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鸟之夏-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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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场宛如看穿我的内在似地说道,我仍然没有回答。
木场抱起胳膊,凝视着原泽的脸。原泽的视线漂浮在虚空,迟缓了似的很慵懒地别过脸。
「喂,原泽,现在这些谈话,叫你在法庭作证做得到吧?」
原泽痉挛似地颤动,视线重新转向木场。
「你可以跟来历不明的出版公司谈,我不会禁止你说。为了你的孩子,怎么样?」
「那,什、什么意思?」
木场的细眼睛眯得更细了。一副吓唬人的样子,这是亢奋时他惯有的表情。
「如果你有这个意思,俺明天就去拿搜查令闯入久远寺。什么嘛!那些家伙们只要再深入追究,一定会暴露弱点!我一定会抓住尾巴,为你报仇!」
「可是,刑、刑事……这个嘛……」
「不用担心,户田澄江的死不会白死,由你来桃拨的话,一定拿得到搜查令,最近,取缔麻醉毒品也很严厉呢!」
原泽以混浊的眼睛比较着我和木场的脸后,开口了,声音颤抖。
「刑事先生……仇……仇到底是什么?会判那些家伙死刑吗?那个医生和那个神经病女儿,会判他们死刑吗?」
眼泪将混浊的眼睛弄得更阴暗了,脸格外地扭曲了。
说眼泪很美是非常理论性的形容法。哭泣着的人,大家都一样难看,看起来很矮小卑微。那副模样很凄惨、绝不美丽。现在,眼前的男子,为了消失的孩子难看地哭着,然后这个男子所想到的仇敌久远寺梗子,也在我的眼前,为了消失的丈夫哭泣着。
这个男子的眼泪,大概会因为木场的救助而被擦干吧。但是,久远寺梗子的眼泪,由谁来擦呢?
木场说道:
「也许无法判死刑,但会让他们补偿所做的事。钻在土中的熊鼠会被拖出来,受老天爷审判的!」
「那些地位高的人了解俺的心情吗?警察不会站在我们穷人这一边的。不管什么时候,神啊、佛啊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原泽那扭曲的脸,再度露出凶暴。
「俺呀,原泽,我这个人是相信那个战争是正当战争的。听到收音机里,天皇宣布战败的时候,我觉得很不能理解。但是,现在头脑冷静下来一想,我还是觉得那时候很奇怪。如果这样,那正义什么的不就成为什么怪物了吗?就如胜者为王的比喻,强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正义。所以如你说,对弱者而言,神佛并不存在世间呢。不过,因为如此,由于神、佛、正义,可信赖的东西都不存在,所以才有法律呀!法律是唯一强化弱者的一个武器。别背对着法律,把它当作朋友!」
我对木场的理论不太能够理解。但是,有一股极大的,能使一个毫无依赖、贫穷、悲惨的天涯沦落人奋起的说服力。
结果,原泽从房间角落,拿出骨罐放在膝盖上俯视着,小声地说,那就拜托了。
我无言地走出长屋。
木场从某个角度看,是个精明的男人。明天大概会取得搜查令闯入久远寺医院吧。
这样好吗?
真的要如此解决吗?
「老爷……不,木场刑事。搜查久远寺能不能再等一天就好?」
为何要他等待?现在的我,没有任何方法。
木场吃惊地望着我。
「我很了解原泽先生的心情,但我也有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发誓,决不会做出湮灭证据,以及对被害者不利的事情。只不过,想再也能说服自己的情况下作调查。拜托,信任我,能不能给我一天的时间?」
「真是不知教训的男人!你也是……呵,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信任你了……。但是你到底想怎么做?」
「……明天晚上联络你。如果真的没办法了,搜索住宅你要怎么做都行,我不会抱怨。我所调查的事和婴儿事件,说起来就不是同一个事件。」
事情是如此。
但我想得多肤浅呀。到明天晚上为止,我能做什么呢?
「明白了。既然是关口翼的请托,就接受这个条件吧!」
木场说道后,用他那粗鲁的手腕砰地拍打我的肩膀。我因此开始跑了起来。
已经刻不容缓了。
我毫不犹豫地向着久远寺医院跑去。并非有什么计策,只因为想尽快和凉子见面而已。
见了面以后,要做什么也没有想。
穿过鬼子母神,跑在树林中隐约记得的路。
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根本不知道路什么的。那个时候,也是一径地拼命跑。
我--
--我没有发疯!
如果拐过那个十字路的话……
那时,从小径上冲出一个男人。
「噢!啊拉,昨天的侦探先生!」
是内藤。
「怎么了?脸色都变了。」
内藤气喘吁吁地呼吸着。短距离,大概拼尽全力从医院的玄关到这个十字路为止,直线距离地跑吧。平常不注重身体保养的关系吧,还是原来就没有基础的体力,额头前滴下来的汗,宛如泼了水似的。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应了言行不一致这句话了。
「变脸色的是你吧。内藤先生,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侦探先生,你在途中没有和人擦肩而过吗?」
根本没有察觉,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你们慢吞吞的关系,嘿,这个!托福,今天早上可混乱呢。」
内藤将似乎紧握住的圆形纸张摊开来。摊开时,石块掉在地面上。大概是用纸包着做成石头镖扔的。
■「煮婴儿而食的恶魔妇产科医院」■
是不入流杂志中的一页,和《猎奇实话》不同的内容,一定是原泽的长屋里的一本。
「像这样的,一次出版了好几本呢。托福,恶作剧相当的厉害。玻璃被打破,墙壁上涂写字,大声地叫喊着……」
「叫喊?」
「那呀,滚出去啦、还婴儿啦、不是人、以死向被害者道歉!虽说要人家道歉,但喊叫的又不是被害者本人。」
「院长呢?」
「昨天晚上,你们回去以后,唯一一个入院的患者,像是要生产了。由于是彻夜的难产,院长一整天睡得迷迷糊糊,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由事务长和凉子小姐应战,大小姐的名誉受到了损害……」
「凉子小姐受伤了吗?」
「石镖打中她的胸部……啊,我想即使你去也不会见你,侦探先生!」
是我的责任。我这么认为。不,我什么都没做。可是我自己也在几天以前,在为了应该将久远寺的事件写在杂志上,而作了采访。
所以,是一样的。
玄关的落地玻璃窗被击碎得很厉害,仅留下窗棂。墙壁和围墙残留着不知什么的油漆的污痕,可能擦不掉吧。
这里已经不是医院了,是废墟。所谓建筑物,始终以一种微妙的平衡维持着生命。是新的或者漂亮,根本毫无关系。活着的建筑物即使损坏了,也能立刻修复。但是死了的建筑物已经无法修复了。
这座邸宅已经死了。
大概不会再将玻璃镶在门扉上了吧。玻璃的碎片变成无限细碎的碎片,建筑物的全部一径地风化成各种东西。
这里已经不是医院了。
「怎么啦?能帮忙收拾残局吗,或者是来嘲笑这个状况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请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事务长兼院长夫人,站在杂乱的瓦砾当中,明显地很疲劳。头发乱了,眼睛四周的皮肤失去光彩。鬓毛有几根绽了开来,更强化了疲劳感。
「太太,我是朋友。如果你有嫌弃朋友对象的时间,那就请告诉我真相,已经没时间了。总之,先让我见委托人……凉子小姐。」
「凉子躺着呢,不能见你。」
「没时间了。如果你继续这种无聊的虚张声势的话,久远寺医院一定等不到明天就崩毁了吧!如果你了解就请说吧,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我能做什么吗?我现在见到凉子,就能搞防止住在这个废墟中的家庭趋于崩毁吗?
我,到底--
「凉子在房间里,住房部分的最后一间。」
原本顽强的老妇人的线也很快地绷断了。判断不出微湿的眼角,是因为动了情感还是疲倦带来的泪眼?
我推开她似地进去了。走廊脏乱到即使不脱鞋也无所谓的程度。我先换上准备好给外来者穿的拖鞋,我觉得这个动作,怎么都和现在这个状况不相称,我有点儿脸红了。
「要去那个小姐的……凉子的房间吗?啊什么呀……和凉子……」
「别胡乱猜疑!」
我砰地拒绝了。
很像京极堂的台词,我这么认为。
我一点也不犹豫,但不得不思考为什么不犹豫。我毫不退疑地站在看似凉子的房间前,敲了门。
「我是关口,可以开门吗?」
不等回话,我的手伸到门把上,门被打开了。
凉子在床上撑起半身。
薄睡衣的左胸一带绑着像纱布的东西,透着治疗的痕迹。
很可怜。
「关口先生……」
不知是哭,还是睡觉的关系,眼睛周围有一点儿肿。但那始终透露着不幸的表情反而远离了她。
「失礼了,竟然闯到这里来。你一定会觉得我真是个没礼貌的男人吧。但是没时间了,我能进来吗?」
凉子点了头。然后,想从床上下来,我用手制止了。
很朴素的房间。
因为我不曾进入女性的房间,所以无从比较。等于是不风雅,是个非常欠缺装饰的房间。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石头……打到胸部。只是骨头挫伤,没有异常,我的心脏很弱……」
「很不幸,我的力量不够。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那种杂志……」
枕头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两本不入流的杂志。
「扔进来的东西。」
「你看了吗……?」
「是的。」
凉子不想再多说。想到她的内心,我觉得无地自容。
「警察已开始行动了。不过,不是为了牧朗先生这一件。」
「婴儿的……失踪事件吗?」
「是的。警察先着眼曾在这里工作过叫户田澄江护士死于非命的案件,大概会从那里展开搜查吧。」
「什么……时候?」
「我要求明天延缓一天。明天一天如果无法追究出真相,审判官就会出面……这么一来,牧朗先生的事件和婴儿事件,所有虚实合而为一,会同时公开吧。但不是发表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杂志,是报纸,即使你的家人无罪,这个家也会毁掉。」
「已经……毁了。」
凉子说道: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好了。这本书写的东西也许是真的,我也这么觉得。不,倒不如这样的话……我们家族如果是不怕天理、作恶多端的犯罪者这一点被处死刑,反而还比较轻松呢。」
凉子的额头冒出静脉。
眉间刻着苦闷的沟痕。
「你委托了我,我现在还在担任任务中。你死心的话,我可伤脑筋了。……承认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