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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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喜群无言地扶起了老人。这位年轻的基层公安局长,三年前来到这个占娄底市人口总数三分之一的大县担任一把手后,已经连续三年实现了命案必破的誓言,多次受到湖南省公安厅的表彰。
新化是一个全国有名的武术之乡,民风剽悍,每年命案居高不下,但如此惨状,作为局长,张喜群也是头一遭看到。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此案不破,既对不住受害者,也对不住自己头上的警徽,更对不住组织对自己的信任。
他不厌其烦地清理现场物证,仔细询问在场的证人和左邻右舍,然而案发突然,又是深夜,人们都说不出有价值的线索,案情一时扑朔迷离。他当即与战友们辗转来到医院,在病床上找到刚刚清醒过来的陈历平。然而,陈历平也是一开头就被砍伤而晕死过去,所以,也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当时对方有没有受伤的人?”张喜群启发性地问道。
“你——说,我真想起来了,其中有一个大个子,被我儿子陈新华砍伤了手,当时是出血了的。”陈新华的母亲忙不迭地补充说。
“伍队长,这里的地形和医院你都很熟悉,你带人立马追捕这个受伤的歹徒,从这里或许可以找到突破口,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张喜群朝站在身边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伍侣伦(现任刑侦大队队长)道。
“行,吴兴宝、周建飞,你们几个跟我来。”在孟公镇当过外科医生的副大队长兼法医伍侣伦率几名精干力量领命而去。
“没错,确实有一个右手受伤的人在这里清理过伤口,但仅仅清理一下后便离开了。”医生是伍侣伦当年的同事,一见警方调查,十分配合。
“负责送受伤者来医院的人有一个明显特征,梳西式头,用长头发掩盖着瞎了的左眼,所以,我特别留心了一下。”医生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根据这个明显的特征进行走访,当地百姓一口咬定,这“独眼龙”就是西河镇的村民刘洪书。
“刘洪书今天正在他亲戚家喝喜酒呢!”说来也巧,刚好有人看到过刘洪书。
事不宜迟,伍侣伦迅速与吴兴宝、周建飞等人赶到这家办喜事的人家中,刘洪书果然正在喝喜酒。
“跟我们走一趟。”
“我?”正醉意朦胧地在厕所里放“包袱”的刘洪书看到几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酒也醒了一半。
“没错,是你!”
“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别抓我!”“独眼龙”不打自招,腿都站不直了,被两名民警押上了警车。
刘洪书只是参与杀人案件中一个负责接送的摩托车司机角色,并不知道杀人内幕,但他提供了被他送往医院的受伤者名叫戴哲兵,是号称西河一霸的廖建伟的手下,而这起命案的主要指挥者便是村霸廖建伟和他的帮派弟兄刘永华。
从刘洪书的初步交代看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杀人、放哨者分工明确,组织严密,手段残忍,针对性很强。
局长张喜群和刑侦大队的技术骨干分析后,决定以故意杀人案立案,定性为恶势力案件,对这宗案件实行内线和外线同时侦查,双管齐下。
“散打冠军”
排名老二的廖建伟被带上被告席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的脚是一跛一拐。因长期吸毒而消瘦得几乎没有肌肉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或许,廖建伟这一生,注定只能带着一副残疾的身子走进另一个世界。
被押进法庭以后,廖建伟便不停地朝旁听席上观望,或许,他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儿子或者女儿,然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想起自己39年来走过的历程,站在被告席上的廖建伟此时才真正是悔恨交加。
他出生在新化县西河镇上江村,一母同胞兄弟姐妹五个,廖建伟排行老三,大哥廖建新是村干部。廖建伟虽然生得并不高大健壮,倒也身板灵巧。他自幼不爱读书识字,一心只想成为练武奇才,所以初中毕业,便怎么也不肯再上学了。
廖建伟练武未能成为奇才,不过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1992年冬,西河镇鹅塘乡举办散打擂台赛,大家撺掇着他前往参赛。当时,廖建伟还有几分怯场,但经不住大家的怂恿,走上台去。在散打60公斤级中一举夺魁,在拳术套路项目里也取得不错的成绩,从此声名鹊起。第二年,廖建伟又代表西河镇在新化县城参加散打比赛,也取得了很好的名次,从此,方圆数十里,都知道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廖建伟。
刚出道时的廖建伟也算是热血青年。那一次赶集,看到一位60多岁的老大娘急得在地上打滚,一打听,原来是她卖小猪崽的钱被三个当地的“烂仔”给抢走了。廖建伟一听,二话不说,紧走几步,一顿拳脚,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三个抢钱的小青年打趴在地,他们乖乖地交出了钱并跪地喊着大哥求饶。廖建伟扶起大娘,把抢回来的钱交到大娘手头的时候,大娘千恩万谢直喊廖建伟恩人,围观的群众都竖起大拇指。廖建伟的名声在当地也就越发响亮。
但是,不久后,廖建伟便染上了毒瘾,经济上开始吃紧,靠正当的收入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正常开支。从1993年开始,廖建伟便开始伙同他人前往广东等地开赌场、组织妇女卖淫,赚取昧心钱。1996年,因为放高利贷对方没有及时归还贷款而非法拘禁了他人,公安机关前往解救时,廖建伟公开与警察对峙,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因为廖建伟的哥哥是村主任,经他多次出面,花钱了灾,才没有得到打击处理。廖建伟逃脱了法律的惩罚,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不思悔改变本加厉,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尤其是和刘俊勇相识相交后,更是横行乡里,成了西河一带的乡村“毒瘤”。
可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他怎么也不曾料到,被称为“西河一霸”无人敢惹的他也会阴沟里翻船。
2004年6月17日,廖建伟和把兄弟刘永华一起到沙江村去放高利贷。
“前边路口有埋伏,你们当心点。陈月华扬言要放你们的血,还是别往前边去了。”有好心人向廖建伟通报消息。
“有埋伏?放我们的血?真他妈吃了豹子胆了!”在西河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廖建伟还从没有碰到过对手。
“翻天了!有谁敢动我们一根汗毛,叫他脑袋搬家。”五大三粗的刘永华当然也不相信在西河镇的地盘上还会有人敢同他刘永华和廖建伟较劲。
可是,当他们大摇大摆走到街的尽头时,10余人手持砍刀竟然挡住了去路。
“你们的人打伤了我的手下,得给医药费!”拦在路口的领头人叫陈月华,也是西河一带喜欢没事找事的烂仔,但在廖建伟和刘永华的眼里,还是小菜一碟,没把他排上号。
刘永华想起了陈月华所提的那档子事了。2004年初,陈月华与刘永华两伙势力火并,自己的手下将陈月华的手下打伤,结下怨恨。陈月华得知刘永华要来沙江村,特堵在路口向刘永华索要医药费。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廖建伟本身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刘永华是他的铁哥们儿,刘永华的事情,也就是他廖建伟的事情!
“那好,没有钱就送上命来。”为首的陈月华挥刀便砍,五六把刀齐齐发力,可怜廖建伟因长期吸毒,身子骨早已掏空,加上心理上毫无准备,而对方是有备而来,岂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廖建伟的腿上和头部被砍14刀,晕死过去;刘永华的头上也被砍9刀,不省人事。
当天,二人被抬到医院抢救,事后经鉴定,廖建伟被砍成重伤,十级伤残,刘永华也被砍成轻伤。
在西河镇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竟受到如此“礼遇”,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要杀了陈月华,要报复所有砍我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廖建伟伤口一痛就大喊大叫。
“仇是一定要报的,而且我要亲自动手报这个仇才解恨。”刘永华更是咬牙切齿。
可陈月华砍杀廖建伟、刘永华后,自知于法律于私仇都难逃其咎,便逃之夭夭。
找不到陈月华,廖建伟和刘永华便把复仇的目标对准了当时也在现场出现过的陈月华的哥哥陈新华,于是,他们策划了6月30日血洗沙江村的惨案。
案发后,廖建伟、刘永华得知陈新华命丧黄泉,知道大事不好,便走为上了。
“至孝”外甥女
此时此刻,廖建伟坐在被告席上,尽管一再被制止,仍不时地回头张望。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妻子刘小平、妻妹刘伟平、哥哥廖建新等5名亲人,他们都是因为资助他逃跑而受牵连的。也许,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悔恨,是自己连累了亲人。
当他的目光与妻子刘小平相遇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里流下了两行泪水。结婚10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几天,但这个女人,却是任劳任怨地守着这个家,孝敬公婆,养育两个孩子,无怨无悔。可此时此刻,没有跟他享过一天清福的女人,却要陪着他在监狱里度过一段漫长的日子。
他想擦拭眼里的泪水,但他的手被铐着,只好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也许只有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原谅和理解了曾经资助他逃亡长达8个月之久最后却“出卖”了他的外甥女王林(化名)。
2004年7月1日,当得知陈新华被砍身亡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廖建伟叫老婆刘小平喊人将他抬出了家门,躲到新化县一个亲戚家里,住了整整一个月。眼看着公安机关追捕得紧,又逃到了冷水江她的姨妹家中住了一段时间。
8月中旬廖建伟见风声越来越紧,决定一个人独闯广东。
“姐姐,在家乡我是再没办法待下去了,被公安局抓住了,我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是我的亲人,总不能眼看着我去死吧。”
当廖建伟突然出现在家住深圳的外甥女王林家时,正在给王林看孩子的廖建伟的姐姐吓了一大跳,对是不是收留廖建伟,姐姐还在犹豫,毕竟,这是女儿的家,要连累她的亲生女儿。
“舅舅,你犯再大的罪,也是我的亲人。你只管在我这里住下来,能够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不要再回去了,你的两个孩子,我会资助他们读书上学。”年龄不大却处事十分老练的王林倒十分爽快,廖建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廖建伟躲在外甥女王林在市场附近买的一套房子里,外甥女隔三差五派民工给他送点吃的和生活用品,他便再没有和家里的其他人发生过任何联系。他既担心公安机关的追捕,又因为腿伤一直未愈,不能随便出来走动,孤独寂寞,加上对亲人的思念,使他感受到逃亡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2004年10月,他的父亲因他的事气病交加,不久去世。廖建伟十分悲痛。从小,父亲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这些年,自己由于吸毒成瘾,身无分文,父亲默默无言地支撑起他的那个家,给他抚养两个孩子,相信他会有自立自强的一天。当他杀人潜逃后,父亲又气又病,终于卧床不起。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想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甚至冲动地想回家投案自首,但他终归不敢,他害怕失去自由后的日子会很难受。那天,他一个人在房子里痛哭了整整一个上午。
就这样,廖建伟惶惶不安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