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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中国古代风俗小说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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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已是死了。招魂设祭,日夜啼啼哭哭。一个养娘却又患病死了。止留得 
孤身孤影,越发凄惨。正是: 
          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且说王员外自那日听了赵昂言语,将廷秀逐出,意欲就要把玉姐另配人 
家。一来恐廷秀有言,二来怕人诽议,未敢便行。次后闻得廷弟兄往镇江按 
院告状,只道他告赖亲这节,老大着忙。口虽不言,暗自差人打听。渐渐知 
得二子去了,不知死活存亡。有了这个消耗,不胜欢喜,即央媒寻亲。媒人 
得了这句口风,互相传说开去。那些人家只贪王员外是无子富翁,那管曾经 
招过养婿?数日间就有几十家来相求。玉姐初时见逐出廷秀,已是无限烦恼, 
还指望父亲原收留回来,纵然不留回家,少不得嫁去成亲。后来微闻得有不 
好的信息,也还半信半疑。今番见父亲流水选择人家改嫁,料想廷秀死是实 
了。也怕不得羞耻,放声哭上楼去。原来王员外的房屋,却是一间楼子,下 
边老夫妻睡处,楼上乃玉姐卧室。当下玉姐在楼上啼哭,送来茶饭也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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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道:“我今虽未成亲,却也从幼夫妻。他总无禄夭亡,我岂可偷生改节! 
莫说生前的人唾骂,就是死后亦有何颜见彼!与其忍耻苟活,何不从容就死。 
一则与丈夫争气,二则见我这点真心。只有母亲放他不下!事到如今,也说 
不得了。”想一回,哭一回,渐渐哭得前声不接后气。那徐氏把他当做掌上 
之珠,见哭得恁般模样,急得无法可治。口中连连的劝他:“莫要哭,且说 
为甚缘故?”自己却又鼻涕眼泪流下淌出来。玉姐只得从实说出。徐氏劝道: 
 “儿,不要睬那老没志气!凡事有我在此做主。明日就差人去打听三官下落。 
设或他有些山高水低,好歹将家业分一半与你守节。若老没志气执意要把你 
改节,我拼得与他性命相搏。”又对丫环道:“快去叫员外来,说个明白。” 
又吩咐:“倘有人在彼,莫说别话。”丫环急忙忙的来请。谁想王员外因有 
个媒人说:一个新进学小秀才来求亲。闻得才貌又美,且是名门旧族,十分 
中意。款留媒人酒饭,正说得浓酾,饮得高兴。丫环说声院君相请,只听耳 
边风,如何肯走起身。丫环站勾腿酸脚麻,只得进去回覆。徐氏百般苦劝, 
刚刚略止,又加个赵昂老婆闯上楼来,重新哭起。你道却是为何?那赵昂摆 
布了张权,赶逐了廷秀,还要算计死了玉姐,独吞家业。因无机会,未曾下 
手。今见王员外另择人匹配,满怀不乐。又没个计策阻挡。在房与老婆商议。 
这时听得玉姐不愿,在楼上哭,却不正中其意!故此瑞姐走来,故意说道: 
 “妹子,你如何不知好歹?当初爹爹一时没志气,把你配个木匠之子,玷辱 
门风。如今去了,另配个门当户对人家,乃是你万分造比了。如何反恁地哭 
泣?难道做强盗的媳妇、木匠的老婆,到胜似有名称人家不成?”玉姐听这 
几句话,羞得满面通红,颠倒大哭起来。徐氏心中已是不悦。瑞姐还不达时 
务,扯做娘的到半边,低低说道:“母亲,莫不妹子与那小杀才背地里做下 
些蹊跷勾当,故此这般牵挂?”只这句话,恼得徐氏两太阳火星直爆,把瑞 
姐壁面一啐。又恐怕气坏了玉姐,不敢明说。止道:“你是同胞姐妹。不怀好 
念。我方劝得他住,却走来说得重复啼哭,还要放恁般冷屁!由他是强盗媳 
妇、木匠老婆罢了,着你甚急,胡言乱语!”瑞姐被娘这场抢白,羞得满地, 
连忙下楼,一头走一头说道:“护短得好!只怕走尽天下,也没见人家有这 
样无耻闺女。且是不曾做亲,便恁般疼老公。若是生男育女的,真个要同死 
合棺材哩。亏他到挣得一副好老脸皮,全没一毫羞耻。”夹七夹八一路嚷去, 
明明要气玉姐上路。徐氏怕得淘气,由他自说,只做不听见。玉姐正哭得头 
昏眼暗,全不觉得。看看到晚,王员外吃得烂醉。小厮扶进来,自去睡了, 
竟不知女儿这些缘故。徐氏陪伴玉姐坐至更余,渐渐神思困倦,睡眼朦胧, 
打熬不住。向玉姐道:“儿,不消烦恼,总在明早与你个决断。夜深了,去 
睡罢。”推至床上,除簪钗和衣衾在被里,下了帐幔。又吩咐丫环们照管火 
烛。大凡人家使女,极是贪眠懒做,几个里边,难得一个长俊。徐氏房中只 
有七八个丫环,有三个贴身伏侍玉姐的,就在楼上睡卧。那晚守到这时候, 
一个个拗腰凸肚,巴不能睡卧。见徐氏劝玉姐睡了,各自去收拾家火,专等 
徐氏下楼,关上楼门,尽去睡了。徐氏下得楼来,看王员外醉卧正酣,也不 
去惊动他。将个灯火四面检点一遍,解衣就寝不题。 
     且说玉姐睡在床上,转思转苦,又想道:“母亲虽这般说,未必爹爹念 
头若何。纵是依了母亲,到后终无结果。”又想起:“母亲忽地将姐姐抢白, 
必定有甚恶话伤我,故此这般发怒。我乃清清白白的人,何苦被人笑耻!不 
如死了,到得干净!”又哭了一个更次。听丫环们都齁齁睡熟,楼下也无一 
些声息。遂抽身起来,一头哭,一头检起一条汗巾,起到中间,掇个杌子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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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把汗巾搭在粱上做个圈儿,将头套入。两脚登空,呜呼哀哉!正是: 
          难将幽恨和人说,应向泉台诉丈夫。 
     也是玉姐命不该绝。刚上得吊,不想一个丫环,因日间玉姐不要吃饭, 
瞒着那两个丫环,私自收去,尽情饱啖。到晚上,夜饭亦是如此。睡到夜半, 
心胸涨满,肚腹疼痛,起身出恭。床边却摸不着净桶。那恭又十分紧急,叫 
苦连连。原来起初性急时要睡,忘记担得,心下想着,精赤条条,跑去寻那 
净桶。因睡得眼目昏迷,灯又半明半灭,又看见玉姐吊在梁间,心慌意急, 
扑的撞着,连杌子都倒楼板上。一声响亮,楼下徐氏和丫环们,都从梦中惊 
觉。王员外是个醉汉,也吓醒了。忙问:“楼上什么响?”那丫环这一交跌 
倒杌子,磕着了小腹,大小便齐流,撒做一地,污了一身。低头仔细看时, 
吓得叫声:“不好了!玉姐吊死!”王员外闻言,惊得一滴酒也无了,直跳 
起身。一面寻衣服,一面问道:“这是为何?”徐氏一声儿,一声肉,哭道: 
 “都是你这老天杀的害了他!还问恁的?”王员外没心肠再问,忙忙的寻衣 
服,只在手边混过,那时寻得出个头脚。偶扯着徐氏一个袄子,不管三七二 
十一,披在身上。又寻不见鞋子,赤着脚赶上楼去。徐氏止摸了一条裙子, 
却不有上身衣服。只得把一条单被,披在身上,到拖着王员外的鞋儿,随后 
一步一跌,也哭上来。那老儿着了急,走到楼梯中间,一脚踏错,谷碌碌滚 
下去。又撞着徐氏,两个直跌到底,绞做一团。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 
望上又跑。那门却还闭着,两个拳头如发擂般乱打。楼上楼下丫环,一齐起 
身。也有寻着裙子不见布衫的,也有摸了布衫不见裤子的,也有两只脚穿在 
一个裤管里的,也有反披了衣服摸不着袖子的。东扯西拽,你夺我争,纷纷 
乱嚷。那撒粪的丫环也自相抹身子,寻觅衣服,竟不开门。王员外打得急了, 
三个丫环,都是提着衣服来开。老夫妻二人推门进去,望见女儿这个模样, 
心肠迸裂,放声大哭。到底男子汉有些见识,王员外忍住了哭泣,赶向前将 
手在身上一摸,遍体火热,喉间厮垠垠痰响,叫道:“妈妈莫要哭,还可救 
得!”便双手抱住,叫丫环拿起杌子上去解放。一面又叫扇些滚汤来。徐氏 
闻说还可救得,真个收了眼泪,点个灯来照着。那丫环扶起杌子,捏着一手 
腌臜,向鼻边一闻,臭气难当。急道:“杌上怎有许多污秽?”恰好徐氏将 
灯来照,看见一地尿屎。王员外踏在中间,还不知得。徐氏只认是女儿撒的, 
将火望下一撇,“这个东西也出了,还有甚救!”又哭起来。原来缢死的人, 
大小便走了便救不得。当下王员外道:“莫管他!且放下来看。”丫环带着 
一手腌臜,站上去解放。心慌手软,如何解得开。王员外不耐烦。叫丫环寻把 
刀来,将汗巾割断,抱向床上,轻轻放开喉间死结。叫徐氏嘴对嘴打气,连 
连打了十数口气,只见回喉气转,手足展施。又灌了几口滚汤,渐渐苏醒, 
还呜呜而哭。徐氏也哭道:“起先我怎样说了,如何又生此短见?”玉姐哭 
道:“儿如此薄命,纵生于世,也是徒然!不如死休!”王员外方问徐氏道: 
 “适来说我害了他,你且说个明白。”徐氏将女儿不肯改节的事说出。王员 
外道:“你怎地恁般执迷!向日我一时见不到,赚了你终身。如今畜生无了 
下落,别配高门,乃我的好意为你,反做出这等事来,险些把我吓死!”玉 
姐也不答应,一味哭泣。徐氏嚷道:“老无知!你当初称赞廷秀许多好处, 
方过继为子,又招赘为婿。都是自己主张,没有人撺掇。后来好端端在家, 
也不见有甚不长俊,又不知听了那个横死贼的说话,刚来家,便赶逐出去, 
致此无个下落。纵或真个死了,也隔一年半载,看女儿志向,然后酌量而行。 
何况目今未知生死,便瞒着我闹轰轰寻媒说亲,教他如何不气!早是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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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倘若完了帐,却怎地处?如今你快休了这念头,差人同去寻访。若还 
无恙,不消说起。设或真有不好消息,把家业分一半与他守节。如若不听我 
言语,逼迫女儿一差两讹,与你干休不得!”王员外见女儿这般执性,只得 
含糊答应,下楼去了。徐氏又对玉姐道:“我已说明了,不怕他不听。不要 
哭罢!且脱去腌臜衣服睡一觉,将息身子。”也不管玉姐肯不肯,乱把衣带 
解开。玉姐被娘逼不过,只得脱衣睡卧。乱到天明,看衣服上毫无污秽。那 
丫环隐瞒不过,方才实说。众丫环笑个呆。自此之后,玉姐住在楼上,如修 
行一般,全不下楼。王员外虽不差人寻觅廷秀,将亲事也只得阁过一边。徐 
氏恐女儿又弄这个把戏,自己伴他睡卧,寸步不离。见丈夫不急寻问,私自 
赏了家人银子,差他缉访。又叫去与陈氏讨个消耗。正是: 
          但愿应时还得见,须知胜似岳阳金。 
     且说赵昂的老婆,被做娘的抢白下楼,一路恶言恶语,直嚷到自己房中, 
说向丈夫。又道:“如今总是抓破脸了。待我朝一句,夕一句,送这丫头上 
路。”到次早,闻得王姐上吊之事,心中暗喜,假意走来安慰,背地里只在 
王员外面前冷言酸语挑拨。又悄悄地将钱钞买嘱玉姐身边丫环,吩咐如再上 
吊,由他自死,不要声张。又打听得徐氏差人寻访廷秀,也多将银两买定, 
只说无由寻觅。赵昂见了丈人,马前健假殷勤,随风倒舵,掇臀捧屁,取他 
的欢心。王员外又为玉姐要守着廷秀,触恼了性子,到爱着赵昂夫妇小心热 
闹,每事言听计从。赵昂诸色趁意,自不必说,只有一件事,在心上打搅。 
你道是甚的事?乃是杨洪的这场事。杨洪因与他干了两桩大事,不时来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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