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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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却醒了。
他从纱幔后面伸出手,他的手指纤长,抚在脸上有淡淡的暖意。
但阿兰珠却就觉得自己会被他指尖的温暖,连心都烤焦了。
“对不起,姐姐不要再哭了。”安儿为她拭去泪水,“我知道姐姐是想云儿了,可是云儿不在,姐姐就见不到他。所以姐姐会哭。”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都快要和你结婚了,心里想的还是白云。是姐姐要和你说对不起。”
“可是即使姐姐想着他,姐姐也不会抓到他。因为他是一只白色的蝴蝶,很漂亮也很软弱的白蝴蝶。”
安儿的声音总有种梦幻的味道,阿兰珠听着他的声音,眼前就恍惚间看到了:
黑暗中有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的翅膀是轻灵的,洁白无瑕的翻飞在黑暗中。它是白色的,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相称。它美丽孤独,无奈的飞。它的翅膀极力想要飞出这片黑暗,但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领地,不论他逃到何处,他都挣不开黑暗。
他是游走于黑暗与死亡间的一抹幽魂,他的每一次的飞舞都带着深深的绝望。他无望的飞着,追逐着也许永远都不是真心想得到的东西。只因为他是一只蝴蝶,一直迷恋着黑暗的蝴蝶。黑暗正在丝丝缕缕的侵蚀他的身体,即使它的翅膀洁白依旧。
没有人知道他的洁白还可以保留多久,也许是明天,他就会被黑暗彻底的吞没。因为他只是一只蝴蝶,永远都不会成为划破天空的闪电。
阿兰珠记起第一次见到白云,那时的他就是一身白衣,形似鬼魅的飞舞在风中。那时的自己,就真以为他是一抹幽魂。
后来的每一次,白云都会给她蝴蝶的错觉——他的身姿轻灵冷淡,不是人间烟火,就像蝴蝶一样。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认定他像蝴蝶,却不是其它的任何东西?
他的抱负是皇位,他的形象就该让自己想到龙的不羁与傲慢,为什么终会想到凄凉无力,飘飞绝望的蝴蝶?
“姐姐,白云是蝴蝶,是一只永远都飞不到彼岸的蝴蝶。”
安儿的声音里包含着一种残酷,这是比阿兰珠在白云处经历的寒冷也无法相较的残酷,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安儿,就是白云也不会说出这种仿佛已经看见命运的轨道的话语,清醒到冷酷。
安儿有时是天真的,也会有时表现出不属于孩子的冷静,或许是因为他与白云间有着双生子独有的牵绊,他们可以彼此看到对方的心。
阿兰珠这样一想,就觉得也是合情合理的,假如是白云的思考进入安儿的体内,也就可能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了。
换而推之,安儿的思考也会进入白云的心中,白云一定也是可以不时地感受到安儿的思考。若是真这样,白云就不会真下手杀安儿,因为安儿对他而言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双生兄弟,更是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
要是白云真下手杀死他,也一定是因为深深的爱意。
阿兰珠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但她希望白云和安儿间的感情,可以改变未来。
第二天又是一场大忙碌。
上午是祭太庙,据说场面恢宏,气派之极。下午,史云龙进宫见驾,皇上虽身体不适,还是在病榻上接见了自己最倚重的将军。
史云龙的官职没有晋升,但爵位又升了一等,皇上给的赏赐不少,从西域带回来的倒已经大半都给他,战俘全都赐给他,就是随军而来的几位公主贵小姐,也是可以叫他挑中意的纳为妾侍,史云龙就一一拜恩谢过。
皇上赏下来的东西会由史云龙按军功分给部下,战俘之类的就是成为史家的庄园园工,或是作为财物变卖。史云龙本人不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皇上赏来的女子,自然就会在官场的应酬中作为礼物送来送去,也不知会流落到谁家,只是听天由命了。
史云龙是为数不多的对妻子忠诚的男人,自然这次赏赐下来,就又不知有多少公卿大人在史家物色了。
史云龙只在皇帝的寝宫呆了半个时辰。
如定王的预料,史云龙直接去了永央宫。
本来史云龙就与宁王夫妇关系甚好,现在史将军已经可谓是朝中一人,自然就不会再有所顾忌。
阿兰珠在长宁宫远远见他走来,自然就跟了进去。
皇帝病倒是这几年的事,而这些年边关一直不是很太平,想是史云龙已经很久没有来永央宫了,竟是才进永央宫的大门就——
他双膝跪行,走到宁王面前,一边走还一边叩首,只说自己该死。
阿兰珠没有想到史云龙对宁王一家的忠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史云龙的相貌没有传说中的夸张,作为一位大将军,他的相貌算不上威严却也是方正有力,五官不是浓重可是线条深刻,宛如刀刻,胡渣还有残留,更显出边关的雄浑虎魄。英俊的形容与他无关,但也不是个粗鲁的边关汉子,他就像一柄古剑,平静中蕴着杀气,很有一代儒将的风范,但他的笑容中也随时会浮现杀机。
这样一个大将军,现在正跪在宁王的面前,宁王怕是也被他吓到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这个男子包住宁王的手号啕大哭。
男人流泪,总有沧桑之感,但从史将军眼中流出的泪,却饱含着激昂与火烈,仿佛忠臣终于找到了主君,忠马终于寻回了主人。
“苍天开眼了。”
他低喃着,被他布满了握剑拉弓磨出的老茧的手包住的宁王的手,就真是媲美女人的细腻柔滑了,一黑一白对比明显,连阿兰珠也觉得史云龙太过激动了。
这时莎莎又命人抬了椅子,奉上香茗,史云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失态,连忙松开,只是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中还没有平复。
阿兰珠已经看出史云龙对宁王的感情不一般。
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向一个已经失势甚至疯掉了的王子下跪,尊敬的意思分明就已经刻进了骨髓里了,而且——
史云龙只是半坐,这征战沙场立功无数的大将军,在宁王面前坐立不安的就像个孩子,生怕自己的言行中有一丝差错处。就是在刚才,他还因为自己手上的粗茧把宁王的皮肤硌红了,就脸红了。
“殿下的病好些了吗?”
史云龙向莎莎道谢,“这两年也多亏了有你,史某人就一直觉得姑娘虽是一介女流,却比大多数男儿有见识多了。”
“他们都是怕惹祸上身,自然就是明哲保身,不会仗义执言。好在王爷当年就知道他们是些趋炎避祸的世俗人,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抱有太大的期望。王爷与王妃乃是天纵英才,又怎会看不透他们?”
“那是当然。”
“王爷与王妃是天生慧眼,会在千万人中一眼看出史大人是将才,让大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王爷与王妃识人用人之明,皇上是万万不及的。若不是王爷宅心仁厚,就以皇上如此对待王爷,怕是就连江山也坐不稳了。”
“就是!当年要不是收到王爷与王妃的亲笔书信,皇上的所作所为传来时,史某人定会带着大军进京,为王爷和王妃讨个说法!叫皇帝从皇位上滚下来!”
这种忤逆之言若是传出去,是会迎来杀身之祸的,但见史云龙很是平常的说着,阿兰珠已经隐约猜到当年的情形:
宁王夫妇已经知道皇帝不会放过他们,担心自己死后,这些受过自己恩惠的人们会怒发冲冠,弄得山河变色,所以就在出事前特别修书给他们,要他们及时听到自己的死讯也不可以与朝廷为难,切不可为一己之私就将天下卷入战火之中,要他们继续效忠皇帝,为国效力。
现在看来,所谓的密谋造反,就是皇上捏造的,因为宁王已经功高震主了。
宁王若是要谋反,根本就不用筹备,单看史将军的忠心,已经是只知有宁王不知有皇帝了。只要宁王一声召唤,边关的将士就会响应,再加上宁王与草原大汗的关系,到时大军兵临城下,皇上就只有引颈待戮了。宁王心胸开阔不计个人生死一心为国,反倒是皇帝眼中容不下沙子,竟将自己的兄弟逼死。
难怪宁王妃会不要嫁给皇帝做皇后,单就看人格,宁王已经胜过皇帝太多,就是阿兰珠也觉得自己会赞同宁王妃的选择。
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这样的结合可以成为天作之合,或许就是被他们的真情感动,就是父汗也退而求其次,为自己和宁王世子定了婚约。
世事弄人,原本的天作之合就会这样被现实毁灭,阿兰珠真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出戏。
史云龙又与莎莎说了些关于宁王的饮食起居的闲话,都是些与国事无关的事情,想来他刚才也是久别重逢,才会激情外泄。
史云龙拜别的时候又将一把匕首交给了宁王。这匕首的外鞘并无宝石镶嵌,只是刻了些西域的花纹,据说是一位国师的护身之物,虽是史书无载,却是真的吹毛短发,削铁如泥。
史云龙为何一定要将一把护身匕首交给宁王,难道——
阿兰珠看见了史云龙的暗示,他还有话要私下说。
本来史将军就是阿兰珠一直以来仰慕的大英雄,现在自己的英雄有话要与自己说,她自然就跟了出去。
宫中耳目众多,两人都走得极开,一直走到开阔的广场上。这里视野开阔,四周有没有人一目了然,倒比别的地方更加不用担心有耳目。
阿兰珠快步走进。
“公主现在心中一定好奇,为何史某人要将公主特别约出来。”
“是。”
“其实这事也是史某人的猜测,没事自然是最好,但要是有事,只怕在宫中,也就公主可以帮到忙了。”
阿兰珠见他面色凝重,自然不敢乱动。
“今日史某人去见皇上,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皇上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但皇上的神情却叫人害怕。他似乎一直在犹豫,似乎正在计划一件与小王爷有关的不好的事,史某人才会万份担忧。皇上虽然已经重病,但他毕竟还是皇上,若是他要小王爷的性命,随时都可以动手。就怕皇上自觉时日无多,竟要小王爷殉葬。殉葬虽是陋俗,可是即使新皇有意阻止,也未必可以。”
史将军
“听史将军的意思,皇上是真有心这么做了。我也是知道皇上待小王爷刻薄,但人之将死,难道就不可以放下仇恨?”
“皇上一生恨过的人不多,但王爷与王妃却是他至恨之人,若是他要小王爷殉葬,根本就是不足为奇。皇上与王爷的仇隙,细细说来也是冗长,史某人只可以说,皇上对王爷一家的恨意,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杀之而后快就可以形容的。史某人只希望到时若真有这种乱命,公主可以护着小王爷。”
“这事自然,活人殉葬,根本就是早该废除了。”
这时也是见四下一直没有人,史云龙就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一直不喜欢皇上,他是有心立王爷为储君,只是那时王爷年纪还小,立为储君恐怕大臣们不服,但先皇从未想过自己会见不到王爷长大成人的日子。但不祥的事还是发生了,先皇久病暴死,宫中一直议论纷纷,而且还传言皇上手上有先皇的密旨,要皇上百年之后不可将皇位传与自己的孙儿,是先皇要皇上传位王爷的凭证。单凭一个传言自是真伪难辨,但皇上自继位以来,的确对王爷是诸多猜疑,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