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栖锁 作者:扶兰(文秀网2012-03-28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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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顾名承马上就要走出门去了。她急急站起身唤道,“嗳,名承……”
这一声唤得还真是好听。顾名承回过头,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
萧初景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你,我还不能说是很了解。以后,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符合你的喜好,希望你告诉我。再一次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萧初景,‘初见’的‘初’,‘景色’的‘景’。”
顾名承没有回答,只一味往外走,跨上机车后他突然低头想了想,终于才像是费了极大的劲一般低低问了追出来的萧初景一句,“我哥顾连期……真的不在了?”语气听不出悲喜,像是模糊了感情。
萧初景的心头忽然一酸,少年的眼里,明明有那么一丝的希冀。可她最终还是看着他,点了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顾名承突然愣了,直到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的眼神,有千丝万缕的复杂情意,那样似曾相识,仿佛千百年前,便曾与这样的眼神对望过无数回一般。
“明白了。”随着这一句话的尾音落下,顾名承的车猛地开了出去,划过一道笔直的流线,消失在萧初景的视线……
风吹在脸上猎猎生疼,顾名承一口气开出好几条街,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拿出塞进口袋里的照片,他无意识地看着兄长年轻稚嫩的脸,好一会儿,才再度放进口袋。
思绪转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她的身份证信息他只看了一眼便记得很真切。
“萧初景……”24岁的年轻嫂子……么?
青莲雪,梦流年 NO。4
【贰】「锁情记?香暖帘烟醉合欢」
璃国最富盛名的人,是黎成婴。这天底下这样多的人,却再也没有人能超出他,哪怕半分。如此惊才绝艳,宛若天人。
璃国勾栏里最爱说的话儿,是璃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丑闻。举世皆知的黎成婴在七年前,是璃国少年皇帝夜采的专宠。虽然是那般的风华绝代,他——黎成婴,曾经还是色倾天下、千娇百媚的鲛人娈童。
说是玉质金相,无人可及,可璃国真正见过黎成婴的人,却是极少的。七年前,璃国左相黎子期上书请奏——华音府愿收鲛人奴隶成婴为子。少年皇帝在朝堂之上定定地看了低眉顺目的成婴许久,终是将所有宠爱都尽付于一笑之中,准黎子期所求。
于是三台流丝彩织轿从深宫里抬出了一个黎成婴,还有皇帝夜采赏赐的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径直进了华音府。这一进去,就是七年的深居简出。
世人都知道黎成婴病了。他常年卧病在床,几乎不曾出过他的双笙阁,甚至不曾下过榻。黎子期一家对他倒是极好的,多年来探寻了多少名医,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谁也没能治好黎成婴的病。
所以大多人都只能在一些人说起黎成婴时,猜想他是何等的模样。他们说,当年的鲛人男宠成婴艳冠天下,名动古今。少年皇帝逆了纲常,哪怕出巡时,也要带着他。而他端坐在软塌上,在重重帷幕后看着软软的轿榻之下,璃国的百姓将皇帝出行的队伍围得水泄不通。当风吹起帷幕的时候,暖香熏醉了整条琉璃街,鲛人少年黑黑的眸子似夜明珠一般,淡淡的视线扫过来,只一眼,喧闹的人群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有人的呼吸,停了。那是一种怎样惊心动魄的美貌。丝绸一般的长发,苍白的皮肤和修长的身形,淡蓝色的长袍飘起时,好似水纹流动,尽是迷光。
和那样的眉眼比起来,众人瞬间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淡了。哪怕是远山的烟雨和无双的玉器,都比不上他的一丝一毫。
什么赞美,都是多余的了。
这样的形容一处传至一处,“黎成婴”这三个字,几乎成了璃国的代表。然而不绝口的称赞中夹杂的往往是漫天的流言蜚语。有着鲛人血液的娈童奴隶,这个身份简直就是一个烙印了,任谁也抹不干净。
这天,璃国的勾栏里又炸开了。琉璃街上,华音府的人贴了招亲榜——少主黎成婴,要成婚了。
一时间多少人纷涌而来,将那面贴着招亲榜的墙围得不见丁点缝隙。可尽管如此,一连数日下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胆站出来将那张榜揭下来。
虽是肖想黎成婴的形容,可……黎成婴……他身上流的是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血液啊!更何况他的身体有着那般卑贱而耻辱的印记,现如今还病倒在榻上……在这种种不堪面前,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嫁给他呢?
于是所有聚集在琉璃街的人,都在看华音府的笑话。
当细细的雨飘过琉璃街的时候,璃国的天气,便渐渐冷了。终于有一天,在微凉的晨曦里,人们蓦然发现,那张招亲榜,不见了。
……
天才破晓,华音府的大门前,清冷冷得只有几片落叶。天空还是有些朦胧的颜色,细碎的阳光透过云层,镶得整座华音府有了一道金边。
一袭素衣静静地跪在华音府的大门前,微微低着头,长发如瀑,覆盖了眉眼。单从背影看去,只觉得纤细如弱柳。只那么跪在那里,又是说不出的端庄。依稀能看得清是个冰肌玉骨、雾鬓云鬟的女子。
当门卫打开华音府的大门时,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她缓缓抬起的面容。皓齿蛾眉,艳如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真真又是一个软。玉。温。香。她秋水般的眼凝视着惊愕的门卫,然后徐徐站起身来欠了一下。白玉般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她举止娴雅,再抬眼时,已露出了极淡的笑容,“我是官珺瑶。愿嫁华音府少主——黎成婴。”
青莲雪,梦流年 NO。5
随着侍从一路往华音府里走去,穿过数不清的亭台楼阁,官珺瑶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轻轻拿着刚从琉璃街上撕下来的招亲榜,时不时看上几眼,生怕它掉了。
一条青石小径,两边是葱茏的草木和如镜的深潭,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碎花瓣瓣落在水中,激起一圈涟漪。
轻轻地,风中响起一声铃吟,紧接着是一记笑声。那么轻那么轻的声音,转瞬即逝。仿佛是风的叹息,又仿佛是妖精……是那些细细小小的媚人妖精戏弄凡人时发出的嘲弄的浅笑。
刹那间连流转的空气都带了那么一点的神秘和诡异。
官珺瑶猛地停下脚步看去,四周没有一丝的人影。只有远处的阁楼里,雕花门窗静静敞开着,薄软的纱帘随着风慵懒地飘来荡去。
她定了定心神,跟上侍从的脚步,直到进了华音府的大堂。
端坐在大堂之上的,正是璃国左相黎子期和他的夫人兰凌。
官珺瑶见罢,一步步行至大堂中央,徐徐欠身,然后再次把手中的招亲榜递了出去。
随行的侍从立刻接过,交到黎子期手中。
面对这样知礼的女子,璃国左相不觉锁起了眉,只看了一眼招亲榜,他马上将视线转回至官珺瑶身上,一双睿智的眼,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招亲榜是他亲自写的,自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可是这个女子……顾盼流转,风姿卓绝。如此倾国倾城之貌,竟肯嫁给成婴……冲喜么?正凝思间,兰凌蓦地站了起来。
官珺瑶抬眸望去,只见华音府的女主人对她笑了一下。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可珺瑶依然还能看得出这位夫人年轻时是何等得英气逼人,眉宇潇洒,竟是不输于男儿。此刻笑了,飒爽之中有着几分媚态,也是极美的。才恍了下神,就听见兰凌夫人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
珺瑶立刻收住思绪道,“民女官珺瑶。居无定所。”
兰凌的眼神瞬间便深了几分,将官珺瑶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轻笑着开口,“姑娘这身打扮,倒不像是落魄之人。此次我儿成婴招亲,姑娘该是知道原因的。若你当真嫁进了华音府,场面上我们自然不会含糊,身份上怕是有委屈,姑娘这样的条件,竟也肯么?”
官珺瑶垂下长长的眼睫,直在脸上投下一个扇影。华音府为什么要招亲,她当然是知道的。招亲榜上,字句分明。
黎成婴常年抱病不见好转,现如今又早已过了弱冠之年。黎子期与夫人兰凌对这个义子极尽疼爱,眼看着黎成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夫妇二人终于决定为他娶亲冲喜。用来冲喜的女子,在华音府的地位自然不若主母,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偏房。倘若日后黎成婴的病真的有好转,打起精神来要去寻一户好人家做正房,她自然也不能有半点意见。
况且黎成婴那样的过往……
如此一来,又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进华音府呢?
“回夫人的话,若是珺瑶没有记错的话,招亲榜上并无苛求,只道‘品行端正,心甘情愿’即可。珺瑶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并没有什么委屈。”一句话,语气温婉,声音低柔。
兰凌猜不出她的心思,这个女子表情坚定,神色坦然,不似祸害。一袭如羽华衣上沾了少许尘埃,脸上也显露出了些微的疲倦,看来是真的在华音府外跪了不少的时间。兰凌忽然就感到好奇——是什么力量,使得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揭下招亲榜,许出了自己一生幸福。“你……为什么要嫁给成婴?”
官珺瑶闻言嫣然一笑,她定定地望着兰凌,只说了一句话。
而兰凌的身体狠狠一震,脸上忽然就有了哀伤。叹息一声,终是再不多说什么。
七日之后,华音府少主黎成婴大婚。
这一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的织金绸缎,一铺就是数里之长。朱漆箱鎏金器,红妆暖玉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华音府外,联袂成荫;华音府内,宾客如云,座无虚席。
真真成了璃国的一场盛世大戏。
步步莲花,官珺瑶穿着如火的嫁衣,在三五成群的丫鬟簇拥下,走进了红烛高照的大堂。焚了香,奏了乐,耳边是喧闹嘈杂的声音。
官珺瑶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听。闭了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被人送进了洞房。再多的繁文缛节,再多的闲言碎语,也抹不去她嘴边的淡淡笑意。
哪怕从头到尾,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于是那之后,璃国的百姓们又有了新的话题——官氏珺瑶是璃国最可悲的新娘,因为她的婚礼上,新郎黎成婴,没有出席。
目送着那一袭血一般的嫁衣走进了双笙阁,兰凌和黎子期站在几步开外,低低叹息。直到夜幕降临,侍女们退出了写着“喜”字的双笙阁,兰凌才怔怔地靠进丈夫的怀里,说道,“子期,你知道么?我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叫珺瑶的孩子。”她的眉宇里尽是心酸,“今天我看着她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嫁给成婴,心里便总能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那个孩子,七日之前站在他们的面前,用决绝的表情说——“官珺瑶这七年里,心里只有一个黎成婴。从我第一次见到成婴开始我便许下了誓言,终有一天,要嫁成婴为妻。”那时,她的表情,如此弦动人心。
青莲雪,梦流年 NO。6
官珺瑶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夜凉如水,透过红盖头她只看见烛火微弱的光明明灭灭。
长袖覆盖着冰凉的指尖,身子越来越疲惫。房间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点的声音。外面鼎沸的人声此时听起来似乎也不那么刺耳,倒像是离得极远的。
她的洞房双笙阁,宛如一座孤城,遗世独立。
时间静静走过,忽然间一道声音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风韵,低低地有些许笑意,又有浅浅的嘲弄和冷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