满街戴口罩,到处喷洒消毒水的镜头。正是因为这里曾经闹过SARS,香港人对“禽流感”才格外重视、格外提防。
2005年11月8号,香港医院管理局组织了一次代号为“火鸟行动”的演习,这次演习主要是测试香港官方及公立医院对“禽流感”一旦在本港大流行的应变能力。演习分别在“基督教联合医院”、“屯门医院”两个地方进行,现场模拟的是香港发现了首宗病历,医管局立即启动“禽流感大流行应变计划”,即“红色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