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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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你们两个的母!
他们两个愣了,各自松了手。我说今天我们就打架呀?缺嘴说,谁叫狗日的白胯胯骗人,吓得老子又尿了裤子。白胯胯说缺嘴你狗日的吓一下就下毒手啊。老子要还你个大青包!
我说你敢!从今天起,我们谁都不准打架,不准骂人,老子说了算!
我们三个于是坐下来。
我从屋里找出了8颗水果糖,我们在坝子边的梨子树下吃着水果糖,亲兄弟的感觉一下子回到了我们身边。
白胯胯说,那我们先定座次。缺嘴连忙说要得。白胯胯说金全当老大,你当老二,我第三。缺嘴说不行,凭啥子金全一定当老大啊,我们划剪刀石头布,谁赢谁老大。我说为什么要划啊,你当就是。不,划是天意,缺嘴坚持要划。我说同意同意,我们三个划。白胯胯说你们两个划就是,反正我第三,你们谁赢了我都服。
三拳下来,缺嘴只赢了一拳,我就当了老大。
缺嘴说,这就是天意。现在我是彻底服你了。
说起来,缺嘴和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是缺嘴和我们的关系,过去一直若即若离,远不像我和白胯胯的好。四年级那年,缺嘴在班上打了一场架后,我们才变得密切起来。我虽然矮小,但白胯胯从小就跟我是一派,缺嘴当时哪派都不是,他比我们都高大些,力气班上最大,认为谁也奈何不了他。白胯胯几次游说他和我们一派,缺嘴都推脱,说他要赶快回去放猪,要回去割牛草什么什么的,才没得心思为小事打架呢。可是有一天,他为一瓶墨水,和班上第二大力士瓦罐打开了。第二大力士瓦罐和他一般高矮,两个开始不相上下。后来瓦罐不行了,被缺嘴一拳打破了嘴。可瓦罐有一帮小哥们儿,他们见单挑输了,正准备上讲台去把缺嘴围拢了打,但缺嘴打起了兴头,看着围上来的人,居然不顾形势,挺着胸脯说,来啊来啊,现在哪个敢来打老子?!现在哪个敢来打老子?!
我知道他肯定要吃亏。虽然他不和我们一派,但他是倾向我们的。而且,他真被瓦罐们打坏了,一同回去,我和白胯胯都不好给么叔交代。我突然抢在他们之前冲到讲台上去,啪啪给了缺嘴两个耳光。缺嘴一下蒙了,吃惊地望着我,全班同学更是莫名其妙。瓦罐他们开始惶惑,继而高兴。可是,我却拦腰抱住缺嘴,面对全班说:现在,哪个敢来打老子们两个?!嗯?哪个敢来打老子们两个?!瓦罐和他的同伙们措手不及。打嘛,性质变了,不光打缺嘴,也等于打金全了。有了金全,就有一个远处的公安,那是班上谁也不敢动的。
从此以后,缺嘴从独立派站到我们这边来了。但是,缺嘴毕竟力气大,有时并不认为我的决定对,常常给我闹点小情绪。由于他得不到白胯胯的支持,也就只好作罢。现在他自己输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胯胯父亲是富农子女,白胯胯是富农子女的子女,他周身雪白,太阳怎么晒也晒不黑,我们从小就喊他白胯胯。他父亲偷偷地给他看过《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他就给我们讲他看过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我多次以20颗水果糖作交换条件,想看看他看的书,白胯胯都说他老子把书借出去了,没收回来。我说狗日的白胯胯,我们两个是弟兄,你怎么不让我看《三国》呢。白胯胯总是笑,然后我们就勾肩搭背地上学去了。我其实也不是非看不可,他看了就等于我看了,而且,他看了我再看就没意思了,让他见多识广,正好当军师嘛。
我们三个定了座次,我就问白胯胯,按照规矩,我们接下来应该设坛敬神了是不是。白胯胯说,是的是的,而且我们还要喝血酒,发毒誓,才算结盟。
一时间,我们三个格外神圣起来。我出的气粗而快,缺嘴也是,只有白胯胯显得平和,但说话也是很严肃的。我们感觉到,一件神圣的事情将落到我们的肩上来,一道神秘的光环,将把我们罩住。我的心突然狂跳,肚皮小,心很大,几乎要跳出肚皮来。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我们结盟究竟会干些什么,但现在要敬神,要喝血酒,要发毒誓,要……肯定有很多很多我们原来不知道的东西。我觉得我们三个走到了一个秘密的,也是广大的天地里去了。我甚至看不起我老子和么叔他们来。他们显得多么滑稽啊,连结盟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我按住心里的狂喜,我可不能显得轻浅。我说,结盟正式开始,我们到堂屋里敬神去!
推门进去,堂屋昏暗的光线,阴凉的气息,更让我们感觉一个神圣时刻的到来。我们轻手轻脚的,生怕这个氛围和时刻被我们的粗野赶跑了。堂屋正中就是神龛,神龛正中是一块木牌,木牌上是“天地国亲师”五个字。突然,一只白色的小鸟从神龛顶上飞起,闪着光亮的翅膀,不紧不慢地飞出了堂屋,飞到阳光里去了。我们三个一时没了意识,头脑里的一切仿佛被这只小小的鸟儿带走,我们傻傻地站在堂屋中央,忘记了该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白胯胯首先回过神来,他转身把大门轻轻关上,大门还是发出了嘎嘎大叫,我们抽了一口凉气。
堂屋里潮湿的、昏暗的气息,交织着神龛的烟火气和那只白色小鸟飞腾的气息。还有就是我们三个粗大的鼻息。
我颤颤抖抖起来,我们都颤颤抖抖起来。我们的气息说明我们三个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有些莫名其妙。我颤颤抖抖地说,现在我们跪下来。
结盟单这个词就很神秘,很久远。不用说,它的味道,是天地国亲师的味道,它的色彩,是天地国亲师的色彩,它的神秘,是天地国亲师的神秘。在喝血酒、发毒誓之前,我还不是真正的老大。
我居中,缺嘴在右,白胯胯在左,我们三个跪在神龛下面。我们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吐气,我又听到狂烈的心跳。我正准备说话,突然,坝子里走上一个人来,她急呼呼地喊金全,金全,金全在屋里吗?金全看到我的猫没有?看到了送回来!我们立时头发上拔。原来是山脚的小脚婆。她整天坐在院坝里,抱着她的大黄猫,给猫唱山歌。我们远远地不敢靠近。近了,小脚婆的大黄猫从她怀里蹿出来,老虎一样,把我们赶得满坡跑。小脚婆哈哈哈哈地大笑,然后干瘪的嘴说出一个词——嘎。大黄猫就喵喵喵地回到她的怀抱。
等小脚婆走远了,我们的心才回到自己的正题上来。缺嘴说就这样跪着呀。我用左手肘挠白胯胯。白胯胯就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刘关张他们在桃园是怎么说的。白胯胯说他们喝血酒,喝一大碗血酒,然后说不愿同日同时生,但愿同日同时死。缺嘴说就这样?白胯胯说就这样。缺嘴说卵意思都没得嘛。我用右手肘挠了一下缺嘴,缺嘴说,那我们就这样跪着不成?我说不说话,我们心里想想,默念。白胯胯说,想什么啊,默念什么啊。
我们还是就这样在昏暗的堂屋里,静静地跪了好一会儿。我突然说,是不对啊,天地国亲师,是大人们的事情嘛,我们跪在这里干什么呢。要是大人们知道了,会把我们三个打死的。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轰的一声,我们三个站起来,打开大门,光线如刀一样飞进来,我们睁不开眼,站不稳脚。我们躺在院坝上,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奔跑,显得虚弱而亢奋。
我们来到屋后的竹林里。竹林是慈竹和阳山竹,竹林包围了我家,在慈竹和阳山竹之间,有个小小的空隙地。我们在空隙地重新开始没做完的大事。三个土碗里装了满满的水。我们三个面对面跪着,我说喝吧,从此以后,我金全和缺嘴和白胯胯,我们是弟兄,我们团结一致,好好干,我不会亏待大家的。我们要像一个拳头一样,打在敌人的头上。
白胯胯不解地望着我,说你怎么这样说呢。我说那该怎么说呢。白胯胯说我也不知道,但觉得这样说总有什么不对。缺嘴说对对对,说得对,只要我们是弟兄就对。白胯胯说,而且,我们还是该当着什么的面说,光我们三个,容易忘记。我说我们都记住就是了,谁能忘记呢。白胯胯说,我也说不好,反正……缺嘴说狗日的白胯胯书读多了,真是反动。白胯胯说,刘关张他们肯定不是这样的。我说那怎么办?缺嘴说,哎呀,真哕嗦,我们端起酒来,就是,金全第一,我缺嘴第二,白胯胯第三,从今以后,金全缺嘴白胯胯滚住一团,战无不胜。
我们三个开心地笑起来。我说就这样吧,喝酒喝酒。我们举到胸前,嘻嘻哈哈地喝水。缺嘴说,还是应该喝血酒,这个水,淡寡寡的。我也觉得这样确实是太随意了点,和我们的想法很不相称,是应该有点血在水里的。见了血,那就严肃起来了。我说停下停下,我们得搞点血来喝。白胯胯说,按道理,应该滴公鸡的血在酒里才成。
我们到院坝里,到院坝外的苞谷林,到竹林里,追赶我家的红公鸡。它有我们半个高,它开始看到我们不是逃跑,而是迎头而上,和我们相扑腾。我们三个来了莫大的精神,仿佛眼前的红公鸡就是一个骄傲的敌人,我们只有前进,不能后退。我们呐喊着,向公鸡发起攻击。途中,白胯胯问我,要是大人发现我们把公鸡的鸡冠割破了怎么办。我说我既然是老大了,你们就用不着怕了。正说着,小脚婆家的鸡群咕咕咕咕地来到我家竹林外,大红公鸡一个朝天飞,飞到小脚婆家鸡群里去了。
小脚婆家的鸡群里有三只小公鸡,刚刚开叫。缺嘴说,干脆捉小脚婆家的算球了,金全家的大公鸡捉不到。白胯胯说那不好,小脚婆最易发现,而且也不对。缺嘴说只要是公鸡就行了,管是谁家的呢。我说要得,捉小脚婆家的,她的大黄猫差点没把我们吓死。白胯胯说,好吧,但我认为还是不大好。
我们开始追赶开来。毕竟是刚开叫的小公鸡,没追几圈,缺嘴和白胯胯就围住了一只。缺
嘴立时用手捏住公鸡的嘴,让它叫不出来。可是小公鸡翻天翻地地扑腾。缺嘴把手捏了小公鸡的颈子,我抱了小公鸡的脚,小公鸡才平伏下来。
我们兴奋异常。来到竹林里,缺嘴说,拿刀来,干脆杀了,喝鸡颈子里的血。白胯胯坚决反对说,是小脚婆的鸡,不能杀,而且,只要鸡冠的血就行。我说好吧好吧,就鸡冠的血,缺嘴你咬一口,让血出来。缺嘴就抱了鸡在怀里,小公鸡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虽是茫然,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缺嘴伸头就咬住小公鸡的冠子,不想咬大了,几乎咬去一半。一口没咬下来,鸡满怀扑腾,嘎嘎乱叫。慌乱之中,缺嘴一手捏住鸡的颈子,小公鸡突然失声,只听喉咙咕咕有声滑落,眼睛大大睁开。白胯胯说狗日的缺嘴快松手,鸡死了。缺嘴此时满嘴是血,哈哈哈地笑起来,死不了,死不了。果然,鸡没有死,血滴落地上,也滴落在缺嘴的衣襟上。我赶快端来装水的碗,小公鸡的血滴进去,像云霞被风吹着一样,鸡血散漫流走,照着我们三个小小的脑袋,不一会儿,水里就满堂彩了。
缺嘴放下小公鸡说,快回去,小心我们杀了你。可是,小公鸡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耷拉着流血的头,倒栽下去。我说死了就死了,白胯胯说,还没死,给它点水喝吧,不然小脚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