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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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她。可如今,她像被一团雾包裹着,郁郁寡欢,始终无法窥测到她的心灵深处。他曾想撩开这层迷雾,却又没有勇气去问她。
在林涛当上县长后,为接替副局长职务的人选问题,他绞尽脑汁,也挑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在冥思苦想之后,他终于想到了高慧,想到了她渊博的专业知识和一贯大胆泼辣的工作作风。她的确是个最理想的人选。她名声虽然不太好,但那终究是捕风捉影。因而,他力荐了这位全县唯一的女工程师。为此,他承受了各种压力和流言蜚语。
但是,她偏偏不理解他难言的苦衷。近一段时间,她又一反常态,主动向他靠拢。当然,这可以解释为工作上的需要,比如,昨晚他俩共同绘制的那张全县造林规划图,没有她的帮助是完成不了的,他应该感谢她。可是,他又为自己的处境,更为她的处境感到担忧。尤其是昨晚她居然当着周书记和向文清的面,自告奋勇要求一同来处理这场山林纠纷。他曾几次向她使眼色,她却视而不见,周书记和向文清也满口应承。他只好在一旁干着急,无法表示反对。一位主管林业生产的副局长,去处理这场纠纷,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她这些反常的行动,不得不使他颇为费解。他似乎还敏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信息,莫非那冰冻的河流开始苏醒了?
想到这儿,他心隐约泛起了几丝久违的情感,但更多的是感到害怕
“嘎吱”一声,吉普车猛地刹住了。林涛全身往前一栽,头险些碰到前面的椅背上。高慧也摇晃了一下,本来有些距离的身体靠紧了,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这虽然是正常的现象,但由于有过去那层关系,双方都异常敏感。高慧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林涛尴尬地推开车窗,朝外望了望,轻声说“:哦,有牛挡路。”
山顶上的云雾已完全消散了。只有路旁的溪面上,还升腾着缕缕乳白色的水雾。道道金色的阳光,倾泻在崇山峻岭间,马尾松显得更加苍翠,枫叶显得更加火红与春天相比,这秋色迷人的山野,另有一番娴静和凝重的美。
车子又开动了。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林涛自言自语地说“:快到界坡了!”
高慧若有所悟“:你好久没回家了吧?”
林涛岔开了话题“:你哥哥还在青山林场吗?”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涛那道浓黑的剑眉往上耸了耸,深邃的眸子里,掠过几丝阴影。她哥哥是林场的场长,自己的妻子却是公社书记,为什么偏偏这样凑巧呢?如果在处理这场山林纠纷中,卷入了个人的恩怨和偏见,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和棘手,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想到这,他心中一阵忧虑,一阵焦灼,禁不住对司机说道“:加快速度吧!”
司机一踏油门,吉普车像离弦的箭,向那绿色的远方射去。
三
透迤绵延的五岭山脉,像一卧着的巨龙,沿着湘南桂北蜿蜒伸展。巍然屹立的大青山,不过是这条巨龙身上的一块鳞片。这里气候温和,雨量适当,原是一片绿海茫茫、古木参天的原始次森林,不仅生长着成片的马尾松、云杉还有珍贵的樟梓楠揪等树种。多年来,大青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母亲,不但用她丰富的乳汁,哺养着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也伴随着她的儿女历尽艰辛,遭受劫难。令人痛心的是,撕破她绿色裙衣的,正是她抚育过的儿女。当这些儿女望着这位衣不遮体的母亲和她裸露的肌肤时,能不为自己的过失感到羞愧和悔恨吗?
青山林场就静静地躺在这位母亲的怀抱里。几座红墙黑瓦的平房,构成林场的主体建筑。杉木皮盖顶的木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周围。林场的后山坡上,挺立着一株直插云天的古松。在树顶的枝杈上,有一间小小的木亭,一架晃晃悠悠的绳梯直通顶端。站在木亭上,可以遥望整个林区的万顷绿荫。一旦发生火灾,那上面就会发生报警的牛角号声。这里与外部世界发生联系的是一条土黄色的林道。
林道的尽头,有一座横跨路面的木牌楼。后来,不知哪位聪明的书法家,写上了一条一万年也不会过时的标语“:保护森林,造福子孙。”
这条终年沉寂的土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点异乎寻常。
当浓雾还笼罩着山林的时候,就有人影在雾海里晃动。随着晨雾的散去,路上匆匆走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相互吆喝着,呼喊着,带着粗野的咒骂声向林场奔去。
往日显得有点冷清的场部,更是一片混乱。到处挤满了愤怒的山民,一个个挽袖握拳地叫骂着,挥舞着手中的扁担木棒。场坪中央,是一堆堆冒着青烟的灰烬,那是山民们在焚烧林场职工的被褥后留下的。临时垒起的露天灶坑里,木板和家具在毕剥地爆响着,熊熊的火舌伴着滚滚的浓烟,还有荷叶锅里的饭香和肉香在场坪的上空弥漫着,扩散着。地上,到处都是猪毛、血污、菜叶、米饭和摔碎的锅碗。
林场的职工都已逃走,留下的一切财产都成了山民们发泄愤怒的对象。一片劫后的狼籍!一片愤怒的混乱!
这场怒火之所以会越烧越旺,是因为办公室前的走廊上,用门板摆着一具白布罩着的尸体,而凶手高炳生至今尚未抓到。门板旁边,一位老妇人在几个女人的搀扶下,失神地望着白布下的儿子。死者的舅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在尸体旁边愤怒地走来走去,不时挥舞着拳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正在这时,一个小伙子匆匆走来,对着汉子说了句什么,又指了指古松上的了望哨。这汉子脸色骤然大变,凶恨地甩掉手中的烟蒂“:娘卖×!跟我来!”说完,他直冲厨房,抄起一把利斧,带着一帮小青年,朝屋后呼啸而去。
原来,凶手高炳生就躲在这棵古松上的木亭里,被在屋后大便的小伙子偶然发现。不过,绳梯早被他收了上去。
络腮胡子他们围住了古松,仰头叫嚷了一阵。木亭内毫无动静。
“砍!”
络腮胡子一挥手。立刻,几把雪亮闪光的斧头从不同的角度飞舞起来。
斧头落处,木屑飞溅,愤怒的伐木声,惊飞了远处的乌鸦,古松在瑟瑟颤动
唰”的一声,绳梯从树上落下来了。不待砍树者爬上绳梯,高炳生瘦小的身子已顺着绳梯战战兢兢地朝下退来。
也不等他落地,几只粗壮的大手,像老鹰缚小鸡似的,把他凌空提起,又重重地掼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又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拉到办公室旁,让他跪倒在尸体跟前。
撕肝裂肺的哀嚎声,再度在空中震荡,把山民的愤怒重新推向高潮。人群在骚动,朝高炳生汹汹而来。呼喊声、怒骂声,伴着最后一头肥猪宰杀前的尖叫声,响成一片,以至吉普车的到来,竟无人知晓。
“打死他!”
“打死这个凶手!”
“打死这个流氓!”
在人们的叫骂声中,络腮胡子揪住高炳生的头发,拼命地往下按,背后的人们趁势拳脚交加,只听见一片“乓乓”的响声。高炳生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一下车,林涛、高慧和老耿便火速向人们奔去。左冲右突,怎么也挤不进密集的人群。这时候,高炳生的哀鸣声已经渐渐地弱下去了,山民们的拳头还在飞舞,雨点般地落在那瘦小的身体上,留下了擂鼓般的声响。面色惨白的高慧,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但是,仅仅只能在咆哮的声浪中增加一点噪音。
不是冤家不聚头。林涛从山民们的呼喊声中,得知这场纠纷的肇事者竟是高炳生!他想,这位曾批斗过自己、后来又犯过生活错误的人,怎么尽惹是生非呢?而且,他又是高慧的哥哥。现在,这些个人的私情和复杂的山林纠纷交织在一起,该怎么处理呢?不管怎样,还是救人要紧!他没有犹豫,闪电般地向老耿使了个眼色。老耿迅速退出人群,掏出手枪,朝天“叭”地放了一枪。
顿时,场坪上一片寂静,千百道喷火的目光一齐向老耿射去!
“打吧!打死人你要偿命!”
络腮胡子拍打着敞开的胸膛,发疯似地朝老耿扑去。
围着高炳生的人群迅速地散开了,又很快地包围了老耿。
林涛趁此机会,迅疾地跑到办公室前,一把推开了窗户,跳上了窗台。
“谁也不准动!”
一声炸雷似的吼叫,在场坪的上空滚过,人们怔住了,呆呆地望着这位身材瘦长、表情严峻的陌生人。他那浓黑的剑眉下,两道利剑似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络腮胡子,显示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滚远点!你是哪座庙里跑出来的菩萨?”络腮胡子又恶狠狠地朝林涛逼过来。
“我是县长林涛!”他的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充分显示了权力的威严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人们惊诧、怀疑、迷惑和惶恐地望着这位身子单瘦而气度不凡的父母官,在悄悄地议论着。他们只见过县委周书记—那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德山爷,对林涛这个名字还感到陌生。也许,陌生包含着神秘,人们的怒气有所收敛。不过,络腮胡子并未被吓倒,汹汹气势反而有增无减:
“打死人偿命!这是世世代代的规矩,你县长想包庇不成!”
林涛的声音缓和下来了:“是的,打死人要偿命!但是凶手应该由法律来制裁!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我这个县长!”
“相信你?用什么担保?”
“我的家在界坡,蓝淑贞就是我的妻子。”林涛跳下窗台,走近络腮胡子“,我以朋友的身份劝告你:林场的财产是国家的,这种打砸抢行为已触犯了刑法!死了一个还不够,想再赔几个人去坐牢吗?”
络腮胡子的气势有所减弱,不过,仍然愤愤不平地辨解着。林涛却从容不迫,义正词严地进行答对,其中,有关怀,有规劝,也有警告。
瘫在地上的高炳生已遍体鳞伤,在痛苦地呻吟着;案发时受伤的手臂,又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尽管高慧和高炳生的感情不怎么融洽,但手足之情、兄妹之爱,终究还在,她能不痛心吗?她噙着泪水,扶起了气息奄奄的哥哥。这种异常的举动,启发了人们的思维,有人终于认出了这一对兄妹。
当真相传到络腮胡子耳中时,他暴跳如雷,指着林涛骂道“:什么吊县长!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又转身朝人群一挥手,叫嚷道“:不要上当!别放跑了凶手!”
群情又激愤起来“,呼”地一声,人们撇开了林涛,朝高慧兄妹俩涌去。事态又迅速恶化
这里不是县委常委会,也不是省计委办公室,林涛不能凭着自己的学识和气势来制服对方。一群失去理智的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怎么办?这位县长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老耿又在示意了。这时候,不能再开枪,枪声只会火上加油。还犹豫什么呢?趁人们还没有围住高慧兄妹之前,冲上去护住他们想到这儿,他一个箭步蹿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高慧兄妹,两眼却镇静地注视着涌来的人们:来吧!让你们的拳头也尝试一下县长的躯体,是肉长的还是铁铸的?
人们呆住了。再无理的人:谁又敢动林涛一个指头呢?
他毕竟是一县之长啊!
就在这种僵持中,一位个子中等、颇有气派的年轻人,推着自行车热汗淋漓地跑来了。他把单车往路旁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