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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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并没有被查抄充没,只是将所有物品清点封装,准备日后还给宁王世子。
宏大的宁王府占地极大,当年的盛况仅凭门上的环扣就可以看出。
阿兰珠推开已经空无一人的宁王府大门,当年繁华的府邸只余下盛世的痕迹,地上有些灰尘,雨水打湿后倒是还可以看见石阶上刻的花纹,各种花枝树木没有了修剪保养却依旧坚强的生长着,嫩绿的新叶间早开的花苞更是娇红欲滴。
她不免叹息人间无常,世事变幻。
“公主,我们还是别在这种地方久留为好。”只是一进宁王府,云儿就退缩了,“他们都说宁王府不干净,而且今天又是特别的日子。”
正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阿兰珠才来到这早已被遗忘的宁王府,但今天来宁王府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在她还在宁王府的大门左顾右望欣赏由毫不逊于御花园和宫殿的建筑者们完成的宁王府时,一个阿兰珠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出现了。
今天的定王也没有穿着正式的衣服,只是一身月色长衫,发间也就束了一根丝带,随侍在侧的小可则挎了个竹篮,料想里面也就是拜祭之物。
他们又很惊讶居然会在宁王府又见到了彼此,当下两人都呆住了,定王平的到来完全出乎阿兰珠的预料,幸而定王反应极快。
“阿兰珠公主也来拜祭宁王夫妇?”定王首先为她找到台阶,“不过公主本来就是宁王叔他们的相熟之人,也难怪会在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里来宁王府拜祭,公主可真是难得的好人,两国的联姻竟会有你这样的一位好公主,实乃天下苍生之幸,亦是宁王弟之幸。”
阿兰珠报以浅笑,她可不想说出自己来宁王府的目的是见白云,现在既然定王来了,料想白云即使在也会避而不见。
“那么定王来宁王府又是所为何事?”
因为自己的心愿被打破,阿兰珠很是不快,说话也就未免夹了火气,“这里可是宁王府,以定王今日的身分,也不该来。”
“但宁王叔却是小王最敬佩的长者之一,当年宁王夫妇说服大汗退兵并未动用一兵一卒还结下了两地的友好合约,至今想来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识和气魄。而且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谋逆,当年若是他们有谋反之心,只需叫草原大汗长驱直下,到时候整个中原唾手可得,为何他们还要——弄得如今不能入太庙,还要——”
定王真没有感觉到阿兰珠的不快。
“因为皇帝不公,若是皇帝公平,宁王爷和王妃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一个身形与白云有三分相像的男子冷笑着进入。
阿兰珠认出他是云轲。
小可大怒,他对自己的主子极为尊敬,见来人不但口出狂言还不向自家主子行礼,未免不快。
“你又是什么人!见到未来皇储还不行礼!”
云轲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的行礼倒更接近讽刺。
“山野草民不知道定王殿下的大名还请原谅了。不过在我这山野草民的心中却也存着一份正道,我至少还是知道宁王夫妇忠心为国,这天下却如此辜负他们,只可谓是老天无眼,神灵无目。”
“你——”
定王按住不快的小可,对云轲和颜道:“这位兄台的见解倒是别有特色,但不知兄台又是何处高人,与我宁王叔又有何渊源。”
“山野草民的贱名,说出来王储殿下也不会记住,倒不如不说。至于在下与宁王爷的关系,在下也不过就是千千万万受过宁王爷恩泽的人之一。”
云轲提到宁王时,语带恭敬,又顿了一顿。
“现在天下人都要把宁王爷当作是乱臣贼子,都把皇上封为圣君,可是他们都忘了,这天下本就该是宁王爷的!这天下二十年的安定全亏了宁王爷!天下人善忘,忘了宁王爷的恩泽,但在下不会忘,在下只恨自己有心报恩却是无力回天!”
“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们定王爷才是人心所向的王储,你却不停地在我家王爷面前提宁王,你就不怕被关入大牢吗?”
“这宫里的事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过小小太监,也敢品论十五年前的是非曲直?”
云轲似对太监有偏见,不过在大部分人眼中,的确是看不起太监。
“宁王爷本来就该是皇帝,若不是皇帝改了先皇遗诏,他又怎么可能登上这座龙椅?皇帝假仁假义,夺了宁王爷的皇位,宁王爷不但不与他计较,还甘心为质,又为了这四海升平的盛世呕心沥血,平定四境叛乱!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宁王爷的功勋,宁王爷为天下牺牲,其心可昭日月,若不是皇帝心中有鬼,又怎会将宁王爷逼到绝地!宁王爷性情温和,若是他早有心夺位,又何必与大汗许下婚约,不惜葬送爱子的幸福换取天下人的幸福!皇帝无情无义,逼得宁王爷夫妇自杀,后又假仁假义的宽赦其罪,将宁王爷的唯一骨血害成今天的模样!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我们的皇帝这些年是否为他做过的事夜夜不能安眠,是否也害怕百年之后不知如何面对这些故人!”
因为云轲跟随白云,阿兰珠明白他对皇帝的成见极深,不过政治风云变幻,当年发生的事,本就无人可以所清楚。倒是云轲自称受过宁王爷的恩泽,他一直追随白云,与白云有主仆之谊,只怕他所说的宁王爷的恩泽也是非同小可。
定王对云轲的指责自然不便表态,只是含糊道:“本王也知宁王叔的确为天下人做过不少好事,况且宁王叔一案疑点重重,相信当年确实另有隐情,所以本王才会特来宁王府拜祭,因为在本王心中,宁王叔绝不是一位密谋犯上的乱臣贼子。本王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本王即位之后一定重新彻查宁王叔的案子,必会换宁王叔一个清白。毕竟即使今日,本王爷不愿相信宁王叔会为了区区皇位犯上谋逆,以致身陷囫囵。”
“只怕定王爷也不可能查出这十五年前的是非曲直了,这件事的后面牵扯之多,即使是定王爷也担待不起,还是量力而行,知难而退,免得最后鸡飞蛋打。”
谁都猜到可以陷害宁王爷的人也只会是当今皇上,所以云轲的讽刺自然就是直指皇帝,定王即使真成为皇帝,为了维护所谓的皇室颜面,也为在这件事背后牵连的千千万万的关系,他最终会被迫就此不了了之。
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权势游戏的最终妥协就是让亡者沉冤千古,云轲虽对宁王一家忠贞不二,但他也在皇权的现实下惟有无奈的嘲讽——历来皇权斗争的结果多是牺牲,退一万步说,即使白云成为皇帝,他要为亲生父母申冤也不容易。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阿兰珠马上夹到中间打趣。
“今天是来拜祭故人的,你们在这里斗气做什么,我们还是进去拜祭要紧。”
“看在公主的面上,我今天也不与你计较了。”
云轲首先上前,阿兰珠突然想到,也许他刚才与定王争执,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护白云先行离开。
小可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定王到底是王爷,不会在这里失了面子。
他们一行人入府。
云轲倒也真对宁王府了如指掌,他只是绕了几条回廊就到了当年宁王夫妇自尽的房间:这个房间至今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金丝织就的地毯上散落了斑斑血迹,料想当时宁王夫妇服了毒酒后就是倒在这地毯上吐血而亡的,看了不免胆寒。
中原皇族历来都有特殊的忌讳,例如皇族从来不会公开处决,即使是犯下了十恶之罪,皇族也不可以受到皮肉之刑的拷问。在罪证确凿以后,皇帝会下诏让这位皇室成员在自己的住所了解性命。而且由于一种奇怪的信仰,他们不允许皇室成员皮肤受损而死,皇室内部处死犯人的办法主要就是绞杀和毒酒,有时则会使用捂住口鼻窒息的办法。
即使已经得到特许,在肉刑拷问皇室成员的时候也有许多的禁忌。例如每个月只有朔月夜可以对他用刑,而且每一次用刑也不可以伤破他的皮肤——不过除了伤及皮肉筋骨的刑罚,中原人本来就发明了各种虽不伤皮肤却更加有效的酷刑。
阿兰珠看着历尽十五年依旧精心保护没有一抹灰尘堆积的房间,心中越加为中原皇室的伪善狠毒而愤恨。
因为这里不可能供奉宁王夫妇的牌位,所以在堂上高挂了两人的画像:左边的画中一身白衣的宁王爷神俊飘逸,骑在红马上大有謫仙人的气质,右边的画中则是红衣的宁王妃,美丽的容颜与身后作为映衬的月亮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居中的画是宁王夫妇的画像,膘肥体健的红马并行,宁王爷白色轻裘,手握马缰,宁王妃则是红绸白裘,更显艳丽了。
“尤记得宁王妃是天下第一美人,但那时年幼,也未多有印像,想不到今天见了画像才知天下第一的美誉也不是言过其实,真是人间极品。当年宁王叔夫妇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即使到了今日,我也未见可堪相比的一对。只可惜当时的我也不过是一个稚儿,不知珍惜,不想竟成终憾。”
“宁王妃乃是天人之姿,又岂是寻常女子可堪媲美?天下男人莫不为她倾倒,可她的芳心却是越加的琢磨不透。皇上当年逼迫宁王爷夫妇,除了心中有鬼和害怕宁王爷功高盖主,也有大半是为了发泄他苦追宁王妃却最终被拒的怨恨。王爷该庆幸你当年只是个稚儿,还不懂得欣赏她的美丽,否则的话,今天的你也必会活在魔障之中,不可自拔。”
皇帝,宁王爷,宁王妃,三人的公案早在生前就已经成为街巷传奇,可惜宁王夫妇最终未得善终,所以在巷谈中对他们的评价也自是不佳。
当下,三方各自取出了祭品,祭放在神像之下,又取出香炉火烛之类,因为烧纸箔会弄污了这房间,他们也分别将纸钱放到门外点燃,只有小可心中不满陌生男子对自家王爷的不敬,待到定王再三吩咐后才勉强将纸钱一并带出。
三人也各自拜祭了宁王夫妇,又分别上了香,一时间房间里香雾撩绕,联想到种种往事,不免令人扼腕。
“对了,至今还未知兄台大名,但见兄台相貌堂堂,眉宇间有一股正气,料想也该是名门之后,不知小王可否有幸得知兄台大名?”
“家中祖上倒是的确几代忠烈,也出了不少名臣武将,但到了家父一代却因卷进不必要的争斗中,不幸家道中落。后来更是出了个家门败类,为求名利寡廉鲜耻,玷污了祖宗。现在在下已不用家严取的姓名,一来是在下还未有功名,不敢侮辱先人,不想先人为我这等不肖子孙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二来在下也实在耻于与那个家门败类同一姓氏。所以在下实在不便告诉定王在下的贱名。”
“你这人也真是,我家王爷问你姓名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居然还这样推三阻四,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小可,住口!”
定王厉声斥责了小可,又对云轲道:“他少不经事,还请兄台不要放在心上。小王不求兄台真名实姓,但请兄台留个称呼。”
“云轲,白云的云,荆轲的轲。”
仿佛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字,阿兰珠自然知道他口中提起的白云是同为宁王世子的白云,不过并不知道这一层的定王也只当他在介绍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就陪衬的夸赞云轲的名字大有上古名士的风范。
云轲也不多说,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