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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夜屋-第7部分

小说: 夜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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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身是有风帽的运动衫,下身是牛仔裤,腋下夹着鲜艳的塑料包——原来贾斯帕·科尔没有离开这一带;他不知到哪儿去转悠了一会儿又回来监视蒂姆的这栋楼。他在那里干什么呢?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驼着背,一动不动,活像电线杆上的老鹰。他本可以到这个街区前面十五英尺的凉篷下面去,可是他根本就没想去避雨。

  蒂姆意识到除非今后几天他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否则就不可避免地要跟这个角色打交道。

  科尔猛地伸直腰杆,把头上的风帽推了下去,露出了他的整张脸。蒂姆刚才还希望可能是自己弄错了,现在这种希望完全破灭了。科尔的黑发直淌水,像海草一样耷拉在脑门上,脑袋像根指南针,死盯着格兰德街55号。蒂姆在小餐馆里第一次见到科尔的时候,觉得他年轻,有朝气,甚至有点天真。现在回想起来感到很奇怪。首先,他没有了朝气;其次年轻的幻觉也消失殆尽。蒂姆记得当时他说话的声调从开始的奉承转为后来的对抗,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蒂姆隐约地注意到他前额的条纹加深了,眼睛和嘴巴四周布满了皱纹。他在小餐馆里注意到的那种脸色变化现在又出现了。蒂姆三楼窗户下面这个家伙简直就像一个在从事某种阴谋活动的罪犯。他紧闭着嘴巴,任凭雨水从脸上淌下来,这表明他在人生斗争中经历过兽性的胜利,也饱受过失败的辛酸。

  “干吗是我呢?”安德西心里琢磨着。“我是怎样吸引这个查理·曼逊式的书迷的呢?”

  正当蒂姆在琢磨这个问题时,贾斯帕·科尔朝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来,火一样的目光隔着五十英尺距离与蒂姆四目相对,而且这个距离是在雨中。蒂姆猛地朝后一退,仿佛自己在进行一项卑劣的犯罪活动,一下子给人发现了。贾斯帕·丹·科尔还是仰头盯着上面。这使蒂姆想起阿普里尔在西百老汇街的人群中朝他大喊的情景。她的声音和颜色是那样栩栩如生。她用双手做成圆筒放在嘴巴周围,她那可爱的小身体朝前倾斜着,向街道对面的他喊话。这一次他能看得见她的嘴唇。阿普里尔不是在胡乱叫喊和吹口哨,她在说:“听我们说!”

  阿普里尔喊叫的记忆幻觉消失后,贾斯帕·科尔不再仰望格兰德街这栋楼。他走了。不,他还在走。蒂姆看见他那湿透的身影正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朝伍斯特街那个方向前进。虽然仰着头,但不再跟蒂姆对视了。“够了,”蒂姆想着,食指朝下连戳了三下。他不知道自己想跟科尔说什么,但他想跟他讨个说法。

  科尔将目光转向别处,又将双手插进口袋,还是那样野性,那样疯狂,而且有点厌烦的样子,仿佛在等待一个小职员去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自己好进去办正事。蒂姆抓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又拿起一件雨衣,扭动着身子钻了进去,走出房间,绕过电梯,从楼道上走了下去。到了底层,他冲出大门,感觉到雨点像子弹一样拍打在帽顶和帽舌上。不一会儿,他那件柏帛丽雨衣就湿透了。

  街道上雨水溅洒在每一个平面上,形成水雾,反射的光点在水雾中游弋、闪烁。在一阵黄色的汽车大灯的照耀下,蒂姆以为自己看见了科尔那厚重的黑色身影,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二三十英尺开外的街道对面。科尔又在朝前走,但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在水雾中闪亮,有一秒钟时间他的身体几乎在膨胀,仿佛他长高了两英寸,体重却增加了二十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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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十一章(2)     

  就在蒂姆走下楼道的那几秒钟里,雨下大了。滂沱大雨使他想起了越南。雨水像床单一样砸在地上,碰到什么就反弹起来。他走了不到三英尺,帽子全湿透了,雨衣也成了一块破布。磨损的袖口上,乱线像头发一样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格兰德街上的车辆以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缓慢地爬行。圆锥型的头灯照着粗大的雨柱。

  蒂姆从一排齐腰高的塑料自动售报箱中间穿过,觉得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人行道上。他在路面上缓慢地走着,后悔出门时没带把雨伞。人行道上有三个行人,两个朝他走来,另一个块头很矮小,也不知是男是女,朝伍斯特街那个方向前进。在大雨中这几个人都像鬼魂,像幽灵。

  迎面朝他而来的那两个人中没有科尔。那个侏儒急匆匆的,越走越快,仿佛在路面上滑行。一个黑头发、眼里冒着凶光的男孩站在药店门前的凉篷下面,但那不是科尔。在这个街区前面的另一个凉篷下面站着一个身穿牛仔裤和短背心的姑娘,她双手抱在胸前,这也不是科尔。

  现在雨水似乎直接穿过帽子洒在在他的头上。雨衣粘在衬衣上,衬衣粘在胸口上。他不懂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首先他千不该万不该跑出门来。如果看见科尔在格兰德街监视他,他就应该报警。是这个家伙把他惊呆了;说实话,他给科尔吓着了,接着他的恐惧变成了愤怒,于是他荒唐地跑到街道上来,自讨得肺炎。

  他转过身来,盘算着回房间去。看着他嘎吱嘎吱地踩着水,那个穿短背心的姑娘给了他一个同情的微笑。在另一个凉篷下面,那个眼冒凶光的男孩正在脱他那紧身的黑衬衣。他厌恶地蹬了蒂姆一眼,仿佛蒂姆窥视了他的行淫。接着他又弯腰去脱靴子。他把靴子夹在腋下,解开裤带,把裤子一下子脱到踝骨处。他没有穿内裤,长长的身体就像一道闪亮的白条子。蒂姆盯着那孩子光滑、无毛的腹股沟,跟肯塔基玩具娃娃一样。男孩朝前迈了一步,蒂姆朝后退了一步。

  那是……这里可能有些不对劲。他看不清楚,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

  随着一声船帆撕裂似的响声,一对巨大的翅膀在那年轻人的背后展开,他漂亮的赤脚朝前迈进了一步。蒂姆心想:“我已经看见他脚下踩的是什么了。”那个怪物比刚才看到的要高得多,有六点七到六点八英尺的样子。雨水在它那无毛的胸前流成一条小河。它看着蒂姆,眼睛虽然水灵灵的黑亮,却露出那种“严肃的不快”——这是蒂姆从前的拉丁语老师说的话。蒂姆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在超负荷工作,还是完全停止了跳动。嘴巴里面有鲜血和古铜一样的味道。那对大翅膀嘎吱一声又展开了五六英尺,两个翅尖快要在最高处碰在一起了。

  蒂姆知道这个天使要宰了他。

  天使并没有停止他心脏的跳动,而是从他身边掠过,转身朝西百老汇街迈了两大步,步伐刚健有力。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奇观。车辆缓慢地从身边爬过。一个身穿毛皮风雪大衣、头戴钓鱼帽的男人从一栋公寓楼走了出来,打天使的身边经过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你看不见吗?”蒂姆想大声吆喝,随即意识到,不,他看不见,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使又朝前走了两步,把衣服扔到报亭前面的人行道上,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抬起膝盖,用力伸展翅膀,从路面上起飞,直冲云霄。蒂姆张大嘴巴看着天使飞呀飞,越来越小,只有一只白麻雀大小——顷刻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然后消失了。蒂姆继续观望着上面天使刚才所在的那个地方,然后意识到,那个头戴钓鱼帽的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正惊讶地看着他。

  “我看见上面有个古怪的东西,”他说。

  “你的嘴再接一点水就要淹死了。”那人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蒂姆踩着水来到自动售报箱跟前,在《乡村之声》和《纽约通讯》这两份报纸之间有一个黄色的塑料包,上面有查尔斯·狄更斯那卡通一样的画像。天使的衣服跟天使本人一样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个包有点眼熟,便弯腰拾了起来。包摸上去冰冷、滑腻,里面装着好几本书。蒂姆的第一感觉就是要保护里头的书,然后看能不能把书还给失主。他拿着包,等车流出现间隙,然后横跨马路。等他走下路缘的时候,忽然记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包。

  蒂姆来到马路对面,一边朝住宅楼的大门走去,一边打开包。他朝包看的时候,几点雨水掉进包里,滴落在书上油光纸的封面,是那本《迷失男女》,下面还有两册相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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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十一章(3)     

  蒂姆走进格兰德街55号。进门处太小,称不上是大厅,只有一排金属的邮箱,地面上的大理石有了裂纹,头上有一盏白天关晚上开的吊灯。楼道的一边有一张课桌。现在是吊灯休息的时间。他转身把门拉开了两英寸,以便更清晰地看看书本的情况。

  他打开封面,翻到前页,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科尔在整页上用高约三英寸,又尖又长的字划满了“鬼话”和“谎言”。蒂姆的赠言也给打了个叉,写上了“虚伪而无耻”。蒂姆把书装进包里,又拿出第二本,发现扉页上涂着同样的东西。正文中有的短语、段落,有时整页都被打了叉。

  一道水线从他的帽舌上流到划乱了的页面,鬼话中“话”字的言字旁给濡湿了,把两面附近的笔画都染污了。这本书似乎在他的手里溶解。惊恐之中他猛地合上书,啪嗒一声,仿佛一个大甲虫给书页压碎了。书本回到了那油亮的包里,他大踏步来到雨中,猛地一摔手,把包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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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屋 第十二章(1)     

  在亨德森尼亚,罗曼·理查德·斯皮尔卡预料中的大雨下了不到一个小时,而且只是星星点点的。(显然他过高地估计了索霍区上空的风暴。)下雨的时候一直有阳光。原来穿着衬衣的工人们脱光了上衣,让上身沐浴在柔和而温暖的雨中。威莉很羡慕他们,恨不得也脱光了上身,到阳光普照的雨中去散步。

  她突然觉得很想跟米歇尔说说话,不只是听他的留言。米歇尔不喜欢让私人生活打扰工作,很可能也不喜欢她打电话过去。要是他跟波罗的公司的哪个女人上床,那就更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了。想到未婚夫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同事,威莉心里感到一阵很不情愿的痛苦。有时候她纳闷米歇尔为什么要选择她威莉·布赖斯; 威莉·帕特里克,她那假小子一样的身材,柑橘一样的胸脯。绝望温和地、一点点地通过精神引流把她往下拉。她真的想跟米歇尔交谈,首先不能是利用录音留言的方式。

  互联网很快找到了南特那家饭店的电话号码。她拨了很长时间的号,但听到的却像是早上催人起床的袖珍闹钟在响。一个男的操着一口清晰的法语讲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

  “对不起,”她说。“你会讲英语吗?”

  “当然会,太太。我怎么能帮助您呢?”

  “我想跟你们的一个客人讲话,他是米歇尔·费伯先生。”

  “请稍等。”很快他又回来了。“对不起,太太,费伯先生不再是巴黎国防公园墨克律饭店的客人了。”

  “我一定跟他错过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费伯先生是今天早上离开的,太太。”

  “他不可能走了,”威莉说。“他刚刚在我的留言机上留了言,电话是在你们饭店里打的。”

  “一定是弄错了。要不他用的是休息厅里的电话?”

  “他说他在房间里。”她犹豫了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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