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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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果你不是:领导一个团队,仅就自己而言……
李:我不喜欢每时每刻都有太大的压力,希望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比如做一个小房子,亲自从头到尾做到每个细节,甚至每天待在工地盯着工人把它盖起来。
张:有什么样的梦想吗?
李:我有点向往以前那种文人雅士的生活方式,优雅而不奢华。比如在南方的某个小镇,有一个园子,有水面和亭台,有喜欢的事情可做。我可以睡到愿意起来的时候,然后写写文章,和朋友喝酒、聊天,我的作品就在这种状态下出现……这真的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张:你不太情愿完全从艺术或美学的角度来评价建筑,但鸟巢最终成为这样一个动人的建筑。
李:有关这个设计的理性过程,已经谈得很多,基本上是顺其自然、顺理成章的;但最后那一步,从一个理性结构,到加入后来的那些元素,与其说是因为主结构需要而加入的次结构(当然这也是很重要的理由),不如说那一刻建筑师的艺术方面在起作用。
张:这时候才加入艺术的元素?
李:我觉得是这个时刻加进来的。就是说在这个环节的变化带有一定的艺术成分,或者是带有一定不可理性分析的成分。你可以从理性角度说,它是次级结构,是结构上的需要,但也许更重要的是建筑师在那个时候,更趋向于一个艺术家,他想要把它变成那样。
最近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在做设计时需要很多逻辑的支撑,因为建筑跟其他艺术作品不一样,不能完全用直觉、非理性的方式做设计,建筑师不是给自己盖房子,而是给使用者造房子,所以必定要从逻辑、理性开始,从分析、判断开始,从功能性的、社会性的东西开始。但是一个建筑物成为伟大还是平庸的建筑,除了是否具备充分的理性过程,使其成为存在的理由之外,可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它的“形”的表现。
以前的建筑设计,尤其是中国建筑师,很多从形式入手,“形”怎么做得好看,怎么从“传统神韵”得到启示。随着建筑理论的深化、发展,认识的不断提高,与国际当代理论思潮的接轨,我们慢慢知道“形”是一个外在的、次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环境、功能、空间、材料、光线以及人们的感受等等。
一个容器,有用的不是壳,而是它盛东西的空间,这是对的。但是发展到后来,这个理念变得极端化了,包括我自己也有一段时间,认为一个好的空间,自然就会有一个相应的“形”,它是自然而然出来的。可是,建筑无论如何要用“形”来表达,“形”的表现也许最终变成艺术性的东西,无法用理性思考的东西这时就会起作用。
鸟巢到达今天的结果,当然有一个完整的理性分析的过程,但也许更具决定性的,还是您一直在追问的有关艺术性的问题,而这一点我觉得很难表达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做成别的样子……
从“形”到空间,到建筑的基本问题,再回到“形”,而这个“形”则可能是决定这个建筑不朽的很重要的因素之一,这是我慢慢体会到的、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但如果只有“形”美,那也只是一个“形”,属于雕塑的范畴,也不会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建筑。比如悉尼歌剧院,你可以称之为城市的标志物,甚至是人们心目中的梦想,但是从建筑的角度看,它是有问题的,它是一个为“形”而“形”的建筑,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符号,这跟鸟巢是不一样的。
张:鸟巢设计是从运动角度出发,如果观光者不可能进入鸟巢呢,“形”的吸引就相当重要了。
李:我为意识到这一点而高兴,我想这是我的一个觉悟,虽然也许有人会对此不屑。如果想让一个伟大的建筑更加不朽,可能还是得回到“形”,因为“形”可能是第一眼让你震动和感动的东西。这个“形”不光包括视觉的、外在的“形”,也包括内在的“形”,空间、光线其实也都是“形”。
比如非常单纯的一个立方体空间,走进它之前是一个幽暗的通道,然后是豁然由上面洒下的光线,抬头望去,一片明朗的天空……这是建筑通过空间和光线的“形”赋予人的感动。
张:我想真正喜欢鸟巢的人不是很多很多。
李:真正看到它的好的人也不是很多很多。
张:你一定看过三月二十五日《南方周末》上的那篇文章《“鸟巢”拷贝“救生圈”?》,能就此事给我一个说法吗?
李:这篇文章我看过。文中艾未未的说法基本可以代表我的看法。两个体育场有很多不同之处,即使仅从外形来看,两者最根本的就是外观与结构的关系有本质的不同,网格的形式也有空透和不空透、不规则和规则之分。当然,我个人认为作为同一建筑师的作品,两者在理念和趣味上有一定的延续性,或者说,北京体育场是慕尼黑的进一步发展,但这就像作家同一时期的前后作品存在一些共性一样,无可厚非,也与拷贝、抄袭毫不相干,相反,这正是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
张:作为建筑方面的从业人员应该具备哪些基本的素质?
李:所有的人都应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你的作品要变成城市的一部分,而城市对市民和儿童会有潜在的教化作用,孩子生活在什么样的城市里面,也许就会有什么样的品性,所以你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还是伟大的Louis I。Kahn,他说过一句话,所谓都市,就是孩子们漫步路上,一路看见的东西,而这些将使孩子们认识到应该把它们作为毕生的事业。
建筑师、城市的建设者们应该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如果你不小心,将不仅是这个城市变得好看或是难看一点的问题。
张:日本人保持并拥有了他们的建筑风格,而且很多西方人认同。
李:日本人特别擅长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比如他吸收中国唐代的东西,吸收西方的东西,但又和真正中国的、西方的不一样,他总是融入了日本自己的东西而自成一统。他们是一个很聪明、很有特色的民族。很多包括西方在内的建筑大师,都从日本文化里面得到很多的启示。
张:你可能独自完成鸟巢这样一个创意吗?
李:扪心自问我觉得不行,这次跟大师合作,对我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做过体育场,在我印象里,体育场是非常技术化的东西,做不出什么新意来,它的功能性太强了。所以建筑师喜欢做博物馆、文化馆、图书馆等这些能“发挥”的建筑。通过这次合作,我更加懂得思考方式的重要性,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懂得寻找设计的起点,但没想到体育场也可以这样做,实际上并不艰深,仍然是要从建筑应该发生的地方开始。它更强化了追问一个事情起点的重要性。你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大家耳濡目染、理所当然、实际上没有什么道理的东西。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世界一流大师也这样做设计。
还有一点,就是刚才所说的鸟巢最后那个动作,那个动作我们曾经有过却又远离,曾经有过其他的变化,但Jacques Herzog最后还是要回头再做。这是建筑的关键时刻,实际上是完成建筑师的某种愿望,或是他心里逼着自己要找的某种东西。他一定要捕捉到那种东西,一定要把它挖掘出来。不然那个时刻可能被我们错过,或是捕捉错了,我们就没有找到使那个建筑变得完美的东西。这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
再有就是他们的工作方式,团队的工作方式,跟世界上很多事务所不一样。Herzog先生尽管有很多想法,仍然要靠这个团队来刺激他,把每个人的力量都激发出来,大家一起把它推向极致,这是非常高明的办法,也体现了大师的智慧。
后记
这篇访谈见证了我的不自量力,充其量这不过是一个“追星族”缺乏理智的行为,你见过七十岁的追星族吗?
我也许不算一个好作家,可我不打算掩盖自己的浅薄。而且,无论如何,对我打搅李兴钢先生多时,发表这篇访谈也算一个致歉的行为。
访谈之后,我们来到工地,工程技术人员说,像鸟巢这样大的跨度,世界没有,难度非常之大,对钢材的质量要求非常严格。
今年下半年就要进入钢结构施工,但马上面临如下难题:
鸟巢外罩上的每一根钢材长60米,重约300吨,且不谈那些异型钢材如何加工,运输到工地就是一个大问题。
运到现场后,如何安装?只能把骨架上的钢材一根根组装好了再提升,即便不能整体组装后提升,采用局部组装提升,每一局部重量为14000吨。
鸟巢是异型结构。既是建筑物,又是一处景观,很多施工工艺、工法是世界上没有的。不但很多钢构件是异型的,混凝土柱大部分也是倾斜的,倾斜度为45度或20度以上不等。
……
但工地负责人说,这是他们的机遇,通过这一工程,对我国的建筑工程业、企业知名度,对参加这一工程从业人员的资质,都会有很大的提高,肯定能锻炼出一支队伍,培养一批人才。
“我将成为英雄。”
“我干过的工程很多,但这个工程是我一生的荣耀。”
“这是我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工程,赶上这个工程,是我最好的收笔。”
工地负责人某某先生如是说。
责任编辑 宁 肯
父亲给了我什么
李东东
7月1日,是党的生日,也是我父亲的生日。父亲李庄,1918年生于河北徐水。按中国传统的说法,2006年,他老人家已进入88岁——米寿之年了。米寿,是高寿,也是喜寿。遗憾的是,我们没有能够给他过88周岁生日,他于今年3月3日与世长辞,永远离开了他无比热爱的事业,离开了他的亲人,也使我这个离家在外的女儿没来得及床前尽孝,只有把深深的遗憾埋在心里。
四年前的春天,我奉调西北塞上宁夏回族自治区工作。在辞别84岁高龄、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时,凝视着他慈爱的面庞、眷恋的目光,我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我会好好出去,好好工作,好好回来,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啊!个子高高的父亲已经站不起来了,坐着,笑笑,点点头,心里明白言语含糊地答应着。
此后的这几年,每次回京开会、回家休假,我的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都是去北京医院看望父亲。早些时,他还能从病榻上被扶起来坐坐,还能翻动我带给他的这样那样的书籍,后来,便完全卧床了。我能做的,就是握着他的大手,看着他的眼睛,呼唤着他,听着他吃力地、隐约地说,好好工作,回家……因为在西北工作,我无法像母亲和姐姐哥哥那样天天到医院守望父亲,我想,我应该做的,首先是完成好组织上交付的工作,按中国的老话说,对国家尽忠,这无疑是父亲内心深处对我的期望;同时,我天天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老人家平安长寿,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边工作边守护他颐养天年,弥补我做小女儿却离家最早、在父母晚年时辞亲远行未能尽孝的缺憾。
近几年,与父亲同时代、年龄相仿的新闻界老前辈吴冷西伯伯、穆青叔叔先后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