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ⅱ.第一部(出书版) 作者:萧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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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时分,王宗景很早便醒了过来,打开窗子一看,只见天色方微微亮,如今已是八月,到了盛夏日子,白日午间很是炎热,大多数人都呆在屋中不愿出来,王宗景也是如此,但他向来是野惯了的人,这几日下来关在屋中修行道术,便觉得全身上下不得劲,骨头都有些发痒起来;加上清风诀也有些功效慢慢呈现出来,他精力越发旺盛,便是连睡觉的时间少了些也全然不觉得困倦,今日看看天色,他心中一动,便走了出来。
庭院之中柳树依依,其他屋子门窗关着,只有木字房小鼎住的那一间窗户大开,想来是昨夜热了,小孩子又没什么顾忌,大开窗扉贪凉,王宗景信步走来过去,隔着窗户向里一看,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只见那松木床上,几乎和当初第一次见到小鼎时一模一样,那小男孩仍是大大咧咧地睡着,四仰八叉,呼呼大睡,不同的是他这次一只右脚搭在大黄的肚皮上,而左手则放在小灰背侧,大黄的身躯庞大,倒是占去了这床铺的一半位置,也自酣睡着。小灰则是收着尾巴,躺在小鼎的身边,这个时候似有所觉,忽地张开眼睛向窗口这里看上一眼,见是王宗景后,它又撇了撇嘴,似乎还没睡够的模样,随手又把小鼎胖乎乎的手臂抓了过来,当做枕头,靠在白白胖胖的胳膊上,惬意地又睡了过去。
王宗景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开,出了庭院,清晨的光亮中,热气未落,微凉的清风吹过脸庞,带了几分清爽。大道上放眼看去,也是空无一人,静悄悄的,王宗景信步向青云别院的后山处走去,路旁庭院的大门或开或闭,一路过去,都未看到一个人影。
很快的,他走到别院后头的那片花园中,潺潺水声从花园深处传来,明媚花叶间,更添了几分幽静气息。青山高耸,森林茂密,也在前方不远处了。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气,这让王宗景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忍不住是扩胸挥臂,一路摇头扭身,活动着身子走了进去,多日未动,这身子还真是难受了。
随意地在花园里绕了两圈,王宗景却还是觉得不甚过瘾,正有所不甘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却是抬头看了看后山那座石壁,还有石壁后山脊上那层层叠叠茂密无比的森林,不知有多少高大耸立的古木巨树,正屹立于山脊之上。
这一眼看去,便有些转不开眼睛了,王宗景更不迟疑,大步向后面那块数丈高石壁跑去,须臾后到达石壁,只见石面光滑,几棵矮松高低不一地钻入岩石缝隙,顽强地生长出来,迎风舒展着枝叶。不过最低的一棵矮松,距离地面也有两丈来高。
王宗景眯着眼睛,向那棵矮松看了几眼,又转眼看向其他周边石壁上生长在更高处的几棵矮松,心中盘算了片刻,嘴边便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向后退了好几步,深吸一口气,忽地一声呼喝,脚下猛力一蹬,身形矫健,便如一只猎豹般嗖地一下冲了出去,直奔石壁。
眼看转眼之间便要撞上坚硬的石壁,王宗景两个大步跑来,与石壁之前脚下霍然发力,登时整个身子便飞跃起来,飞到半空,他于空中舒展长臂,正是抓向石壁上最低的那棵矮松。
常人决不可够到的地方,他此番却是发力之下,一下窜了上来,片刻之间已伸手抓住了那棵矮松树干,松枝一阵微颤,但这等生在悬崖峭壁上的矮松往往根基扎得极深,此刻负担了王宗景这么一个身躯,居然也并不如何吃力。
而王宗景身形也未就此停滞,一旦跃上第一棵矮松,身子便靠向石壁,随后脚下又是往石壁上猛力一蹬,借力跃起,便窜向了第二棵斜上方的矮松,如此反复,不过一会儿工夫,王宗景便从石壁之下爬了上来,来到了山脊之上的那片森林边缘。
一股只有丛林间才会存在的独特清新气息,像是迎面扑来一般,瞬间包围了王宗景的身子,在他周围一棵棵大树密布,枝叶繁茂,绿色深处,还隐隐传来了早起鸟人的清脆鸣叫声。林间深处,仿佛还有丝丝白气,那是晨间的薄雾,飘荡于树干中灌木上,所有的一切,在王宗景眼中突然都变得那样亲切,甚至带了几分熟悉,仿佛只有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他才有放开心胸。
他张开双臂,略显贪婪地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森林的气息,然后带着笑意,看了看眼前一棵大树的树干,粗糙的树皮坑坑洼洼,笔直向上,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王宗景低笑一声,大步跑去,到了跟前一个飞跃,凌空跳起抓住粗大的树干,以最猿猴也自叹不如的敏捷,嗖嗖嗖地向上爬去。
“哗哗哗哗……”
那是森林上方,无数茂密绿色的枝叶被山风吹动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就是森林的低语,远处,天色慢慢变亮了起来,一缕淡淡金色的光辉,浮上云彩的边缘,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前兆。爬上大树的高处,王宗景用力地拍打着树干,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那股坚实,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甚至心中有一种冲动,像是回到昔日在那片原始森林中一般,无拘无束,脱光了衣服肆无忌惮地喊叫出来,尽情地把内心所有一切都发泄干净。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干,心中几番犹豫后,还是忍了下来,对着自己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便靠着粗大的树干坐下,闭上了眼睛。
周围,仿佛是安静了片刻,随后,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多了起来,风声叶声鸟声虫鸣,兽吼奔走天地呼吸,一波波一浪浪,或远或近或大或小,仿佛整座森林正慢慢张开怀抱,而王宗景依然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听着……
当日头初升阳光洒落在这片森林上方时,王宗景才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周围,在心里决定以后要常来这地方之后,这才翻身下树,带着几分满足之意,离开了这座森林。
回到石壁边,高耸的距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他很轻松地抓着那一棵棵矮松,次第滑落,就这般溜了下来,回到了青云别院中。正当他拍拍双手,准备离开这里时,才走出几步,忽然眉头一皱,却是听到在这一处原本该是僻静无人的地方,旁边一丛花草之后,传来了一阵低沉哽咽,带了几分压抑的哭泣声。
王宗景怔了一下,眉头微皱,迟疑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绕过那一丛绽放的红花,走到跟前定睛一看,登时便是吃了一惊,愕然道:“小怜,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哭了?”
第二十五章 生辰 (上)
这一月以来,苏小怜有来找过王宗景数次,倒的确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并不在乎王宗景住的那个院子里另外还住着一位苏家人。至于苏文清,住在同一屋檐下,她自己又喜倚窗读书,自然也不可能没发现苏小怜的到来。不过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苏文清表露出来的却是一股淡漠的态度,似乎完全不在意苏小怜这个人。
而每一次,苏小怜似乎也都像是没看到苏文清一样,只是平静地走到王宗景的屋外,安静地敲门,安静地坐下,与王宗景安安静静地说着话,聊上那么一会儿,偶尔或许还会被王宗景兴之所至随口说的笑话儿所打动,掩口轻笑,每到这个时候,当敞开的窗户外柳枝随风飘扬洒满了整座庭院时,清风吹来拂过苏小怜的脸庞,她看起来便会变得生动一些,少了几分凝结的沉郁之气,多了些许少女青春被该有的灵动和美丽。
王宗景也曾去苏小怜的住处找过她两次,不过却发现在她的那个庭院中,苏小怜显得十分孤僻,同院的人没有一个与她说话的,甚至有的人连看着苏小怜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日子稍久,王宗景便发现自己居然好像是苏小怜在这青云别院中,唯一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了。
这个发现让王宗景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觉,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也就渐渐不放在心上了。随着两人交往渐深慢慢熟悉,称呼也随之改了,王宗景年纪稍大,便大大咧咧地叫了她小怜,苏小怜则是微笑着,叫了他几声宗景哥哥。两人的交情便是这般有些清淡如水的模样,上一次苏小怜过来王宗景屋里坐坐的时间已经是十天之前了,在那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王宗景一直没看见过她。
眼下,王宗景从森林中下来,却意外发现苏小怜躲在这僻静无人处,独自啜泣,一时不由得愕然,赶忙走上去扶住她,问道:“小怜,你怎么了?”
苏小怜先是身子一抖,几乎就要立刻跳起逃走的模样,倒像是被人突然发现而感到慌张一般,然而片刻后看清是王宗景带了几分诧异与关怀,蹲在自己面前时,她忽然又是身子一僵,慢慢缓了下来。
泪痕,还残留在她白皙的脸上,就连细长的睫毛间,也如珍珠般挂着一滴细小的泪珠,晶莹剔透,她的脸色很是苍白,眉宇之中的沉郁之气,几乎浓的化不开,就连她原本漂亮的眼睛下边,也多了两道乌青,一眼看去,仿佛是身子最深处的疲乏,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般。
“宗景……哥哥……”
她就这般咬着牙,抖着唇,含着泪颤了音,低低地叫了一声,身子一颤,便是无力地向旁边歪去。
王宗景大吃一惊,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身子,将她半拖半抱地拉了过来,入手处,只觉得苏小怜身躯轻飘飘的,柔若无骨,正焦急无措时候,苏小怜却似终于再也自制,崩溃了一般扑到他的怀里,伸出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宗景哥哥,我、我受不了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王宗景目瞪口呆,身子瞬间僵硬得像石头一样,双手双脚都再不敢动弹丝毫,就那么呆呆地蹲着,任凭苏小怜抱着自己哭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会这么难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每一天都害怕,宗景哥哥,我害怕,我怕、我怕天黑了……天一黑我就,我就……”
她哭泣着,嘴里的声音或高或低,双手紧紧抓着王宗景,仿佛害怕他跑掉一样,又或者在心中以为这是最后倾诉的稻草,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怨愤委屈都哭出来一般,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哀鸣,不停地诉说着。
王宗景并没有听懂太多,事实上苏小怜明显因为太过激动,整个人好像有些歇斯底里,说的话也语无伦次,不过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苏小怜很伤心,也很害怕,至于害怕什么,他却是半天都没听明白。
像他这样的一个男子,或许可以放开手脚置生死于度外地和一只妖兽生死搏杀,哪怕鲜血淋淋满身伤痕也不畏惧,但是到了这一刻,王宗景却真的感觉到手足无措,苏小怜那颤抖的双肩苗条的身子,伏在自己胸口哭泣的模样,都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到了最后,他只能带了几分笨拙,慢慢地用手掌带了几分小心轻拍苏小怜的后背,低声地重复着简单的话语:“好了,好了,不哭……”
“好了,不哭,不哭……”
“……”
悲泣的哭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沉了下去,苏小怜依偎躲藏在他胸口的身子,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王宗景在心中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该怎么说些其他的安慰话儿时,苏小怜已经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眼中仍是略显红肿,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疲惫,看去当真是楚楚可怜,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倒似的,脆弱无比。
王宗景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一时间心头千百疑绪,忍不住还是问道:“你怎么了,小怜?”
苏小怜目光低垂,略停了片刻,神情间慢慢平复着,轻声道:“我只是太累了,宗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