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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79部分

小说: 十月 2006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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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悯的方向总是垂直向下。我坐在十七楼的阳台上 
  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外的 
  这场死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 
   
  残 简 
   
  1 
  葵花站在秋后的田野 
  犹如尸体上还在睁着的眼睛 
  她想大声说出的,也正是我们无法听见的。 
  为何,这么多年我总要坚持世间并无葵花 
  哪怕一次又一次在内心遇到她 
  蛋黄般明亮的,战栗的影子? 
  哪怕在乡下,我们曾亲手把狗粪 
  泼向她衰败的茎叶。或是在夜半的废矿区 
  一群无父无母的少年 
  把葵花的标签,绣在肮脏的牛仔裤上。 
  他们站在走廊里哭着,却从不知道 
  自己在哭着什么—— 
  那些把我们磨得滚烫的事物, 
  缓慢地,从指间离去的粗大沙砾。 
   
  2 
  山中,松树以结瘤对抗着虚无。 
  一群人在谷底喊叫,他们要等到 
  回声传来,才会死去—— 
   
  3 
  我们都离家太久了 
  我们这些孤儿,已忘记乳汁的滋味了 
  已忘记野花的滋味了 
  这湖水的电击,漫长,又星星点点 
   
  4 
  秋天的琥珀滴向根部。 
  石缝里,有碎木屑,和蚂蚁虚幻的笑脸。 
  鸟雀在枝头,吐着又稠又亮的柏油。 
  有时,蛰伏在景物中的度量衡会丢失, 
  再过两天,就三十八岁了。 
  经历饥馑的耳力 
  听见婴儿的啼哭,与物种死去的声音 
  含糊地混在了一起。 
  旧电线中传来问候,含着苍老,和山峦的苦味。 
   
  5 
  一只怀孕的巨蝇在我案头,飞起来,又落下 
  再飞起时总是有点困难。 
  她多么像我的母亲在1967年,视力很差 
  对我多次逼过去的剪刀茫然不觉。 
  她又那么无知,总是把王阳明 
  读成了王船山,把斑鸠当成了灰杜鹃。 
   
  6 
  长安剧院前的乌鸦,有时也飞到 
  公主坟和玉渊潭。更远处,橘黄的 
  工人们立在梯子上, 
  把冻僵的老榆树反复地修剪。 
  积雪中移动的街角,裹起去留之间的 
  旅客,在车站广场上集体跺着脚, 
  等待一场浩大黑暗的降临。 
  一如那些难以消失的事物,你的喋喋不休 
  和我持久的不言不语 
  都仿佛另有深意。当夹道的灯火亮起 
  所有的人将发现,京城衙门的枝头 
  总是站着乌鸦,而穷人的院子 
  只住着发抖的喜鹊。如果剪刀停了 
  它们难免一起转过身来 
  迎风霹出心脏,和心脏内耀眼的红色补丁 
  责任编辑 宗永平 谷 禾 
语音
鲁西西 
  小瓷人 
   
  推土机一来到农村,就想折磨菜园里的小黄花 
  它亲自翻出泥地里掩埋的小瓷人。 
  我多想作为旁观者,扶住它, 
  不让推土机将它的淑女胳膊弄断, 
  纵然我也会扶住我的棺材, 
  阻止从远方赶来的人,为我唱不知情的挽歌。 
  它的裙子有印花图案,玫瑰的刺明显。 
  杜鹃泣哭着,试图动摇我离开它。 
  绒毛上有一句话刺眼—— 
  “我不让你死!” 
  推土机听到后一踉跄,停了下来。 
   
  啃 
   
  泪水来到,随激情拍打肖邦的旋律。 
  它何止是痛苦的徒弟,还是幸福的。 
  它步履匆匆,回忆一个词,给它一些憧憬。 
  泪水捂进棉被,不到一秒钟,它就变成了盐。 
  盐开始唱一首歌,盐接着画一幅画, 
  画墙是怎样被泥瓦匠割了耳朵。 
  画一个小男孩,他正踮起刚刚长出的小脚,找外婆。 
  再画一片草原,五脏俱全,画一群羊, 
  只带着嘴唇,不用再啃那咬不动的石头。 
   
  参 与 
   
  不用说什么,不说什么,不用做什么,来引起你的回应 
  漂泊在外的,总要去掉一点点虚荣与盲目, 
  避免意旨之外,步入沉沦。 
  没有谁逼我到墙角—— 
  因为从今往后,河水不可能 
  再干枯了,困扰人的沙石 
  它不躲在河底,而是流走了。 
  九曲回肠的河床,开始摆放 
  我昨天购买的新家具。 
  就算你睡下,就算你一语不发, 
  那也是你在参与我的命运, 
  我与我的诗歌开始相称,平等! 
   
  减 去 
   
  减去诗歌,你说我还剩下什么, 
  再减去女人的女,再减下去, 
  当然就是“人”字了。 
  减吧,这都是我放在外面的枝枝叶叶 
  减吧,你们帮我减。 
  因还有一些是你们减不掉的, 
  我的乳房,非用疾病, 
  才可以减一可我现在好了。 
  我的想象力,非用 
  看你们用什么可以减去这东西, 
  我思念一个人,睡的时候 
  就用厚棉被盖住小脸—— 
  我要学习在心里暗暗思念。增加。 
   
  再 见 
   
  有了力量,就可和穿在脚上的鞋子说再见。 
  因为是它,让我的脚在它里面坚持到底。 
  这是穿衣镜,当我和它说再见, 
  我就有了力量和委屈—— 
  是它让我的身体平躺,像绵单围困在 
  以旧换新的栅栏里。 
  这是我的住所,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 
  是我穿进,又难以脱下的厚大衣。 
  我说过的话,我走过的路, 
  至少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 
  我从来没有认真拥有过它们, 
  和这些说再见,至少要消磨我几小时。 
  好在手还在我的手臂上,舌头依然在嘴唇里。 
   
  亲眼看见 
   
  我要亲眼看见一件事情发生。 
  看到它在我面前发生。 
  看到它不久,还要在我面前发生 
  它的花蕊小嘴, 
  代我述说一连串的话语纷呈。 
  词库里魁梧的笔画。 
  无名与渺小的震颤, 
  像丝弦, 
  也会成为这事情的音量使者。 
  这么高的天空,有一件事, 
  是专为我而发生。 
  地面广阔,我不再用手, 
  只用脚一踩,让声音自己维持。 
   
  幸 福 
   
  喷泉一样的幸福!无休无止堆积。 
  纯粹的黄金!涌动之后又静止。 
  夜里所下的那场雨,岂能算小事。 
  地面因干旱,裂了口, 
  树木与小草干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忽然的一场雨,不能说它是小事。 
  岸上的鱼,在最后一刻,被允许 
  跳入水中:适应,静止…… 
  很快又用整体在水中游,在水中睡。 
  不断扭动隐约腰肢。 
  先喝一口水,再喝一口,慢慢长大, 
  占更多、更大的空地。 
  和水一样壮大,清明,柔软,宏观。 
   
  疯 狂 
   
  我疯狂地活着,疯狂地用鼻子呼吸。 
  疯狂地想用手,触摸一下你。 
  皮肤。骨骼。37摄氏度。 
  这都是我疯狂里的有限。 
  我疯狂地想象自己是一朵花儿, 
  在身上出现了所有春天。 
  疯狂地想象花儿一样,在好日子里 
  活着,在坏日子里消失不见。 
  疯狂的时候,我就可忽视一个 
  至关重要的前提:我“人”字里的 
  一撇、一捺还在地上,或者已撕裂。 
  两个不同的人在房间像情人思念。 
  我的次中音,有空气中的波动纹理。 
  责任编辑 宗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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