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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3部分

小说: 十月 2006年第0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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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关于范业连队的英勇事迹在战地报上发表了。很多人都知道了范业的名字,范业也因此著名起来,从上级授予范业所率领的集体称号上,就可以看到范业成长的足迹——先是英雄连,后来又是硬骨头营,最后就成了王牌团。范业自然是连长、营长、团长地这么一路走过来。 
  范业成了胡伟岸追踪、报道的最好素材。 
   
  四 
   
  战争年代,两人虽然分工不同,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推翻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范业率兵打仗,打了一仗又一仗,永远没有尽头的样子。胡伟岸写文章,写的都和战争有关,也与范业有关。范业所率的部队是英雄的团队,范业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胡伟岸的文章里,文章发表在战地报上。范业和他的英雄集体,日复一日地著名起来。 
  两人再见面都是在战争间隙。结束一场战斗后,就有许多英雄人物和经典战例需要胡伟岸来报道;而部队的休整,又是在准备打一场更大、更恶的仗,这时的胡伟岸是最忙碌的时候。他满头大汗,热气腾腾地出现在范业面前。范业一把捉住他的手,使胡伟岸又一次龇牙咧嘴了。两人来到僻静处,范业让警卫员拿来从老蒋处缴获来的罐头和酒。范业咧着嘴,一边笑,一边说:胡笔杆子,辛苦了,今天犒劳犒劳你。两人就不客气地吃喝起来。几杯酒下肚,两人就面红耳赤了,他们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身份,解开衣扣,仰躺在草地上,仿佛又回到了放牛的日子。 
  范业瞅着天上游移的白云,笑着说:这狗日的,没想到我都是团长了,你也成了大笔杆子。 
  胡伟岸也看天上的云,目光多了些深邃和内容,他感叹道:这就是日子啊。 
  范业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瞅着胡伟岸说:你这笔杆子当得有啥劲?正经仗没摸着打一次,有甚意思。 
  胡伟岸叼着一根青草,摇头晃脑地说:范业啊,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分工不同,各有追求。 
  范业撇撇嘴道:追求个甚?告诉你胡伟岸,你得学会打仗,不打仗跟着队伍跑有啥意思。你现在是副连还是正连啊? 
  胡伟岸就打着哈哈说:分工不同,不论职务高低。 
  范业瞅着胡伟岸一时没了脾气,叹口气又躺了下去,高瞻远瞩地说:把你的笔收起来,跟我学着打仗吧。你来我这儿,我给你个营长干干,咋样? 
  胡伟岸很文人气地说:我的战斗就是我的笔,我有自己的战场。 
  范业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说:哎呀,等新中国建立了,那是要看功行赏的,你说你整日捏着个笔,写写戳戳的,没打过一次仗,没杀死过一个敌人,咋个给你行赏啊? 
  胡伟岸淡然一笑:分工不同,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天地。 
  范业见说不动胡伟岸,就不说了。两人复又坐起来,咬着牙拼酒,说一些少年时的事。日子真是白云苍狗,要是没有那两头公牛发情,他们又怎么能有今天?于是就又一次感叹命运。 
  两人的友谊是地久天长的,十天半月地不见上一面,就很思念对方。有时在战场上偶尔碰上,却是激战正酣,范业率领着战士跟敌人杀红了眼。这时,他就看见了胡伟岸,胡伟岸正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头盔不知掉到了何处。身前身后的子弹在胡伟岸的头顶上嗖嗖地飞过,范业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他把自己的头盔戴在了胡伟岸的头上,他们没时间说话,只紧紧拥抱了一下,范业说了句:保重啊。胡伟岸也冲范业说: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两个少年的伙伴,相互凝视着消失在硝烟中。 
  三大战役结束后,伟人毛泽东在北京的天安门城楼上,用湖南式普通话喊出一句口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于是,世界的东方就有了一个奇迹。那会儿,蒋介石率领残部逃到了孤岛台湾。虽然没有大仗可打了,但部队也没有闲着,他们还要剿匪,维护刚刚诞生的新中国政权的安全与稳定。
范业此时已是王牌团的团长了,在全军都很有名气,曾受到毛泽东和朱总司令的亲切接见。胡伟岸也是著名的记者了,事迹被其他记者采写后,隆重地登在了报纸上。胡伟岸也著名了起来,文官武将一时间不同凡响。 
  没多久,著名的抗美援朝开始了,著名的记者和著名的王牌团长一同参战。在朝鲜战场上,他们仍然在战斗间隙见面,再见面时比在国内还要热烈,先是拥抱,然后分吃炒面;有时也能搞到一些祖国的慰问品,打打牙祭。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想家啊! 
  他们说的家就是祖国,祖国对于他们就是少年放牛的山坡——记忆中的山坡一片葱茏。 
  两人都三十大几了,除了打仗就是采访,还没顾上成家。他们很小就没了父母,对家的理解说具体也具体,说抽象也抽象。 
  两人在异国他乡一起想到了家,但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乡,就马上投入新的战斗。一个率兵打仗,一个带着文工团做鼓动工作。 
  入朝不久,胡伟岸就被军里任命为军文工团的团长。不仅写作,还要带着能唱能跳的男女战士去前线慰问、宣传,任务很重。两人都很忙,见面也只是道声珍重,又各奔东西。胡伟岸在炮火的洗礼中成了一名作家,一批反映朝鲜战场那场艰苦卓绝战争的报告文学、长篇通讯和小说源源不断地在国内的报刊上发表。他的作品让人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范业也已经是师长了,率领着他的师,在朝鲜的土地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后来,部队班师回国。刚踏上祖国的土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年纪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五 
   
  范业师长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心里已经有谱了。他喜欢上了师文工团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小岳。小岳是抗美援朝开始后入伍的学生兵,人机灵,又有文化。在朝鲜的时候,只要小岳一来前线慰问演出,范师长总会把屁股下的马扎移到离小岳最近的地方去。他眼里就只剩下小岳一个人了。 
  有一次,他冲身旁的胡伟岸道:你们文工团这丫头,叫个啥? 
  胡伟岸就说:小岳,学生兵,人年轻,也聪明。 
  范业就骨碌着一双眼睛,仔细地把小岳又打量了一遍,嘴里一遍遍地说:咦,这丫头,你看看这丫头—— 
  小岳的出现,让范业颠三倒四,心猿意马。只要在战斗间隙,他就让胡伟岸把文工团拉上来搞演出,然后自己挤到最前面,不错眼珠地盯着小岳看。对于走火入魔的范业,胡伟岸并没有敏感地发现什么,以为范师长对文艺有兴趣呢。他心里正琢磨着,范业也是有着文艺细胞的,如果当初多识些字,弄不好也能是个文艺工作者。 
  回国后的范业和胡伟岸都是三十大几了,成家已是迫在眉睫。说干就干,范业不想再等下去了。 
  晚上,他让炊事班多炒了几个菜,又打开几听从朝鲜战场上缴获的美国罐头。准备就绪,他让警卫员请来了胡伟岸。两个老战友,在和平的天空下推杯换盏起来。 
  几杯酒下肚后,范业喷着酒气说:不打仗了,这下好了,我老范要结婚,成家过日子了。胡呀,你说这好不好啊? 
  胡伟岸就说:好哇,我也是这么想的。革命成功了,咱们也都该过日子了。 
  范业不管胡伟岸的思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心里这会儿只剩下年轻的小岳了。于是,他就说:胡哇,你说那丫头咋样啊,她要是跟了俺老范,以后准错不了。 
  胡伟岸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老范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那丫头是谁呢,就眯着眼睛问:你说的丫头是谁呀? 
  老范哈哈大笑,伸出手,在胡伟岸的肩上拍着,一边拍一边说:看看你这文工团长当的,我喜欢你们团的谁你都不知道。你个老胡真是糊涂啊。 
  两人接着就碰杯,干了。这回老胡就更糊涂了,酒精已经让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他痴呆呆地问:那丫头到底是谁呀? 
  老范就朗声道:是小岳呀,这你都没看出来,我老范早就瞄上她了。 
  范业的话让胡伟岸猛地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他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问了一句:你说的丫头是谁? 
  老范就重重地又拍了一掌老胡:是小岳,你们文工团的小岳。胡团长啊胡团长,小岳你都不知道了? 
  老胡的酒彻底地醒了,酒醒后的老胡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迷迷瞪瞪地盯着老范,心里想:怎么范师长也喜欢上小岳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后,他悲哀得直想哭。 
  老胡看上的也是小岳。小岳来到文工团后,他就暗暗地喜欢上了,喜欢她的聪明和美丽。当时,他经常写一些诗歌,关于战争和爱情的,让小岳声情并茂地朗诵。诗歌让小岳一朗诵,他就觉得那些诗歌已经不是诗歌了,仿佛成了精灵,在他的血液里呼呼地奔涌。 
  他是小岳的团长,有更多的接触机会,就一直按下自己的情感,不断地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大米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小岳就在自己的身边,以后一定是属于我的。 
  那些日子,老胡的心里承载着巨大的爱情,投身到慰问演出和写作中去。许多著名的篇章就是那时候创作出来的,老胡也因为那些文章著名起来。 
  他没想到,范师长也看上了小岳。一山不容二虎,小岳嫁给范师长,就不能嫁给自己,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他清醒过来后,无可奈何,又无限悲凉地说:范哪,你能不能换个别人,谁都行,工作我去做。 
  老范不明就里地又去拍老胡的肩头,然后一连气干掉两杯酒,红着眼睛冲老胡说:我就是看上小岳了,谁也不好使。要是娶不到小岳,活着还有啥意思! 
  这时的老胡彻底冷静了,他又想到了山坡上那两头发情的公牛,为爱情进行的那场厮杀。他由牛想到了人,想到了自己和老范,心里怦怦乱跳一气。如果这时自己不退出的话,老范说不定会拔出腰里的枪指向自己;尽管他也有枪,可他刁;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老范拔枪相向。终于,他无限悲凉地说:那丫头就那丫头吧。 
  老范听了,情绪达到了高潮,哈哈笑着:胡哇,这就对了。我这媒人你来当,你当媒人,我放心。 
  说完,老范似乎发现老胡情绪低落,就“咦”了一声:你狗日的是不是也看上了小岳? 
  老胡就凄惨地冲老范笑一笑。 
  老范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你是文工团团长,手里有那么多年轻女同志,换一个,这是多大的事啊。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老胡心里似呻似唤地说:范哪,你咋就不换一个呢。 
  这是他在心里说的。他太了解老范了,这么多年打仗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况且,老范是一师之长,是他的上级,上级的话就是命令,他不能违抗。 
  没几日,他愁眉不展,心怀忐忑地找到了小岳。小岳回国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人变得更漂亮了。她嘴里哼着歌儿,在等待胡团长向自己表达爱情。 
  这天,胡团长推开了她宿舍的门,她想:爱情终于来了。一时间,脸红到了耳根,心跳如鼓,手里一遍遍地摆弄自己的辫梢。 
  胡团长看了眼小岳,心就疼了,但他还是说:小岳呀,今天我有个事儿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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