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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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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帐篷,看到桌子两旁的板凳上,全都铺上了小轿车用的软垫,于是他对坦克兵的手脚麻俐,又赞叹不已。

  “缴获的吗?”

  加尔乔谢克点点头说:“东西真多,司令同志,只是没有时间去拿,我们又急于赶路,不能耽搁。”

  “不要紧,你不能耽搁,别人能耽搁。他们会把你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全部没收,把它们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第二次记在帐上的。”

  “是不是请您尝尝我们的汤,司令同志?”加尔乔诺克问。“昨天发的干粮,今天熬的汤。”

  “是给你自己准备的,还是给整个部队准备的?”

  “给整个部队准备的。”

  “那就尝尝你们部队的饭菜吧。不过,我们先来点儿酒。虽然是早饭,不是晚饭,但既然请客,不妨破例。”

  “也可以算作晚饭,司令同志,”加尔乔诺克说。“昨天忙着打仗,这顿饭只好拖到早上吃了。”

  “我们在什么地方,已经报告过了吗?”谢尔皮林问走到帐篷门口的辛佐夫。

  “是的。还通知说,我们即刻返回。”

  “昧昧良心,耽搁十五分钟,不能再多。”谢尔皮林说。桌上摆着四副餐具,他朝这第四副餐具膘了一眼,问加尔乔诺克说:“这是给谁准备的?”

  “步兵团团长就要回来了。他到接合部去同友邻部队联系配合作战的问题,大概有什么事给缠住了。”

  “也许,他在那里为了庆祝两个集团军会师,也同你我一样,跟这东西联系上了?”谢尔皮林朝军用水壶努了努嘴。

  “他不是这样的人,司令同志。”

  “那我们是这样的人罗?”谢尔皮林笑了笑说。“好吧,一不做二不休,给来上半杯!”说完又转身朝辛佐夫点了点头;“坐下吧!”

  加尔乔诺克不多不少,正好倒了半杯。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谢尔皮林本来想说,有双重理由值得干杯:一是机动部队完成了任务;二是他本人回到了开始作战的地方。但这后一点他没有说。每个人都有他开始作战的地方,都会记住他是怎么开头的。

  他为机动部队的胜利干了杯,然后剥开一个煮鸡蛋,蘸了点粗盐,吃了起来。由于喝了半杯伏特加,他真想躺下来伸个懒腰。当然,最好是躺在松树底下,透过松计,眼望蓝天,把你是谁、你在下一分钟该做什么事,全都忘个一干二净!

  “刚刚为机动部队指挥员胜利完成任务干了杯,”谢尔皮林看见迟到的伊林来了,就对他说:“坐下!我们不喝第二杯了,这第一杯,如果你在那里没有喝过,那就喝吧。”

  “谢谢,司令同志,我不喝酒。我许下诺言了。”

  “对谁?”

  “对自己。”

  “接合部的情况怎么样?不过你用不着一本正经地报告,就这么坐着,随便谈谈吧。”

  但伊林生性如此,不能不按规矩报告。他报告了师的番号,同他交接的友邻集团军的那个团的番号,师长和团长的姓名和军衔,接合部的确切座标,报告了准备共同采取哪些措施,以保证接合部的安全——因为接合部的位置正处于受坦克威胁的方向;最后还报告了准备怎样用火力两面夹击,来封锁那条村间小路。

  “那么说,是用两个集团军的力量来防守这条小路罗,”谢尔皮林笑了笑说。“怪不得你要给缠住啦!”

  “我不喜欢接合部,司令同志,”伊林说。“事故多半就出在那些地方。”

  “瞧他们这些年轻的团长,”谢尔皮林用满意的眼光打量着伊林,心里想。早在四二年夏天,伊林刚从文书提升为营参谋长时,谢尔皮林就认为他有军人的天赋。“瞧他们这些年轻的团长!他今年有多大岁数了?至多不过二十七、八岁罢!”

  谢尔皮林想不起伊林究竟有多大了,无意之中给他加了三岁。“战争使人们迅速地成长起来。要是他打完仗,身上没有留下一块伤疤,那该有多好。真是前程远大啊!”

  “我记不起来了,你有没有负过伤?”谢尔皮林问伊林。

  “一次也没有,司令同志。”

  “是啊,我也记得是这样的。有人对我说过,你确实很了不起。打了三年多仗,还一次也没有负过伤。你是哪一年生的?”

  “一九一九年,司令同志,”伊林不大乐意地回答说。

  在伊林内心,对自己的年轻是十分自豪的,但他不喜欢别人谈起这一点。他担心别人会因此而怀疑他的作战经验。

  这一次他也似乎感觉到,他的回答引起了谢尔皮林的沉思。

  不过,谢尔皮林想的根本不是什么伊林的作战经验。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比伊林大。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么,现在就不象伊林那样是二十五岁,而是二十九岁了……

  “那么,您是哪一年生的?”谢尔皮林转过睑来,问加尔乔诺克。

  谢尔进林刚才问过伊林的年龄,现在又拿这个同样的问题来问一个年纪已经不轻的人,因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你”来称呼他。

  “一九○四年。”

  “在哪里开始作战的?”

  “在西南战线上,从边境,从弗拉基米尔一沃伦斯基边战边撤,一直打到普里皮亚特河。”加尔乔诺克讲话的口气是相当自豪的,是啊,不是败退,而是边战边撤……

  “这倒是真的,”谢尔皮林也想起来了。他曾经听到在西南战线最北面作战过的人讲起,直至接到命令以后,他们才撤到普里皮亚特河。

  “在第五集团军吗?”他问。

  “是第五集团军。”

  “那么,你是在哪儿出生的呢?”

  “离这儿不远,”加尔乔诺克把头一摆,仿佛他就是在这个林子里出生的。“今天的战报里说,昨天在明斯克方向已经收复了波勃尔站……我就是那儿的人。在波勃尔和克鲁朴基中间有个会让站,我就是在那儿出生的。我父亲是个巡道工,就住在那个地方。原先在会让站工作,后来调到克鲁朴基。”

  “你父母亲现在在哪里呢?”谢尔皮林问。

  “不知道。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留在克鲁朴基的……”

  加尔乔诺克说得很平静,似乎不愿让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因为他觉得流露感情是完全无济于事的。让不让德国人从莫吉廖夫突围,这可以由他决定;但留在克鲁朴基的双亲是否活着,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是这么回事,”加尔乔诺克沉默了片刻,带着自责的语气说。“头年没给假期,第二年又没给假期,到了第三年,领到了疗养证,就往疗养院里跑。这样一拖再拖,从三六年开始就一直没有见过两老的面。昨天通过德军阵地时,碰到一个小家伙,是他给侦察兵带路的。后来我把他带到坦克里。我听这个十三岁的小家伙谈了多少德国人干的坏事啊……”

  加尔乔诺克叹了一口气。尽管他的外表很平静,但可以看得出,对双亲的担心,一直在折磨着这个坚强而自信的汉子。

  这时候,给他们每个人送来了半饭盒汤。

  “汤熬得不坏,”谢尔皮林说。

  “就是有点凉了,”加尔乔诺克一边尝味道,一边说。

  谢尔皮林看了看表。他给自己规定的十五分钟吃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时间喝茶了。汤虽然有点儿凉,但很入味,一定要把这半饭盒汤喝光。

  一发炮弹在林子里很近的地方轰隆一声爆炸了。第一发炮弹由于突如其来,听起来往往要比后来的炮弹声音响,并且会使人感到,它爆炸的地点也要比实际上的位置近。接下来又有三四发炮弹在比较远的地方爆炸了。即使实际上并不远多少,但听起来它们的声音终究要轻些,因为已经不是那么突然了。

  当一个人面前突然出现几个任务而又必须同时都照顾到的时候,他就不免会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炮击开始,说明德军试图再次突围,加尔乔诺克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而集团军司令又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必须考虑他的安全。炮声是渐渐远了,但它又会近起来的。

  “司令同志,现在正在打炮,请您到我的坦克里隐蔽一下。它就停在离这里一百公尺的地方。”

  “用不着,”谢尔皮林说。“我们到观察所去吧!”

  第二十章 第四节

  谢尔皮林走得很快,辛佐夫紧追几步,赶到了他前面。在战争中常常可以见到一种愚蠢的现象:在危险的时刻,人们总是想插身在敌人与上级首长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首长,但他们却忘了,迫击炮弹或其他炮弹同样也可能在后面爆炸。但这只能在事后想到,而当时却是凭本能行事的。

  “辛佐夫,”谢尔皮林不满地喊了一声。“脚步放慢一点,我们又不是去冲锋!”

  但辛佐夫仿佛没有听见,他继续在前面走着,一直走到通向观察所掩体的交通壕入口才停住脚步。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所发生的一切。确切地说,可以看到在高地斜坡上黑黝黝的橡树林与这里的树林子之间的空地上开始展开的战斗场面。现在,德军的坦克和强击炮,在时断时续地向树林边缘射击的炮火掩护下,正从橡树林那头,左面从铁路路基背后,右面沿着公路,摆开阵势,汹涌而来。装甲运输车和排成散兵线的步兵就跟在它们后面。

  但即使从这样一个有利的角度,也不能把整个现场尽收眼底,由干地势高低不平,左面和右面的景象被遮住了。但是,在公路和铁路之间的靠这头宽、靠莫吉廖夫那头窄的三角形地带上,一下子就有近二十辆坦克和自行火炮进入了视野。

  看来,在地势高低不平的左右两面,坦克和自行火炮也不少于此数。其中有几辆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根据炮火的密集程度来判断,德国人正在不惜倾泻大量的炮弹。

  炮声又渐渐地近了。有几发炮弹从头顶上飞过。从后面的树林子里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是不是打中了你要我去那儿隐蔽的坦克?”谢尔皮林提高嗓门说了句笑话,这时候,他们头顶上又有炮弹飞啸而过。

  “不是那辆,”加尔乔诺克阴郁地说。“我的那辆还要偏左一点。”

  “通过电台报告集团军司令部。再要强击机来支援。空军人员在您身边吗?”

  “在我身边。”

  “其他都按照您原来的计划执行,我没有任何补充指示,”谢尔皮林说。他生怕别人为了照顾他在这里的安全而不敢放手去干,因而想尽快解除他们的这种顾虑。“你们干吧!”他又严厉地补充了一句。他不是在一般地说话,而是大喝了一声,因为当时的情况需要这么做!之后,他没有再理会加尔乔诺克和伊林,仔细地校准了望远镜朝前望:德军的坦克和强击炮正在向前冲来,它们的轮廓已经越来越大了。

  谢尔皮林不是丝毫也没有危险的感觉,当后面已经有一辆不知是坦克还是汽车遭到德军炮弹直接命中的时候,他更为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一点。这种危险的感觉和战斗打响的感觉,通常都要求他采取行动。但在此时此刻,在这最初的几分钟里,他所要做的事,恰恰是咬然不动。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因他的在场而妨碍别人立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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