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3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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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他远去了,再次忘了她再三至嘱的事,让她觉得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很值得质疑。她几次欲言又止,想把“怀孕”的真相告诉他,但是现在,她决定把谎言进行到底。
谎言贯穿了整个旅程。每当她走到一地,她便到旅馆的商务中心去发E…mail,她编造的故事情节天衣无缝:她在巴黎认识的充当翻译的女孩,成为了她的好友,女孩不但带她去看男性脱衣舞,还带她去做了药流,是巴黎最好的医院,药流很成功,为了让他更动心,她特别加上了:只是很痛,至今仍在痛。
她要让这个故事成为他一生的歉疚。
但是回国后的第—个晚上,她便发现她的故事对他来讲并不大管用,起码,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管用。的确,当天晚上他就来了,而且又是那种急风暴雨、排山倒海式的做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和真爱,她只来得及说一句轻一点儿,他便已经进入了。可是当激情过后,她听见他说,前一段他的电脑出了问题,直到两天前他才收到她所有的E…mail,他说,他两天后要去外省调研,十天回来,原来是准备回来后陪她去做人流的。
她听了几乎叫起来,难道他不知道等他调研回来就会错过做人流的时机吗?(当然,是假定的人流)难道他的所谓调研比她的命还值钱?!男人有功名心她可以理解,但是涉及所爱女人的生命还不顾惜,那这份感表就大可怀疑了。她把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吞了进去,她不希望刚回来就惹不痛快,何况,刚刚他在床上那么卖力。
她把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拿出来,是法国枫丹白露的画家手绘的T恤,上面用法语写着: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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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越来越摸不透何小船了。
小船过去在他的印象中一向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包括那次在H城,虽然胖,但她每次从试衣间出来,都蹦蹦跳跳给他看,脸上还带着少女式的调皮微笑。可是现在,她的眼神里总是有一丝哀怨,好像在埋怨他什么,好像他欠了她什么,让他很有压力。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多想,一是老父亲的病,二是单位里堆成山的工作,三是他本来也不是个爱多想的人。
父亲终于做了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起码一两年应当没有问题,他松了口气:一两年好像是个很遥远的概念,一两年中可以发生很多事,有很多机遇,说不定这两年中能发明什么可以根治肺癌的药呢。这么一想,他心情立即好了许多,所以当他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立即很痛快地答应去见她。
她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就是更瘦了,脸色也不好(木讷如他者也感觉到了),她嗲声嗲气地说,要去吃新开的一家苏州菜,然后再去附近的那家公园晒太阳。
她的建议让他哭笑不得。他蓦然想起若干天前她竟穿了一身妖娆的艳红色裙子去单位找他,说是什么天气好,想出去散散心。当时他对她解释说他和她比不了,她是个自由职业者,而他是公务员,是堂堂的国家干部,上班时间,哪儿能如此随意?!看来,她并没有真正听懂他的话。
他只好在床上尽自己所能抚慰她。而她,也努力装作高兴,她趴他的身上,几乎是贴在他的脸上细细地看,她用手指轻抚着他的眉毛说:“你像一个古代英雄。”他问:“古代英雄什么样?”她说:“就像你这样,眉毛又浓又长,鼻梁又高又挺,嘴巴有棱有角,还有硬硬的胡子,对了,你这样不刮胡子就对了,你留胡子更好看。你明明是关羽嘛,哪里是什么秦明?你的脸若是再红些,那就整个一个关公二世了!”说着,她又抚摸他的嘴角:“这儿是我的,听见没有?谁也不许动了她的这些孩子气的话让他好笑也让他喜欢,要是她总这样该多好啊!可惜,她的表情总是说变就变。
果然,在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她的表情立即变了。那是郎华的电话,他对她解释说,郎华有个朋友在洋桥,郎华要去看她,他准备开车送她去,郎华已经快到他的单位了,他得马上回去。
他说完这话就惶惶不安地看着她。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连过渡也没有,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去钓鱼,一个朋友用两根电线把鱼电晕,晕厥的鱼被人捞起,放进鱼篓,刚刚活蹦乱跳的鱼一下子变成了晕厥的鱼,让人无法接受。但是他决定扛住,决定不惯她这毛病,他起床,穿衣,从容地对镜整理头发。蓦然回头,正碰上她那含怒而无奈的眼睛。
“你眼里好像藏着两个人。”
突然他说。
说完了这句话,他们俩同时吓了一跳。
他是被她吃惊的表情吓着了,而她,突然觉得,大事不好。
窗外好像有乌鸦在叫。在这瞬间,她好像听见了自己体内的声音。那声音在说,疼就别压抑了,哭吧哭吧!但她没有哭,她只是说,那
个公园今天的太阳很好。
他看见她双唇的嚅动,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是啊,天冷了,冬天来了,一个好太阳的天气很难得。但是掺杂了女人的一切来得如此模糊,一层涟漪被另一层涟漪包围,他应付不了如此复杂的局面,他只想随时抽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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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的话惊着了。半晌没动窝。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要么不说,要么说出一句话就惊心动魄?!
她恨他,恨死他了!
上次他说的关于报应的那句话便让她胆战心惊。是啊,她心里也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现在的工作如此不顺,身体又渐渐虚弱,难道都是报应吗?不,不不,这不过都是些偶然的巧合。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把它看作一句可怕的箴言。
但是今天呢?他到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拿出那副已经被她抚摸得柔软的塔罗牌,一张张摆开。
她在算自己。
她用的是精神状态占卜法:
10.#(遥远的未来)
9.#(不久的未来)
8。#(现在影响)
7。#(社会状况) 6.#(潜意识影响)
4.#(左半脑) 5.#(右半脑)
3.#(最近的过去)
2.#(遥远的过去)
1.#(现在自我状态)
牌揭开了,她大吃一惊。
第一张,现在的自我状态,是倒置的恶魔。恶魔代表精神上的死亡,等于把原来的自己搁置一边,迎合别人的需要,但实际上,原来的自己与自己的魔力并未消失,它们只是休眠了,随时都可以醒来。而倒置的恶魔,则代表深陷泥沼爱恨交加的感情。(她想,对极了。)
第二张,遥远的过去,是倒置的女皇,女皇原意是极致的完美女性,是孕育大地的母亲,代表一种积极的感情,代表与伴侣的生活和谐而欢乐,而倒置,则恰恰相反,代表自负、任性,使人难以接近,并且过度自我保护。两性关系上很失败。(她不服气地想,都是女皇,一正一反怎么区别那么大啊!不准,下回我没准儿就摸到正的了呢。)
第三张,最近的过去,是正置的死神。更可怕了!是指失败,停滞,毁灭之日将近,味同嚼蜡的生活和不幸的即将终止的恋情。呵呵,她不能不承认,这塔罗牌实在是太准,准得让她不敢再算了!
第四张,左半脑,又是女教皇。好不容易的一张好牌!这证明她本来是优秀的、聪明的,知性的、有洞察力与独立自主的女性。
第五张:右半脑,是倒置的义人,啊,这代表无谓的牺牲,没有回报的爱情,在感情中居于劣势,不但如此,还缺乏共同奋斗的伙伴,会独自一人承受厄运,受到惩罚。
第六张:潜意识影响,是倒置的力量。代表犹豫不决,丧失自信,误用力气,爱情无法继续和危险的赌注。(她已经在出冷汗了)
第七张:社会状况,是倒置的正义。不用说是张糟糕的牌,它代表先人为主的观念,性格相悖、不利条件及无视社会道德观的爱情。
第八张,现在的影响,是倒置的星星。(天哪,她怎么这么多倒置的牌,要是都正过来该多好啊!)更是直接代表了挫折与失败,代表了事与愿违,代表了不可期待的对象,不过好歹给了一点点希望:只有清除你生命中不再有价值的东西,你才能重新获得希望。(看来,这段没有价值的感情,是该结束了)
第九张,不久的未来。是倒置的节制。代表着一种消耗,是啊,是不融洽的爱情带来的消耗,假如她不立即停止,她有可能被彻底消耗掉。她已经从—个过于旺盛的胖姑娘变成一个干巴巴的瘦女人了,感情的消耗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现在看着牌,只是发抖,什么也不敢想了。
还好,最后一张牌给了她希望。最后一张牌,是二十二张主牌中最好的牌:世界。也就是说,只要她斩断情缘,停止消耗,那么在遥远的未来,她将踏入世界的终极幸福之地,她的一切梦想与快乐都会实现,她将获得永久与持续的成功,她的爱情将如同阿弗罗蒂德手中的月桂树叶那么美丽——
——但是那太遥远了,遥不可及。她的目光又停留在那些恶魔,死神们的画面上。天哪,怎样才能穿越他们呢?……巨大的消耗,事与愿违,挫折与失败,不利条件,危险赌注,丧失自信,在情感中处于劣势,误用力气、无谓牺牲和没有回报的爱情,味同嚼蜡的生活与毁灭之日将临!!!
她踉踉跄跄地奔到镜子面前,看见自己的形象很可怕,真的像个恶魔。呵,他看出来了,他竟然看出了她一生的秘密!她心里的两个人,天使与恶魔!他都看出来了!她心里的惊悚仿佛不期而至的鬼魂,她一转头,头发披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有一股炙热的香味袭来,又是那种怪异的香味,那种不可思议的香气把她笼罩了,就像白娘娘被法海的钵盂罩住了似的,她突然一头栽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一串钥匙——而那并不是圣彼德的钥匙,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说到底她只是个小人物,就算一个人死在家里,怕是臭了也没人知道。
桌上的食物在那股蓦然而至的香气中变得酸腐,满屋都是搬运的蚁群,而冬日的阳光穿过玻璃,直直地照在灰色的瓷砖和她灰色的五官上,泛着灰白的光。
36
老父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几乎是在同时,他接到她住院的电话,他们——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总是同时向他发难,这让他手足无措。
当然他要先处理老父的事情。
父亲住进高干病房,所有的指标都查了,他请了护工,交代完了所有的注意事项之后,才拖着倦怠的身子,发动了他那辆白色富康。
多年置身官场并且极其看重仕途的他早已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他在进入她病房的时候,习惯性地向四周一瞥,确信无人注意,再从病房门上头的玻璃往里看看,确信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她之后,才悄然走进虚掩着的门。
她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青白。这些日子,她一天比一天瘦,他看着她,想起她过去那圆圆胖胖的样子,心里揪了起来,到底还是有感情的。他坐在她身旁,看见她黯淡无光的眼睛慢慢地、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她眼睛里的亮点凝成了两大颗水珠,既不滚落也不消失,就那么待在眼角上,然后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小而滚烫的手抓住了。
“我快死了。”她说。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