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醉 作者:潘家华、陈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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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打算?你不会不回去,让我们失望吧?”
姜灿从憧憬中醒过来,他注意到文静把“我们”说得特别重。情人之间的距离真的是可以产生美的;他和文静的持重,恰好维持了这样一种距离和这样一种美。萱儿曾经盛赞过成都女孩会持家,小师妹也说过成都男人的福气。姜灿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辞,多少都会想到文静!这至少说明他心里一直有她。如果跟一个女人分开很久,你并没有刻意给她留一个位置,但她却一直在你心里;说明这个女人已经够资格当你的老婆了。况且“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古训也提醒着追求成功的姜灿:一个成功的男人,成家是要考虑的。
姜灿和文静同时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免沉默了;但他们想到的问题又不尽相同。姜灿直接把关系上升到婚姻的考量,文静也许只想到了将要相处的甜蜜。
不管双方怎么想,毕竟都嗅到了爱情到来的香甜。姜灿安排文静在上海购物的路线图,文静也乐得跟姜灿“招摇过市”。他们趁领导们开会的空挡,在莲卡佛、在伊势丹、在东方商厦疯狂购物!当然他们也会在外滩的情人墙边、在新天地的酒吧里谈情说爱。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姜灿开始怀疑,人的命运到底是如铁链一样一环一环地连接,还是麻绳一般一股一股地纠缠?如果是链条那样的话,意味着你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新的循环、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就象文静之于自己的关系,新的开始完全是一种新的感觉。如果就象麻绳,似乎更耐人寻味!你并不能在一个局部看到每一股是连贯的,但每一股都实实在在地构成了你的命运,比如说烟草和文静,其实一直就是他心里的两股绳!
文静一行即将离开上海的前夜,姜灿和她在一座叫做“玲珑花园”的温馨小旅馆中,渡过了早该属于他们的浪漫之夜。文静极尽温存、姜灿尽情徜徉在爱河的暖流中……
学院的毕业晚会如期举行了,MBA俱乐部也破天荒地热闹起来。院长发表了简短的祝词,表达了对于第一届中外合作EMBA毕业生的殷切希望和真诚祝福。象任何团体的告别仪式一样,学生的“散伙会”常常带着真情告白的诚挚、憧憬未来的激动和分别的伤感。酒于是成了最好的沟通语言,烟也成了祝福的礼物!在酒神的癫狂舞蹈和尼古丁女郎的妖媚蛊惑中,这些来自不同背景和怀抱着不同期待的学子有了共同的抱负和话题。仿佛任何一个中国人的团体,认排行和称兄道弟的风气,显得异常亲切;特别是在分别的瞬间,更怀着些唏嘘的成分。早在自然形成的兄弟排行中,姜灿不大不小,排行老三;大家都知道“拐老三”的说法,给了姜灿在聚会场合上下挑逗的暗示,俨然成了聚会的司仪。导师当然是老板,位居众兄弟之首。在这样的聚会上,姜灿请他首先发言。与即将离去的众兄弟不同,老板有激动而没有凄然的心情。老话说得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个个弟子去了,还有一个个弟子再来。
所以老板的发言,略带官腔:“经济发展的粗放阶段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一轮竞争将集中在管理上。没有永远出色的老板,只有永远出色的企业。大家走上工作岗位后,希望能够运用所学所思,科学决策、规范执行;为各自服务的企业奉献才华!对于自由创业的同学,更要以国际观应对本土问题。祝大家的事业臻臻日上!”
外教是EMBA项目的核心力量,他们无一例外地在讲话中摒弃了平日课堂上的国际化主张,在最后的授意中要大家继续发扬本土化的优势;因为据说所有的国际集团,面对中国市场,都在研究如何本土化的问题。
姜灿与兄弟们心知肚明——人既然是本土的,当然对中国的文化、中国的市场不会陌生;文凭既然是国际的,当然对国际的思维、国际的眼光不会不熟稔!与海归派相比,他们没有脱离语境而放眼国际;与开放市场学习管理的国家战略相比,他们不失去利益而得到经验;所以,他们认为EMBA是中国企业管理国际化的最佳途径。
也不知是酒壮人胆还是烟迷心窍,反正大家觉得这种观点是很有道理的;于是姜灿跟他的兄弟们由此及彼地谈开了,历数了出于管理学习的简史——
八十年代的“三来一补”企业,给中国带来了先进管理经验,培养了大批的熟练工,造就了制造业的繁荣和创业精神的兴起;代价是所谓的打工仔、打工妹们牺牲了他们的青春和汗水,造就了全世界最低的劳动力市场;也形成了巨大的廉价消费市场。这种劳动力市场和消费市场拉动了两种经济体的发展、造就了两种富人:港台企业和港台商人、贸易和倒爷。也许那时候是香港小工厂主、台湾乡镇企业家、国内干部子女和待业青年的创业天堂。很多农村青年也顺势成为了未被正式认可的产业工人。每一个生于七十年代的人都不会忘记“特区、深圳、蛇口”,还有“秀水街、华亭路、青年路”。
高原说:“我表哥,二十岁不到,到深圳打工,发了!现在有自己的鞋厂。”
尚裳说:“我同学在广州做服装生意比较晚,但现在也不得了!”
陈默说:“上海人在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初都是很落后的,那时候我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瞧不起外地人!”
陈默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议题也就到了九十年代。陈默周围的上海人,是九十年代的明星,人们从这里议论“白领、小资、中产阶级”。靠工作致富成为可能,享受工作成为潮流——当然,管他是国有企业的工作、私营企业的工作或者是合资、外资企业的工作!巨大的市场交换了巨额的资金,资金提供了就业;于是打工不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就象它本身并不是一样。但作为具体的人会切身感受到,本地企业常常高薪聘请的并不是本地人。在外资企业,高层管理人员常常被外籍人士或伪外籍人士把控,本土人才哪怕能够通过多年的工龄或良好的外语侥幸升任高职,薪水方面也只是老外的零头!我们缺什么?姜灿想:怪不得在KH公司,阿弥老称呼“台湾人客户总监”、“上海人老总”!工作中的人也是分血统的!
上致国家,下到高原、尚裳、沉默终于认识到管理学习的重要性。也许世纪之交的中国经济最值得庆幸的两件事就是认识而且实践了知识产权和管理的重要性。姜灿暗自庆幸,自己的行业并没有这些个人恩怨。一个长期处在行政计划保护中的行业,固然没有那些更早更自由地游弋在市场经济海洋中的企业和人们那样的切身感受,但却适时地享受着他们实践所得到的种种经验。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烟草业不也有过快速增长的繁荣吗?品种的丰富、品牌的丰富,让他所热爱的地方厂,飞速挤身于三十六户国家重点企业的行列;并且从技术设备、自有资金方面曾经并且仍将成为地方政府关注的明星企业!技术创新、管理创新也始终未停地进行着;虽然有时侯显得有些稍稍落后,但总不至于失去机遇。姜灿突然意识到,管理的要义决不仅仅在于有效地组织利益集团的目标实现,也包括企业中人们的心理形态;而管理创新的要务也决不仅仅在于弥补以前的缺口,而更应该创造全新的理念,重新组织资源和明确目标。若非如此,外企必将失却他们对于人才的号召力,“内企”也将步其后尘!
酒过三巡、烟抽九支后,酒醉加上烟醉;大家由慷慨陈辞转为沉默了。姜灿记得本科毕业时,同学之间流行互赠留言,有一句话叫做“那是一只蚌,一只受伤的蚌——体内的沙子深深地刺痛着它,它用它的忍耐和心血,经过时间的磨砺,把沙子变成了一粒珍珠!”他并不记得是哪个同学引自何处的名言,只想在此时送给自己;烟草行业的明天让他深深期待……
第九章 戒
阳光慷慨地照耀着开阔的厂区,有着一种温柔的力量!盆地很少出太阳,但只要太阳出来,必定带给人一种内心的激情;那些天天艳阳高照的地方未必能够享受这种上天的恩赐!就象香烟的味道,你戒掉一段时间,才能深味它醇和的芳香;而爱情也是这样,那些沉醉其中的人们怎能享受柔情蜜意的细水流长?姜灿猛然领悟到:工作因为艰辛才砺人心志、爱情因为曲折而回味绵长……
工作上稍做交接,姜灿就直奔老朋友阿弥的“烟酒所”而去。在路上,姜灿联想到城市的拆迁浪潮,惟恐“职工之家”、“研究所”那样的老房子性命不保。七拐八弯,在新近铺垫的花砖小路的尽头,一幢沿江商务楼的脚下,“研究所”顽强地蹲在那里;树木葱茏,更点缀些倔强的生命印记。由于时间还早,姜灿进得门来,觉得冷冷清清,从楼上落下来的谈话声证明“烟塌”上正有人闲谈。姜灿拾阶而上,楼梯边的照片多得铺满了墙壁;记录下了姜灿离开的日子中这里绽放的快乐时光。姜灿想,看来“拆城”运动还是有所保留的,留下点这样的房子,总算一个城市还没有忘本。
转眼来到三楼,果然阿弥在烟雾弥漫中笑谈,还有一个童发鹤颜的老者在座,烟酒所的房东也在。姜灿内心说道:“这算是成都的遗老遗少们集会了?”
“姜灿!你到了,坐!”象一个村子中的同乡一样,姜灿在外面经历了很多;回到乡间,一句乡音,褪去了旅程的疲倦,叫人受用。
在座的老者操着地道的成都话问:“这位是哪个?”
“我的老朋友,小姜;哦——姜灿,这是曾正梵老先生——”阿弥抬手给姜灿介绍道。
姜灿道:“曾老师好!”
言必称老师,已经是现代交际中最稳妥的尊称;没想到老先生不领情地说:“不要叫老师,要叫曾老、曾老先生!老师是什么意思?”
姜灿正准备坐下,冷不丁被教训一句;竟愣在那里看着阿弥不知作何表示。
房东忙说:“我们那个年代流行叫师傅,现在是逢人就叫老师;曾老那个时代是叫先生——现在洋气一点的也叫先生!”
阿弥说:“叫曾老、叫曾老,我也犯过这个毛病的!曾老是在教化后辈。曾老可是成都的宿儒啊,三十年代的教授,所有现在的知名大家,曾老早年都有交往的。治学经、书、子、集,现在还操劳入世,做为政府参事。我有幸拜他为师,来,姜灿,过来一起聊!”
姜灿看眼前的阵势,觉得阿弥还真是要修成正果的样子,景仰之
情如滔滔江水,竟不敢破题叙旧。他点上一支娇子,听他们继续摆老龙门阵。
曾老用最地道的成都话说道:“成都是最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个在前头?——修身养性嘛!年青人干事业,有好身体、好性情,才能干大事业……”一切方言,到了最纯粹的地步,是很可能本地人都听不太懂的!就象“京片儿”操的京腔不是普通话一样,曾老的成都话连在成都生活多年的姜灿也有些消化不了。
“成都变了,不是我们的成都了,是你们的成都了;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样的老房子在——还有更老的房子现在也在保护!脉就在。”
房东说:“我们小时侯还在府南河中洗过澡,曾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