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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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异服,头饰羽冠,突然而至。最后一支这样人马,弗朗德
勒 ①
御使们,抵达巴黎还不到两天呢,他们是前来为法兰西
王储 ②
和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缔结婚约的。这叫波旁红
衣主教大人 ③
伤透脑筋,但为了取悦国王,不得不对这群吵
吵闹闹、土里土气的弗朗德勒市长们笑脸相迎,而且还在他
的波旁府邸里招待他们观看“许多精彩的寓意剧、傻剧和闹
剧”,不料一阵倾盆大雨,把府邸门口的华丽帷幔全浸没了。
一月六日那天,正如约翰·德·特洛瓦所说的,“使得全
巴黎民众激奋的”是这一天从远古以来适逢两个隆重的节日,
即主显节 ④
和狂人节 ⑤
。
这一天,按习惯将在河滩 ⑥
放焰火,在布拉克小教堂种
植五月树 ⑦
,在司法宫演出圣迹剧
⑧
。府尹大人的差役,穿着
华丽的紫红色驼毛布衬甲衣,胸前缀着两个白色大十字,头
一天晚上就在十字街头吹着喇叭,高声吆喝过了。
一清早,住家和店铺就关上门,成群的市民,男男女女,
从四面八方涌向指定的三个地点。人人早已心中有个谱,有
的去观看焰火,有的去观看种植五月树,有的去观看圣迹剧。
不过,巴黎爱凑热闹的游闲之辈那种自古就有的见识真堪称
赞,群众中绝大多数人都去看焰火,因为这正合时节;或者
去观看圣迹剧,因为是在司法宫大厅里演出,上有严严实实
的屋顶,四面有紧闭的门窗;而那棵可怜的五月树,花儿稀
稀拉拉,看热闹的人都不愿一顾,任凭它在一月寒天下,孤
零零地在布拉克小教堂的墓地上颤抖。
民众知道,前天抵达巴黎的弗朗德勒的使臣们要来观看
圣迹剧的演出,也观看将在同一个大厅里举行的狂人教皇的
选举,所以人群主要涌入通往司法宫的各条大街。
司法宫大厅在当时被誉为举世无双的大厅 (诚然,索瓦
尔 ①
那时还没有丈量过孟塔吉城堡 ②
的大厅),这一天要挤进
去却不是容易的事。家家户户挤在窗口看热闹的人往下一望,
只见挤满人群的司法宫广场,犹如汹涌的大海,通往广场的
五、六条街道各似河口,每时每刻都涌出一股股澎湃的人流
来。广场形如参差不齐的一片水域,而四周这儿那儿突出来
的墙角,宛若一个个海岬,那不断扩大的人流,浪涛汹涌,一
阵阵冲击着这些岬角。司法宫宏伟的峨特式 ③
正面的中央有
一道高大的台阶,两股人流不停上上下下,这是因为人流在
居中的台阶底下碎散后,又以波涛翻腾之势,向两侧斜坡扩
散开来。这样,我说呀,那道大台阶有如淌水,不断注入广
场,好似一道飞瀑泻入湖泊一般。叫声,笑声,无数人的跺
脚声,汇成巨大的声响,巨大的喧哗。不时,这声响,这喧
哗,随着涌向中央大台阶的人流的折回、混乱或旋转,益发
振耳欲聋了。这是因为府衙的一名弓箭手在推人,或是一名
捕头骑马横冲直撞,拼命维持秩序。这种令人叫绝的传统,由
府衙传给统帅衙门,由统帅衙门传给骑警队,再从骑警队传
给今天的巴黎警察总队。
家家户户门口上,窗户上,天窗上,屋顶上,密密麻麻
聚集着成千上万张市民的面孔,和颜悦色,安详朴实,凝望
着司法宫,凝望着嘈杂的人群,也就心满意足了,因为时至
今日,巴黎还有许多人乐于观看那班爱看热闹的人,再说,在
一堵人墙后面正发生着什么事,这对我们来说已非常有趣的
了。
假如我们这般生活在一八三○年的人能凭借想象,厕身
在十五世纪这群巴黎人中间,跟他们一起被拉来扯去,被撞
来撞去,跌跌冲冲,挤进司法宫宽阔无比的大厅—— 在一四
八二年一月六日这一天却显得那么狭小——,就不会觉得眼
前的景象索然无味,不会觉得没有吸引力,正好相反,我们
周围所见的事物尽是如此之古老,反而觉得十分新鲜。
若承蒙看官同意,我们不妨就竭力开动脑筋,想象看官
跟我们一道,夹杂在穿着短上衣、半截衫、短袄的嘈杂人群
中间,跨进大厅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首先,耳鸣,眼花。我们头顶上是尖形双拱屋顶,木雕
贴面,天蓝色彩绘,装饰着金色百合花图案;我们脚下是黑
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几步开外有根高大的柱子,接着又一
根,再接着又是一根;大厅纵深一共竖着七根大柱,支撑着
双拱屋顶落在横向正中的拱底石。头四根大柱的周围有几家
店铺,闪烁着玻璃片和金属箔片的亮光;后三根大柱的周围
摆着几条橡木长凳,被诉讼人的短裤和代理人的袍子已磨损
了,磨光了。大厅四周,沿着高墙厚壁,门与门之间,窗与
窗之间,柱与柱之间,摆着一长列从法拉蒙 ①
以下的法兰西
历代君王的塑像;昏庸的个个双臂下悬,眼睛低垂;英武的
个个昂首挺胸,双手高举,直指天空。还有,一扇扇尖形长
窗,尽是光怪陆离的彩色玻璃;一个个宽大的大厅出口,都
是精雕细刻的富丽门扉。而所有这一切,圆拱,大柱,垣壁,
窗框,护壁镶板,门扇,塑像,从上到下,满目湛蓝和金黄,
色泽斑斓,光彩照人;我们今天看见时色泽已略显暗淡了,公
元一五四九年德·普勒尔根据流传还对它赞美不已,其实那
时几乎已被尘灰和蛛网所埋没,全然不见当年的灿烂光泽了。
现在,让我们来设想一下:这座长方形的宽阔大厅,在
一月某一天,光线暗淡,拥入了一大群人,衣著五颜六色,吵
吵闹闹,沿墙逛荡,绕着七根大柱转悠,这么一想,就大致
可以对整个场面有个模糊的印象了。下面再更确切地说一说
一些有趣的细节。
毋庸置疑,如果不是拉瓦伊阿克
①
刺杀亨利四世,就不
会有拉瓦伊阿克案件的卷宗存放在司法宫档案室里,也不会
有他的同谋犯处心积虑要把本案的卷宗毁掉;因而也不会有
纵火犯由于别无良策,只得放火焚烧档案室,好把卷宗烧毁,
也不会只得放火焚烧司法宫,好把档案室烧毁。总而言之,就
不会有一六一八年那场大火。那样的话,古老的司法宫及其
古老的大厅也就屹立如故,我也可以奉告看官:您亲自去看
吧!于是,咱俩都不必多此一举:我免得如实进行描述,您
也就省得阅读了。—— 这就证明这样一条新真理:一切重大
事件必有不可估计的后果。
不过这也可能是真的:首先,拉瓦伊阿克并没有同谋者;
其次,即使万一有,他的同谋者也可能与一六一八年那场火
灾毫无关系。这样,那场大火的起因就有其他两种解释,都
是合情合理的。第一种解释是:有颗熊熊燃烧的大星,一尺
宽,一肘高,如众所周知,三月七日半夜后从天上坠落,恰
好落在司法宫。第二种解释是见诸于泰奥费尔 ②
的四句诗:
诚然,那是悲惨的游戏,
正义女神在巴黎,
吃了太多的香料 ③
,
自把宫殿焚为平地。
这是一六一八年与司法宫那场大火有关政治的、自然的、
诗歌的三种解释,不论人们对此想法如何,火灾却不幸地是
千真万确的事实。由于这场灾祸,更由于连续各次修建把幸
存的东西也毁了,所以时至今日也就所剩无几了,这座法兰
西最早的王宫也就所剩无几了。堪称是卢浮宫长兄的这座宫
殿 ①
,早在美男子菲利浦
②
时代业已很老了,甚至有人还到里
面去寻找罗贝尔国王 ③
所建造的、埃卡迪斯
④
所描述的那些
华丽建筑物的遗迹。几乎一切全荡然无存了。想当初,圣路
易 ⑤
在枢密院完婚,洞房今安在?他在御苑审理案件,“身著
羽纱短袄、无袖粗呢上衣,外罩披风,脚趿黑绊拖鞋,同儒
安维尔 ⑥
卧在地毯上”,御苑今安在?西吉斯蒙皇帝
⑦
的寝房
今何在?查理四世的呢?无采邑王约翰 ⑧
的呢?查理六世 ⑨
站
在楼梯上颁布大赦令,那座楼梯今何在?马塞尔在太子的面
前,杀害罗贝尔·德·克莱蒙和香帕尼元帅 ①
,那现场的石板
今在哪里?废除伪教皇贝内迪克的训谕是从一道小门宣布的,
他的那班传谕使者给人丑化,身披袈裟,头戴法冠,也是从
这道小门出去游街,走遍巴黎大街小巷,向民众赔礼认罪,如
今这道小门又在哪里?还有那座大厅,金碧辉煌的装饰,扇
扇尖拱窗户,尊尊塑像,根根大柱,镂刻成块块图案的宽阔
拱顶,这一切今又何在?还有那金灿灿的卧室呢?那只守门
的石狮子,耷拉着头,夹着尾巴,就像所罗门座前的狮子那
般;显出暴力在正义面前那副卑躬的模样,这石狮子又在何
处?还有那一扇扇绚丽的门扉呢?那一扇扇斑斓的彩色玻璃
窗户呢?还有那叫比斯科内特望而生畏的房门上镂花金属包
皮呢?还有德·昂锡制造的精致木器呢?……时光流逝,人
事更替,这些稀世之宝终于成了什么呢?为了代替这一切,代
替这整个高卢历史 ②
,代替这全部峨特艺术,人家塞给了我们
什么名堂呢?代替艺术的,无非是德·普罗斯大人 ③
那种笨
重扁圆的穹顶,正如圣热尔韦门那种蠢笨的建筑物;至于历
史,我们听到许多对粗大柱子喋喋不休的忆述,时至今日,巴
特吕
①
之流唠唠叨叨的声音还在震响哩。
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回头来
说这座名不虚传的古老司法宫的这间名不虚传的大厅吧。
这座呈平行四边形的宽阔无比的大厅,一端摆着那张名
闻遐迩的大理石桌子,那么长,那么宽,那么厚,据古老地
籍册所云,世上如此偌大的大理石,真是见所未见,这样一
种说法可叫卡岗蒂亚 ②
垂涎欲滴;另一端是小教堂,路易十
一 ③
曾叫人给自己在教堂里雕刻了一座跪在圣母面前的塑
像,还把查理大帝 ④
和圣路易—— 他认为这两位作为法兰西
君王是得到上天无比信任的圣人—— 的塑像搬到小教堂里
来,全然不顾大厅里那一长列历代君王塑像中留下了两个空
墙凹。这座小教堂建成才差不多六年,还是崭新的,建筑雅
致,雕刻奇妙,镂錾精湛,一切都表现出一种妩媚的风格;这
种风格正是我国峨特时代末期的特征,并一直延续到十六世
纪中叶,体现为文艺复兴时代仙境般的种种幻想。小教堂门
楣上那镂空的蔷薇花瓣小圆窗,纤秀而优雅,尤为是一件杰
作,好似一颗用花边做成的星星。
大厅正中,有一座铺着金色锦缎的看台,面对大门,背
靠墙壁,并利用那间金灿灿卧房走廊上一个窗户,开了一道
特别的入口。这看台是专为弗朗德勒使者们和其他大人物应
邀来观看圣迹剧而搭设的。
按照惯例,圣迹剧应当在那边大理石桌面上表演。一清
早便把桌子布置停当了。那厚实的桌面,年长日久,被司法
宫书记们的鞋跟划得全是道道痕迹,现在已搭起一个相当高
的木架笼子,上端板面整个大厅都看得见,到时候就作为舞
台。笼子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