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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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为他搓背,促进血液循环,消除疲劳。
擦澡时,毛泽东总要与我们卫士聊天。有的卫士善于谈笑,有的卫士不善讲话。毛泽东喜欢善于谈笑,无拘无束的卫士。谈笑可以使他愉快,精神放松。话题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就是卫士放个屈也可以引来一阵欢乐。副卫士长放了很响的一个屁。毛泽东便吃吃窃笑、笑得副卫士长脸通红。副卫士长年龄大些,毛泽东没和他开玩笑。小卫士放了屁,毛泽东就要逗一逗了。
“小封哪,你搞什么小动作啊?
“对不起,主席。我。我放了一个……屁。
“哎,不是屁吧?那是气。折腾你几天休息不好,应该我说对不起你么。·”
“不,不是的。主席,是屁,不是气。
“不是屁,是气。有气放出来就好。”毛泽东摇晃着脑袋,用他那湖南口音抑扬顿挫地念念有词:“屁之,气也。宁在主席面前丢丑,莫让冷气攻心哟……”
于是,卫士随着毛泽东哈哈大笑起来。
洗过这样一个愉快的澡,毛泽东回到卧室,接过卫士递来的安眠药,服下后便上床。靠在床栏的毛毯上,继续批阅文件。卫士就坐在床沿或椅子上,为毛泽东按摩。上身已经在擦澡时搓了个痛快,这时只按摩脚和两腿即可。这时的按摩手法可以重些。因为离入睡还早。
大约过半小时到一小时,药力开始起作用。毛泽东自我感觉不那么兴奋了,便将文件放在一边。卫士会及时递上第二份安眠药,服侍毛泽东服下。
服下第二次安眠药,毛泽东便停止工作,不再依靠床栏,缓缓躺平了。或者看报,或者看闲书。他床上书摆得与人同长,随手就可拿一本过来。有时还看小人书,而且能看上瘾。有时什么书也不看,只与卫士聊天。这时的聊天不再有热烈的玩笑,或者毛泽东讲述自己的过去,或者倾听我们卫士诉说自己的心事,家里的矛盾与烦躁。有时也听我们发表一些对人对事的看法与想法。毛泽东一次又一次带着静静的回忆的神情,微眯着眼,轻声细语地向我和其他卫士讲叙自己的青少年时期。讲述自己的父母亲人,讲述自己的喜怒哀乐。他曾经按着我的手背小声问:“银桥,你怕我吗?”
“不怕。”
“别人呢?别的卫士怕吗?”
“一般说,都不怕。也许个别……我说不准。”
“个别也不要伯。告诉他们.毛泽东不可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当了共产党的主席。他年轻的时候跟你们一样。他那时只想当个教书的先生,连教书的先生都不好当呢……他有什么可怕的?””
毛泽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按摩的手法也越来越轻柔舒缓。他的眼皮合上了。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这是关键时刻。毛泽东能不能人睡在此一举,全靠机灵的卫士自我感觉了。我曾经有判断失误,悄悄停下按摩,一点一点脱离那张床。正要蹑手蹑脚走开。手突然被毛泽东抓住了。
“别走。陪着我,再陪我一会儿……”
于是,我发现毛泽东微合的眼皮间,那睫毛在轻轻颤动。他并没有入睡。我心里一阵懊悔。经过这样一次反复,毛泽东会推迟入睡。
我的感觉,毛泽东内心深处有时会产生一种孤独感。他有妻子儿女,但是见面不多,与他朝夕相处的只有我们卫士。他拿我们当儿女般看待。但我们责任在身,毕竟无法给他以真正的天伦之乐。
在毛泽东似睡未睡,全身开始松弛之际,是我们卫士最紧张之时,一定要掌握好按摩的轻重。记得有一次封耀松没掌握好,手头重了,弄痛了毛泽东。将要入睡的毛泽东一下子惊醒了。我讲过。影响毛泽东睡觉,他是一定要发脾气的。
“怎么回事?”毛泽东睁开眼,脚下烦躁地一踢:“下去!你把卫士长叫来,你给我走。
封耀松退出卧室,赶紧到值班室向我报告。我匆匆走进毛泽东卧室,上床为他按摩。那次过了很长时间毛泽东才人睡。
我退出屋,小封愁眉苦脸迎上来说:“主席不要我了。让我走。”我说:“你别急,我跟主席说。他已经睡着了,只要睡了觉就没事了。”
毛泽东起床后,我说:“主席,小封工作还是不错的,留一段吧,再看看。”
毛泽东睡过一觉心情就好了,点点头说:“那好,那好。照你说的办。”
一般情况下。毛泽东服过两次安眠药即可入睡。但是。稍遇大事,就需服第三次安眠药了。有时连服三次安眠药也睡不着。这时,失眠人种种痛苦和焦躁的症状在他身上也毫无例外地要表现出来。我们的工作就得格外小心仔细,不能惹他发脾气。
毛泽东发脾气十次有九次是因为睡觉,但是“逆定理”并不存在。他失眠后,多数只是脸色不好,并不发脾气。一旦引起失眠的事情解决了,他会很快入睡。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看到:毛泽东服过三次安眼药,仍然睡不着,起来去参加了陈毅元帅的追悼会。毛泽东在70年代只参加过这一次追悼会,可见意义不寻常。
我在毛泽东身边时,也多次遇到他三次眼药仍然睡不着。印象深的有这样几次:
考虑人民解放军过不过长江。毛泽东三次服药,终于又起来踱步。当他对其他常委讲了:“一定要打过长江去!便再不曾服安眠药,躺下就睡了。
考虑出兵不出兵抗美援朝。毛泽东三次服药睡不好觉。起床后。在他的东屋里开会。参加会议的除中央五大常委,还有彭德怀、彭真等同志和林彪。高岗,满屋子烟雾腾腾,从5一6点钟一直研究到12点,决定了出兵,确定了指挥人员及参战部队,毛泽东才睡着一觉。
志愿军过鸭绿江前夕,毛泽东连续几天无法入睡。那天服了三次安眠药,仍然睡不着。聂荣臻来了,在东屋等候。我请他坐下等,他不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踱步。我到毛泽东卧室,见毛泽东不住地翻身,无法入睡,就报告:“主席,聂荣臻同志来了,在办公室等着汇报。毛泽东闻声坐起身:“我起来吧。”我帮他穿好衣服,来到东屋。聂荣臻向前跨一步,立正敬礼:“报告主席,我志愿军已经跨过鸭绿江……”
聂荣臻汇报半个小时左右,走了。毛泽东只对我讲了一句话:“睡觉。”我送他上床,他立刻躺好,我准备好安眠药和开水,正要请毛泽东眼药,却突然停下不动了。
我听到了轻微的鼾声,毛泽东以空前的速度入睡了,睡得很香。
1956年周恩来出国访问。回来那夭,工作一夜的毛泽东早晨服过安眠药,却一上午不曾入睡。先后9次睁眼问:“周恩来回来没有?”.“总理还没回来吗?”
下午,我报告周恩来总理回来了。毛泽东并未去机场迎接,翻个身便安然睡去。据说周恩来那次是秘密出国。我想,大约与匈牙利事件有关。
1959年9月30日,毛泽东服过安眠药也未能人睡,他起床后,一杯接一杯喝茶,一支接一支吸烟。下午,叫卫士煮了一茶缸麦片粥,就着辣子和霉豆腐喝掉,晚上便在颐年堂同刚参加完美苏戴维营会谈的赫鲁晓夫一行举行会谈。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国党政领导人参加了会谈,吵得很厉害。晚上天安门有活动,赫鲁晓夫拒绝出席。第二天国庆游行,赫鲁晓夫在天安门城楼上通知毛泽东,撤销关于苏联帮助中国生产核武器等协议。毛泽东继续谈笑风生,好像听见有人打了个喷嚏似的,既不新鲜,也无兴趣。
第十二章
你了解开国大典时的毛泽东吗?
那天我一直跟随毛泽东。
1949年10月1日早晨,毛泽东破例早睡。大约是在清晨6点半,他就吩咐一声:“银桥,我睡觉吧。”
我服侍他洗过澡,而后上床。那天没有替他按摩。他说:“没事了,你去吧。”我便退出来。在值班室坐守。
毛泽东床头有电铃按钮,直通值班室。值班室有桌椅,有个床铺。卫士值班分正班副班两名。正班负责毛泽东,不能睡觉。副班负责江青、可以睡觉。那天我是正班,一夜未睡,上午仍然不敢合眼。
毛泽东虽然破例早睡,但凭我的经验推测,他早人睡不了,辗转反侧,一定要拖延至中午才可能睡着。所以,不能等他按铃召唤,须主动去叫醒他。误了开国大典可是“历史性错误”。
中午1点,电铃没响,我就径直走进毛泽东卧室。
“主席,主席。”我叫了两声。
“嗯?毛泽东睁开眼,看见了我。“嗯!他又哼一声,发出声响地作了一个深呼吸。
“1点了。我将毛毯搭在床栏上,枕头垫在毯子下。扶他依栏而坐。然后去洗澡问涮出一条湿毛巾。替毛泽东擦一把脸。于是,他精神了。用力叹口粗气,接过毛巾自己擦手,也随心所欲地擦擦身体的其他部位。
我将一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他左手端茶呷一口,右手照例一伸,抓起放在床上的报纸。那是头天的报纸,他的目光在报纸上沏览着。
毛泽东习惯光着身子睡觉。我去们毛巾时,他已穿上睡衣。我不能打拢他读报,轻手轻脚为他准备参加盛典的“礼服’。
这是一套中山制服。料于是生活秘书叶子龙送来的黄色美国将校呢,我拿到王府井请王千清师傅做的。王子清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专门剪裁服装。他工作的那个服装店就是王府井蕾蒙服装店的前身。毛泽东和江青的衣服都是由王子清师傅栽剪缝制,我也曾带李敏。李钠去那里做过衣服。
“主席,1点半了。”我卡着时间,打断他读报,将这套专为参加开国大典缝制的制服,帮他穿好。然后照顾他下地。我围绕他转着,将衣服神平理顺,而后请他去吃饭。
毛泽东吃饭很泼辣,很快便放了筷子。稍事休息,2点来到勤政殿。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粥时。张澜。李济深。宋庆龄、高岗等国家领导人已在这里集合,他们召开了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委员们宣布就职,并宣布中央人民政府即于本日成立。会后,大家都很兴奋,喜形于色,愉快交谈了1O分钟左右。
2点50分,领导人分别上车。车队由勤政殿门口出发。经中南海东门,5分钟后到达天安门城楼后边。大家互相招呼着集合好,毛泽东在前,其他领导人顺序跟上。那时,天安门的地道尚未修,由我搀扶毛泽东,顺城楼梯一步一步上了一百个台阶,登上天安门。在3点钟,准时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
那时的天安门广场是个十字形,东西从太庙到中山公园,南北从中华门到天安门的一个大十字,可容纳20万到30万人。从天安门城楼上远远望去,无数面翻卷的红旗形成一片波浪起伏的大海。红旗下面,一片片的穿了各种颜色服装的队伍。青、蓝。黄、灰、白,现代人会觉得少一些色彩,那时在我们眼中却足够五彩缤纷了,清清楚楚像是精工规划的花圃。天安门城楼下,白玉桥两边搭起两座台:一座是指挥台,一座是苏联代表的观礼台。
毛泽东站稳后,林伯渠秘书长宣布大典开始。毛泽东走到麦克风前,朝广场深深地望了一眼:红旗飘卷,队伍静候。他的肩膀和胸膛微微起伏一下,于是,那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庄严激昂的声音便如隆隆春雷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滚滚而过:
“中华人民共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