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0 作者:徐兆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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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我不信。我妈不行,她老是要问我细节。我就是不想说,我对她说,你放心,等我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说的。
我在家静心修养了半个月,伤口基本上都长好了,就是在腰间和腿上留下了几处伤疤。看来它们要永远地存在了。在这半个月里,我无事可做,倒是整整齐齐地看了一遍《老子》和《庄子》,觉得真是受用无穷。庄子的闲散和傲慢太合我意了。我也渐渐地快乐起来。我知道,我爸在我睡着的时候肯定会来看我。如果他知道,我读的是这两本书,肯定会高兴的。
我打电话给我那位高中时的同学,请他们在我家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大吃了一顿,算是报答他们,但我再也不想当什么歌手了。他们也把吉它给我拿来了。
没有任何纷争,但一切令我父母烦恼的事情都由老天爷帮他们解决了。
讲到这儿,我不得不说,这段现实似乎更加符合所有人物的性格与后来的种种现实。比如,依我的性格,我肯定会孤军奋战,不可能请那些乌合之众去给我帮倒忙。比如,依张潮的性格,他肯定要警告我,不可能让我亳发无损地离开百乐门。比如,欧阳的确是骗了我,她不姓欧阳,而且她的病也确实好了。比如,我的父母似乎更像后面故事中的那样,尤其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个作家,一个熟知人物内心的高人,他不会与我刀兵相见,他会运用他的智慧。比如,我的腰间和腿上到处都是伤疤,它证明了后面故事的真确性。比如,我的确认识一个叫金子辉的护士,我还知道她一直暗恋着我。比如,我的父母在偶然提起我那段往事时,他们总是说我吃了很大的亏,差点要了命,肯定也是指我说的是真的。比如,从那以后,我留下了严重的头痛病,记忆严重混乱,它说明我在那时受过重伤。比如,从我后来去上学的时间看,两者的时间是一致的。还有,只有我受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只有我死里逃生,我才会觉得自己对得起欧阳了,才会良心有安,也才会在后来能够毅然离开欧阳。更重要的是,我的同学和很多朋友都曾听过我后面的故事,他们又把它们讲给很多人听,然后有很多人都曾问过我里面的细节是不是真的,我回答当然是真的了。等等。
但是,很多疑点证明它很可能是虚构的。最清楚的是,我从小就跟人爱打架,也爱踢足球,所以身上有无数的伤疤,谁知道这些伤疤是不是在百乐门留下的。记忆中,我常常和父母吵架,总是在无休止地探讨我的上学与退学的事和以后要干什么的事。至于那个叫金子辉的女孩子,的确是我在医院里认识的,但我记得当时我是因为踢足球踢伤了才住进医院的,我骗她说我是为女孩子打架所致。我们后来还来往过,但她始终不愿意和我真正地谈恋爱,她说她长得丑,比不上欧阳,我肯定会抛弃她的。奇怪的是,她的确认识欧阳,说欧阳的确就住在那一家医院。还有,我妈后来一直问我那次的经历,我只是对她说,反正打了一架,差点没命了,所以他们就觉得我为欧阳差点送了命。还有,在长久的岁月里,我发现,人性是复杂的,有时候是没有多少轨迹可寻的,你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而它偏偏是那样,令你难以置信,从这一点来说,前一种描述似乎更符合日常事物,里面充满了种种端倪与玄机。
说真的,我更喜欢后面那种描述,它使我激情澎湃,热泪盈眶。但前面的描述似乎更符合我后来的心境。我后来渐渐地变得很平和,不喜欢大起大落。我对日常生活的观察也使我觉得和平、宁静、庸常才是生活的至理。这种生命观可能使我篡改了现实,更接近我内心的真实。
唉,究竟什么是内心的真实?什么又是现实的真实?内心的真实与现实的真实哪个更重要呢?我们是不是又可以确认现实的真实是可信的,而忽视和污蔑内心的真实呢?或者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它们都相信,相信它们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才算公平和中正?
总之,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是有两种生命和历史的。一种是理性的,是与无常世界混为一体的,另一种是感性的,是与我们人类的内心世界相一致的。我认为它们同等重要。关于这一点,我是有硬理由的。人类的神话在原初时,也许跟我叙述的前一种现实一样,但在讲述了千百年,在历经百代之后,它就变成了后一种叙述,人们渐渐地忘记了前一种叙述,甚至根本不承认它的存在,至少现在没有了前一种叙述。现在,后一种叙述成了我们的情感、精神和性格,也暗合了人类始终如一的知性与感性,成为我们的梦。要还原它已经不可能。如果真要还原,可能会有千万种,而它也绝非现实,它还是一种虚构。那么,究竟谁是虚构谁又是现实似乎无关紧要了。甚至从我们的内心深处讲,我们不情愿有人还原它。但是,在一些大智慧者那里,肯定是有两种历史的。一种是神话本身,另一种则是他靠对世界的发现而确认的历史,这历史可能与世界的轨迹无限接近。
算了,故事讲到这个份上,大概也没有多少情趣了。我们还是暂时放松一下,喝一口茶,抽一支烟,或者方便一下。下面的故事也许你会喜欢。
问题是,欧阳后来怎么样了?她为什么叫欧阳澜而不叫张澜?为什么又会取名叫花木兰?还有,究竟哪一种叙述更符合事情的本真状态呢?
人们也许会认为我是在耍一些先锋派小说的花样,你们肯定是大错特错了。不错,我曾经喜欢过几个先锋派作家,但后来我厌倦他们了。他们并不会讲故事。他们也大讲特讲现实与虚构,但
跟我讲的不一样。我是真实的体验。在我的世界里,始终有两种现实,一种是我看到的,与大众相一致的现实,另一种则是我的怀疑、幻想、情感和我多年积聚的智慧所凝成的现实,这里面有爱,有恨。我试图说的就是这两种现实。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的生活。它并非我虚构,而是真实的存在。我们不会再像我们的父辈那样对报纸上和宣传车里的东西充满了极端的态度,我们积累了他们的种种经验,会亲自去看一看再说。我们对现实总是会不满,但我们绝不会相信这是某个人的错误,我们确信这是人性所致。我们对集体主义观念充满了厌恶,但我们又总是被孤独和不信任折磨,这一点我们是自食其果。还有,我们对虚构的东西总是充满了信任,而对现实往往表示出怀疑,这也许是我更确信后面一种叙述的理由。总之,我是有感而发,绝非故弄玄虚。我还讨厌技巧和知识。
顺便说一句,父亲的小说里总是要讲知识,比如茶道,比如厕所文化,比如首饰文化。他在里面津津乐道于知识的卖弄,那些评论家也吹捧父亲的高明,但我对这些充满了厌弃。就像当初他们一直是吃不饱的一代一样,他们在知识和精神上也始终感到饥饿,所以就拼命地往里填这些东西。老实说,我一旦看到这些知识时,我就头疼,甚至恶心。殷实的心灵是不需要这些的。心灵只需要消化现象就能维持生计。
知识破坏了现象的完整性,技巧也损伤了历史的真实,而思想消解了人类的神话。到了我们这一代时,神话被无情地取缔了,信仰不存在了。到处都是知识的汪洋大海,到处都是思想的岛屿和暗礁。我们往哪里航行?哪一盏灯才是应该确信的真理之灯?
我讨厌父亲小说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自负,而又暗示了对我们这代无信仰者的蔑视。这是不公平的。是他们没有为后代负责,凭什么将所有的罪责从自己肩上扔到我们身上?
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怎么这样愤怒。我不想愤怒。我知道在我说这些闲话时有一些人已经从我身边走开了,他们也不想听唠叨。好了,我还是接着讲我的故事吧!
话说我回到学校后,已近国庆节了。我深沉多了。班上的同学都有很大的变化,很多人都有了异性朋友,连大卫也找了一个。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般都在餐厅里渡过。那里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小夫妻,看上去又甜蜜又恩爱。小卫听说也在追求中。只有那个老上海独自一人,阴阳怪气地在我面前晃着。
刘好早就给我打电话了。我已经原谅了她。她没有错。她还是对我好,也很关心欧阳。我有时无法理解这种人。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怎么就能这样无心呢?她老缠着我给她弹吉它,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常常是听得泪水涟涟,有些神魂落魄。不但是她,就连大卫听我弹吉它时都连连叫苦:
“你这弹的是音乐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熬黄连呢,我听得苦得很。别弹了,再弹我就会哭的。”
我还是不信,我自己好好的,只不过弹起来用心而已,怎么会那样。吴静怡也来看我了。她还是没有男朋友,不过,她似乎知道我不会找她,所以她在我身上也没花多少时间就走了。倒是刘永昌在我这儿待了很久。他听了我的琴声后默默地走了。他说我以后不用再找老师了。我知道他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由是我知道自己的琴艺有很大的进步。
有一天,我在家里弹琴,心里想着欧阳,将一曲《彝族舞曲》反复弹奏,突然,我爸敲门进来说:
“你出来一下。”
我怔了一下,跟着出来,只见客厅里坐着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看上去个子不高,穿着很随便,头发有些脏和乱,但脸上却白白净净的。我知道又是一个什么作家和诗人。果然,我爸给我介绍说:
“这是国内现在最红的诗人南子,这是我儿子胡子杰。”
他握着我的手,我发现他只达到我鼻子那儿。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果然是天赋奇高啊!”
我只是笑笑,看见他眼睛红红的。只听他又说:
“刚才无意中听到你的琴声,哀婉动人,催人泪下。我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音乐,说真的,如果没有人在的话,我可能会放声大哭的。”
“是吗?”我诧异地问道。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他问我。
我摇摇头。
“真是杀人的音乐。”他说道。
“那就不好了。音乐不能太哀,所谓哀而不伤才是正乐。”我爸说。
“哎,胡老师,子杰的音乐并非是伤到人,而是打动人。他引发的是人的幽情,并非伤情。”南子说。
从那一次以后,我才知道我的琴声真的是好。有时,我在宿舍里也唱那首《爱的宣言》,倒使我常常泪流满面。有好多次,班上和系里来人要我上台表演,我拒绝了。我绝不会去到那种地方让人看我的心。
我把那首《爱的宣言》的乐曲编成古典吉它曲的形式,常常躲在宿舍里一边又一边地弹奏着。我始终没有去找欧阳。我知道她好了就行了,我不想再去找她。她肯定知道我为她伤成那样,但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不但答应过张潮,还答应过我父母,不再跟她来往。我也确信我们不合适。她肯定不会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