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2期-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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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到120多元。这样的事情,是阮工程师的同事“多嘴”告诉杨秀玉的。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好像就一直这么忙碌着,体谅着,谁都没有因为对方工作忙而有过怨言。直到1990年的时候,杨秀玉做开胸手术。当时怀疑是肺癌,杨秀玉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患者的心情,也第一次深深地为自己的生活感到遗憾。她既没有陪伴孩子一起成长,也没有跟丈夫一起出去玩过,她的两个孩子都是产后56天就吃牛奶,家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旅馆,孩子都记不得她年轻时的样子,因为她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已经入睡了。
杨秀玉在得知自己必须开胸以后,跟丈夫去了一趟香山。她记得是早上9点钟去的,丈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工作狂老婆会突发奇想去香山?而且也不是逢年过节。丈夫一直在等杨秀玉对自己说什么,可是杨秀玉到底也没有说实话,她只说自己第二天要住院做全面检查。
但她私下里却已经给小姑子写好遗嘱,主要是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小姑子,当时杨秀玉的儿子在念大学,女儿才上高中,另外,她也对小姑子交了一个底,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阮工程师也需要人照顾,她要小姑子答应她照顾阮工。那一年,杨秀玉的母亲又是第一次从外地来到北京,杨秀玉只好跟弟弟说了实话,她很有可能是肺癌,希望弟弟替自己说说瞎话,告诉母亲她参加医疗队到外地了,大概要很长时间,中间不能回来,也不能写信。
幸运的是,手术开进去,不是肺癌,只是结核瘤,做了肺叶切除。那次手术之后,杨秀玉轻易不愿意再给绒癌病人做开胸手术了。她曾经做过阑尾炎手术,术后第二天就抢救病人,但是开胸手术则完全不同,手术后痛得上天入地,吃了无数的止痛药,完全无济于事,她那一刻居然想到她的化疗病人——化疗病人在手术后要马上化疗,那种痛苦要比她仅仅手术后的痛苦痛百倍。在那次手术之后,杨秀玉有了一个悄悄的转变,她体会到一位前辈对她说的话:如果觉得病人确实无望,就没有必要再增加病人的痛苦。有些手术,能不做就不要做了。
说起来有意思,阮工程师后来知道了全部情况,他对杨秀玉说:“我说你怎么会忽然有时间约我去香山!”知妻莫若夫,阮工程师根本就不相信杨秀玉能够改掉她的“习性”——他为了跟她结婚,等了她十年,他太了解她了。果然,那一年杨秀玉正好晋升正教授,她手术还没拆线,穿着病号服去作了述职报告,在她那一批中,她是第一个成功晋升的。阮工程师给她画了一张漫画,漫画中的杨秀玉,每多写一篇学术文章,脑门上就多一个道道。
事实上,杨秀玉真正感到遗憾的事,是在那次开胸手术之后的很多年。1990年杨秀玉开胸,那次的体会使她感受到人生苦短,但是当排除了肺癌之后,杨秀玉很快又回到以前的轨道上来,病人又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直到去年,她去西部“送医送药”,结果80高龄的老伴在家摔倒,这一次,她才又一次重温“遗憾”的感觉——她在西部的那些底层医院,挽救了三名患者的生命,但是她自己的老伴却摔出了毛病,现在一刻离不开人,有人跟她说,这是宿命。年轻的时候,你老伴追你追得那么辛苦,现在轮到你还债啦,也该你伺候伺候他啦。她想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陪着老伴的时候,她想这不正是她自己年轻的时候所要的生活吗——奋斗一生,将青春全部奉献给最壮丽最值得付出的事业,然后到暮年的时候,与心爱的人一起回想过去。这不正是她自己所设定的“无悔人生”吗?
独木不成林
作为宋鸿钊教授的弟子,杨秀玉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绒癌组找到新生力量。但这个任务却不是那么容易完成,因为第一,绒癌组的收入是全科最低的,所以到绒癌组来的人必须要有奉献精神;第二,绒癌的治疗水平已经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准,再提高很难,所以到这里来的人,必须要能吃苦,善于钻研。 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一天,在楼上产科工作的向阳来找杨秀玉,表示想到绒癌组来,那年向阳32岁,他找到杨秀玉的机会很巧,正赶上杨秀玉在找一个接班人,毕竟宋教授的毕生心血应该有人继承。就这么着,向阳到了绒癌组,紧接着,进入他人生的辉煌阶段——1997年被批准为硕士研究生导师,2000年破格晋升为教授、主任医师。2002年被批准为博士研究生导师。关于“阴道超声在妇产科的应用”及“耐药与危重绒癌病例治疗的研究”分别于1998年及2000年获得北京市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关于“产前诊断新技术的系列研究与临床应用”于2005年获得中华医学科技二等奖。1999年被评为卫生部优秀青年科技人才。曾被卫生部共青团中央授予1999年~2000年度“全国卫生系统青年岗位能手”。于2004年获得由人事部等七部委授予的“首批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称号。目前是妇产科主管科研的副主任,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分会秘书。
很多人都说向阳运气好,但杨秀玉的评价则很中肯,她认为每个人的成才都需要机会,但有些人是你给了他机会,但他不努力,或者抓不住,而向阳一方面是运气好,但另一方面他确实有很多显而易见的优点,比如说有才、能干,而
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向阳非常能吃苦。中午从来不休息,做事快,脑子灵活。
杨秀玉一直有一个看法:“独木不成林。”她认为,医学作为一个学科,集体冠军更重要,只有人才辈出,学科才有发展。回顾绒癌研究的历史,除了作为领军人物的宋鸿钊院士,杨秀玉还提到了积极协助、参与了绒癌研究工作的吴葆桢、夏宗馥、王元萼和唐敏一等教授,更有林巧稚大夫的高瞻远瞩和光辉榜样。绒癌的研究已有半个多世纪,跨越了十年浩劫的艰难岁月。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杰出的领军人物和优秀的团队,才能够在过去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取得了世界先进水平的优异成绩。在绒癌研究的荣誉榜上,有一串长长的名字,那是一个杰出的团队,领军人物从宋鸿钊传到杨秀玉,现在又落到了向阳的肩上。
现在的绒癌组,有了新的血液。除了向阳,宋鸿钊教授的关门弟子万希润博士也于前几年回到了组里,还有从事绒癌研究的研究生、轮转的主治医和住院医以及来自各地的进修医等等。曾经赴香港及美国做过访问学者的万希润,先后师从吴葆桢、宋鸿钊和杨秀玉教授,研究生期间曾经对于滋养细胞肿瘤的放射免疫显像做过深入的研究,后来又对医学教育和循证医学有广泛的探讨,目前兼任医院的继续教育项目负责人和循证医学小组的成员,先后数次获得协和医院和协和医科大学先进教师的称号,是北京市科技进步二等奖“耐药与危重绒癌病例治疗的研究”课题的主要成员之一。
“我们不但为绒癌组培养了接班人,也为医院提供了优质的年轻管理干部”,杨秀玉在提到向阳和万希润分别都担任了一定的行政职务时满怀欣慰,“后继有人啊。”
经过几年的努力,绒癌组充满活力的新团队已经打造成形。国际滋养细胞肿瘤研究学会是国际间研究滋养细胞肿瘤的唯一专业组织,每两年举行一届国际滋养细胞肿瘤大会,代表了国际滋养细胞肿瘤研究的最高水平,能够参加会议者世界范围内每届不过百人左右。宋鸿钊教授曾经是国际滋养细胞肿瘤研究学会的第四任主席,并作为大会主席主持过在中国举行的第四届国际滋养细胞肿瘤大会。这些年来,每届国际滋养细胞肿瘤双年会都有向阳和万希润的发言,向阳还成为了国际滋养细胞肿瘤研究学会的执委。在这样一个人数有限的极为专业的会议上始终保持话语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在我们的研究条件和语言表达比外国同行更为艰难的情况下,始终保持了领先者的水平就需要更为杰出的实力做后盾。最近,下届会议的主办方日本又给向阳和万希润发出了大会发言的邀请函,作为世界著名的滋养细胞肿瘤研究中心,北京协和医院的绒癌组可谓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团队,向阳和万希润都刚刚四十出头,还会有更年轻的新鲜血液补充进来。杨秀玉说:她现在可以体会到宋教授当年的心情,只要有年轻的人跟进来,投身于这一事业,你就会觉得踏实,觉得有希望,觉得自己过去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医学就是这样进步的,你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后人站在你的肩膀上。
一个团队有一个团队的核心精神,绒癌团队始终保持了它的核心精神——敬业。对于医学科学的积极探索和对病人的认真负责。作为这个团队的成员,除了每天面对繁重的临床工作外,还承担了大量的各级科研课题。这不单是一个在科研上领先的团队,对于每位患者,他们也做到了个体化的精心治疗与护理。每年,绒癌组总是妇产科里医疗投诉最少的专业组,常常是零投诉。这也是一个团结的团队,每个人都各有所长,相互配合,相互谦让,这在一个精英汇集的地方是非常难得的景象。
关于团队,杨秀玉还常常提到,它其实还有个更为广泛的范围。医学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科学实践,需要很多科室、很多人员的配合。都说“全国人民看协和”,为什么北京协和医院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关键就在于它的综合实力,每个科室都有较高的水平,而且能够相互合作与促进。“一花开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就拿绒癌的研究来说,如果没有胸外、脑外等科室的手术配合,没有放射科影像、介入的技术支持,没有病理科的积极参与,没有实验室乃至基础学科的促进发展,没有很多其他学科的合作,是不可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在协和,无论你需要哪个学科的合作,你马上就会获得最高水平的支持,容易沟通,精诚无私。每当提起兄弟科室给予的支持与配合,杨秀玉总是满怀感激与得意。
那么看着新一代的人成长起来,作为老辈人在欣慰之余会不会有失落感?
杨秀玉现在每周还要到科室来,年轻人都很尊重她,她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容,不免就会想到自己的年轻时代,当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愿意事事请教宋教授,但是当她懂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在杨秀玉的印象中,宋教授对她总是鼓励的支持的,1986年7月~1987年11月,杨秀玉在剑桥大学人类肿瘤学系Chafing Cross医院化疗中心进修,回来以后,要在协和开展动脉插管化疗,宋教授听了,也是说:“好,你去试。” 那个时候,做动脉栓塞所需要的一个弹簧圈,如果从国外进口,光那个圈子就需要七八百元钱,这么高的医疗成本,很少有患者能承担得起,杨秀玉就和放射科杨宁大夫一起设法用不锈钢避孕环上的弹簧丝来自行制备替代,成本只有一毛钱,照样成功。
杨秀玉自己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她清楚地知道,医学上的做法没有绝对对错,尤其是对于西医来说,医学发展得这么快,一个医生必须一辈子学习,没有老本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