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毛泽东-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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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的粗线袜子上总是带者补丁,往出一伸腿,裤脚抽上来,袜子上的补丁就会赫然露出。久而久之,我将提醒的话精炼为一句:“小心,‘家丑不可外扬’。”
卫士们都负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责任。
毛泽东精干算大账。政治上。军事上算大账,生活上也算大账。
转战陕北.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只有一条毛巾。洗脸擦脚都用那条毛巾。而且那毛巾也没有什么“毛”了。像个麻布巾。我说:“主席,再领条新毛巾吧?这条旧的擦脚用。擦脚擦脸应该分开嘛。”毛泽东想了想,说:“分开就不平等了。现在每天行军打仗,脚比脸辛苦多了。我看不要分了。分开脚会有意见。”
我扑味一声笑。说:“那就新毛巾擦脚,旧毛巾擦脸。”
毛泽东摇头:“账还不能那么算,我领一条新毛巾好像不值多少钱,如果我们的干部战士每人节约一条毛巾,这笔钱就够打一个沙家店战役了。”
毛泽东对床铺是很讲究的,他说过:“人生命的三分之一是在床上度过,我在床上的时间可能更多些,所以一定要搞舒服。””
毛泽东讲这个话,并不是他睡觉多。他睡觉时间比平常人大约少一倍,这话以后说。他在床上时间多是因为他有躺在床上读报看书,批阅文件的习惯。
他是怎样把床铺搞舒服些呢?也许我表达不准确,你听个意思吧。
首先要“硬”.要“凉快”。陕北都是火炕,他睡不惯,他怕热不怕冷,走到哪儿都是睡门板。记得有次走过河底村,房东的门板卸不下来,他不得不睡一次火炕。房东家的孩子在县里当干部,回到家里听说了,埋怨母亲一番,当即锯了门轴。毛泽东晚上回来听说了,连呼“乱弹琴”他急忙检查那两扇门,确信没有影响,才放心下来。夜里卸下门板做床,他比头一天少吃一次安眠药,便睡着了。进城后。他一直睡木床,巡视全国走到哪里都是睡硬木床,从来不睡那种柔软富于弹性的沙发床、席梦思。
夏日天热,他的硬木床上就尽量少铺东西。出汗多,他就在枕头上垫几张旧报纸。报纸常被汗水弄湿弄彼。年年如此,算是一种“讲究”和“浪费”吧。
其次,他还要求床足够大。陕北的炕足够大,门板放在炕上,这个“床”便很可观了。进城后,他的木床有五尺宽,你们参观中南海都可以看到。为什么要大?为了看书方便。他有躺下看书的习惯,床的一半是留给韦的。现在毛主席故居的床上摆的书还不算多。毛泽东在世时,床上的书比现在的多,堆得高出一尺。他不看书是睡不了党的。不着报刊是起不了床的。第三,毛泽东对被褥也是有讲究的。什么鸭绒驼绒的他不喜欢。更讨厌的确良布。他喜欢棉布棉花。色调越淡越好。被褥是里外白布,用块白布包起来的养麦皮枕头,补了又补的睡衣和毛巾被,进城就是这些东西,逝世时仍然用着这些东西。每当我去参观毛泽东故居,常常触景主情,泪溢眼堤,不能自己。
毛泽东还有块旧军毯,很珍贵,外出也要带着。他习惯将毯子搭在床栏上,下面塞个枕头,靠在上面办公批文件。我说过,他有躺床上批阅文件的习惯。宋庆龄知道毛泽东这个习惯后,便送给他一只挺高级的大枕头。毛泽东对宋庆龄是特殊尊敬的。他收下这个枕头,在床上摆了一段时间,毕竟享受不了,收到仓库里了。仍是将毯子搭在床栏上,下面塞了自己那个白布养麦皮枕头。他说:“我习惯了,不想变了。
可能有人不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一一一从1953年底到1962年底,毛泽东没做过一件新衣服。他总是用清水洗脸,从未用过一块香皂。手染了墨或油污洗不掉,就用洗衣服的肥皂洗。他从没用过什么“霜”。什么“膏”、什么“油“之类的护肤品,甚至也役用过牙膏。他只是用牙粉。他说:“我不反对用牙膏。生产出来就是为了用。都不用生产还发展不发展?不过,牙粉也可以用。我在延安就用牙粉,习惯了。”他的牙刷什么时候变成“不毛之地”.什么时候才肯换新。他一直使用毛竹筷子,大饭店里的象牙筷子他一次也不用。他说:“太贵重了。我用不动。
饮食习惯也许更能反映毛泽东的“上”。
毛泽东离不开茶水,他睡觉醒来并不起床,湿毛巾擦过于脸就开始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报。过一小时才起床。无大事,天天如此。用手指头伸入杯子。把剩茶叶抠进嘴,嚼一嚼吃掉。每天不论换几次茶叶,残茶必要抠到嘴里吃掉。这无畏是幼年时农村生活养成的习惯。”
毛泽东喜吃粗粮和青菜,有时还馋野菜。进城后。他一直保持这个习惯或者说是传统。他始终吃红糙米,而且里面还必要掺上小米,或黑豆,或芋头。这个习惯当然是战争年代在陕北形成的。
毛泽东正经吃饭,一般是四菜一汤。这四菜少不了一碟干辣子,一碟霉豆腐;这一汤,有时就是涮盘子水。但是。毛泽东这种正经吃饭的时候并不很多。他太“浪漫”。
毛泽东从来不愿事事循规蹈矩,不愿束缚他的个性。他工作起来不分钟点,吃饭也没有钟点,只以感觉饥饿为标准。一天吃两餐的时候多,也有只吃一餐的时候。若是连续工作几昼夜,还可能吃五六顿饭。他不愿意总是正经坐到饭桌旁用餐,他保持了“动乱年代的吃饭方式”。在我们卫士值班室有个电炉子,有个大搪磁缸子。经常是由我们在电炉上,用搪磁缸子为他煮一缸麦片粥或煮一缸于挂面。就着生活秘书叶子龙为他做的霉豆腐吃下去就算一顿饭。这是长年战争生活留在他身上的印迹。
他吃饭常使我联想到他的书法。他永远不会把字老老实实写在格子里。他是信笔写来,不拘俗套,洋洋洒洒,飘逸豪放,自成风格又无穷无尽地创造着新形式新内容。他的每一件作品都体现出他的个性,每一个造形都是独具一格。把他所有的造形合起来便一体天成。令人感叹不已。我跟随他15年,他吃饭始终是随随便便,随心所欲。一把炒黄豆。或是几个烤芋头,或是一缸子麦片粥,甚至只是一盘马齿笕(一种野菜)都可以算作一顿饭。
随便举个例子吧。
那是毛泽东发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和召开最高国务会议的前夕。根据周恩来指示。我们卫士组提前开了每周一次的碰头会。
“这么说,主席两天没睡觉,只吃了一顿正经饭?“我皱着眉头问田云玉。
“还喝过两缸麦片粥。张仙朋补充。
我的目光从几名卫士脸上划过,落在封耀松身上:“小封。下一班是你吧?”
“嗯。”封耀松愁眉苦脸,压力不小。
“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我嘟嚷半天,也没说出办法是什么?总不能强迫毛泽东吃饭睡觉,那样毛泽东会发脾气。“你要机灵些,要抓机会,随机应变……反正就看你的了。”
我们卫上值班分正班副班,正班24小时不能离开毛泽东,封耀松面露难色地上了正班。他在埋头写作的毛泽东身边侍立六八个小时,除了换茶水,没敢多一句嘴。只是下功夫地观察着,寻找着……
凌晨两点,毛泽东忽然扔笔,将头向上仰去。以手按额,揉着、捏着。张开嘴、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封耀松抓住机会,上前两步,小声劝:“主席,您已经十儿个钟头没吃饭了。给您搞点来吧?”
毛泽东拼命伸着懒腰,然后放下手,布满红丝的眼睛望住封耀松,倦容已法掩饰。刚张嘴,已经接连两个哈欠,他沉重地叹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勉强说:“不要搞了,你给我烤几个芋头就行。”
封耀松还想劝,毛泽东已经将手一挥,便低头抓起笔。封耀松不敢言声了,这个时候多一句话也会惹得毛泽东发脾
封耀松来到厨房,自己动手烤芋头。在陕北时我们就是这样,毛泽东怕影响炊事员休息,夜里只让卫士烤馒头片或窝头来吃,不许惊动炊事员。
可是,侯师傅还是被惊醒了。他眨着两只朦胧的眼嚷嚷:“你胡闹!主席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就烤几个芋头?”封耀松摇头苦笑:“主席说让烤两个芋头么。你不胡闹,你做饭你送。”侯师傅便闭口无言。“交待了的就去办“,这是毛泽东的原则。侯师傅也懂。不照办才是”胡闹”。
封耀松烤熟六个小芋头。放在一个碟千里端去。一进门.听到鼾声响亮。毛泽东睡觉打呼嗜很响。他斜靠床栏上的毛毯,左手拿文件,右手抓笔,就这么睡着了。这种情况不少见,不能叫醒毛泽东。毛泽东睡觉极少极轻,一旦入睡不容惊醒,惊醒了必定发脾气。封耀松将碟子放在暖气上。便退到门口坐等。刚坐下限皮就发沉;忙又站到门外.冷风吹着可以下打瞌睡。
毛泽东精力超人,他从不遵循大自然的一天办事,所以无法算计他一天睡多少小时。我们的值班日志计算他一周睡多少小时。我的记忆,毛泽东一周睡眠不超过30小时,有时睡了35小时,大家还喝酒庆贺。中央首长里,几乎没有人能与毛泽东比。以精力过人著称的罗瑞卿曾多次感叹:“哎呀,这几天累坏了,我陪主席来着。”他也对我们讲过:“你们很辛苦,我知道,陪主席是很辛苦的。他精力超人。我们都比不了。
封耀松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听到毛泽东咳嗽一声,忙轻手轻脚进屋,捧起碟子小声说:“主席,芋头烤好了。”
毛泽东放下笔和文件,双手搓搓脸说:“噢,想吃了。拿来吧。”
封耀松将碟子放在办公桌上,毛泽东走过来坐好,拿起一个芋头认真剥皮。轻轻摇晃着身子,吟诵过去作的一首诗词:“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封耀松朝窗外望望。可不是吗?夭快亮了。毛泽东剥出半个芋头,便咬下一口,边咀嚼边继续剥皮,嘴里嘟嘟囔囔还在吟。封耀松见毛泽东自得其乐,便悄悄迟出屋,继续吹凉风以驱走疲劳。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屋里的呼嗜声隐隐又起。封耀松轻手轻脚进屋,碟子里只剩一个芋头了。毛泽东头歪在右肩一侧已然入睡。
封耀松踮脚过去,端起碟子准备退出。忽然感觉呼噜声与往常有异。探过头去仔细打量,接着又揉一揉眼……
天哪,毛泽东嘴里嵌着半个完整的芋头!另外半个还抓在手里。嘴里那半个芋头随着呼噜声颤栗着。封耀松鼻子一酸,眼前立刻模糊,忙将手再揉揉眼,放下碟子,轻轻地。轻轻地去抠毛泽东嘴里的芋头。
芋头抠出来了。毛泽东也惊醒了。
“哪个?”毛泽东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迷茫而又温怒地盯住封耀松,气冲冲大声问:“怎么回事?”
“主席!”封耀松叫喊一声,嘎住了。泪如泉涌。他双手捧了那抠出来的半个芋头,嘴唇只是抖,再说不出一句话。
“唉,”毛泽东叹了一口气:“我不该跟你发火。”
“不,不是的。主席,不是因为你……这芋头是从你嘴里抠出来的,你必须睡觉,必须休息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毛泽东勉强笑笑,抬起右手,手指在头顶上画两个圈:“天翻地覆,天翻地覆呷。”他望住封耀松:“好吧,小封,莫哭了,我听你的,我休息吧。
第十章
毛泽东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