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长 作者:许开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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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他们能受得了,陈言却受不了。南湖事件上,陈言确信自己挖到的料更猛,触到的痛更多,他甚至用较大篇幅写了流管处的改革,从改革的深层次矛盾来揭示毁林事件的必然,还把笔触伸向了开发公司的幕后……原以为可以顺着这线索,再往纵深里走,没想到……
很快,陈言听到一个消息,从省上到市上,开始对胡杨河流域的新闻报道全面进行限制了,省委宣传部召开紧急会议,强调了三条纪律,要求各新闻单位加强对记者的管理,特别是各地记者站的管理。对违犯新闻纪律,乱写乱采的记者,要严肃处理。市委宣传部随后召开会议,对几家省报驻站记者提出了严厉批评,会上受批最多的,就是他!
陈言困惑了,茫然了,进而,变得一身愤怒,那天他找到宋汉文,态度很不友好地问:〃限制记者采写,符不符合党的新闻政策,符不符合新闻监督这个原则?〃宋汉文没正面回答他,避重就轻道:〃陈言啊,你这脾气也得改改了,老是愤世嫉俗,眼里看不到阳光,这怎么行?这些年我市取得了那么多成就,你为什么不去宣传?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人物,你怎么就看不到?〃陈言一听,就知道宋汉文在说陈家声,在说八道沙那八位治沙老汉。他对此没兴趣,真的没兴趣。早在《河西日报》工作的时候,宋汉文就让他采访过八老汉,当时他写过几篇文章,宋汉文看了,都摇头,说他写得太浅,没把精神写出来,也没透过八位老汉,把沙乡人的执著与不屈写出来。〃记者的笔不能只停留在事件表面上,一定要把笔触深入进去,挖掘出人物灵魂深处的东西。〃这是宋汉文当时跟他说的话。陈言对宋汉文一直很尊重,刚到报社时,是宋汉文带的他,陈言在新闻界所以有今天这点名气或是成就,跟宋汉文的培养与提携分不开。但,时过境迁,陈言总感觉很多东西在变,特别是身居官场的宋汉文,变得更多。陈言有时候也恍惚,如今的宋部长,还是不是当年辛辛苦苦为他们这些小记者改稿子的编辑部宋老师?还是不是那个一看到时弊便忍不住要操刀讨伐的宋斗士?
困惑了几天,陈言决定辞职,其实到了这时候,他不辞也没办法。关于胡杨河流域的采访稿,迟迟压着不能发出去,到别的地方再去抓素材,人家一听是他,全都板起面孔,拒绝接待。陈言暗暗想,有人要封杀他了,尽管他还不能断定这人是谁,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记者生涯,可能要终结到这儿了。
偏在这时候,他的后院再次起火,而且这一次,火烧得很大。
事端还是江莎莎挑起的,起因,是为了记者站记者水晓丽。
一提水晓丽,陈言就不得不想到强光景。水晓丽这根导火索,是强光景推荐给他的。陈言跟强光景,原是高中同学,上大学后两人渐渐断了联系,后来陈言进了报社,才知道强光景也回到了沙湖县,一来二去,又将原来的关系接上了。对同学两个字,陈言原本是有偏见的,他认为,同学这种关系,很复杂,冷中有热,热中有冷。大家在彼此的工作岗位混着,暗中还带点儿竞争的味道,比比收入、职位什么的,有时也比比老婆。这一比,就让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带了世俗味,应该亲近却亲近不起来,应该团结却总也拧不在一起。但你让他疏远,却又很难。在强光景之前,陈言是很少跟同学深交的,强光景颠覆了他这些想法。
要说陈言跟强光景,也不是多密,两人平时联系很少,只有彼此需要对方帮忙时,才打个电话,将事情说了,对方呢,量力而行,能帮多少帮多少,实在帮不了,也不怕落抱怨。强光景前些年坐冷板凳,很少能给陈言帮什么,直到林雅雯提他做了主任,才在宣传及广告方面,给陈言提供了一点便利。但他们在心灵上的碰撞跟交流,似乎比这更多,也更重要。强光景属于那种不跟你交心便罢,一交心,就再也不知保留的人。这点上他比陈言纯粹,也比陈言彻底。强光景在朋友关系上的那种较真劲儿,既颠覆着陈言,也感动着陈言,很多时候,他们又处在争执状态,两人都想用自己的观点说服对方,改变对方,事实证明他们又比对方更顽固,更难以改变。
一年前强光景找到陈言,说有件事一定请陈言帮个忙。陈言笑说:〃你一个大主任,还用得着我帮?〃强光景没跟他开玩笑,一本正经道:〃这件事只有找你才行,有个女孩子,人品和能力都不错,她自己一心要当记者,我也觉得她干这个行。你想个法子,把她安排到记者站去。〃说完第二天,强光景带着水晓丽去了记者站。陈言当时的直觉是,强光景一定挂了彩,他跟水晓丽的关系,伤着了婚姻。兴许是自己有过一次教训,陈言对这种事格外敏感,不过他没细问,也没敢把心里的疑惑讲出来。感情的事,问是问不清的,他了解强光景,他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怕是对水晓丽,有感情也不敢外露。正好记者站走了一个实习记者,陈言趁势就将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水晓丽聘用了进来。
没想到此举惹恼了江莎莎。江莎莎现在在一家民营企业上班,靠着陈言的关系,她换了好几家单位,哪儿干也不舒心,现在帮人家蹲办公室,接个电话收个文件什么的,很清闲。但她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陈言,尤其陈言身边的女人,江莎莎盯得贼紧。自打水晓丽进了记者站,江莎莎跟陈言就吵个没完,上次陈言到沙湾村采访,本来是要带水晓丽一同下来的,就因江莎莎跑到记者站大闹,才迫使陈言改变了计划。没想这一次,江莎莎变本加厉,将他跟水晓丽之间所谓的不正当关系,闹到了宣传部宋汉文这里。
这个多疑、恐怖、近乎变态的女人!
陈言安排水晓丽去街道办采访,了解〃40〃、〃50〃人员的安置情况。市上为了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制定专门政策,就男50岁以上,女40岁以上的下岗职工,统一由建委安排为城市协管员,配合城管大队监督城市卫生工作。这本来是件好事,也是一项民心工程,谁知在安排当中,真正属于〃40〃、〃50〃人员的,却没安排上多少。目前挂着上岗证在街上游来荡去的,至少有一半,不符合这个标准,多是些关系户,或者领导批了条子打了电话的。记者站接到不少群众来信,反映这个问题,说有些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挂着下岗再就业的牌子,吃〃40〃、〃50〃人员每月四百元的政府救助金。而真正困难得过不下去的下岗人员,却连政府的门也找不到。陈言找过街道办,想就此问题深入了解,谁知街道办一听是他,纷纷挂了挡箭牌。迫于无奈,陈言才让水晓丽去做深入采访。那天水晓丽采访回来,说群众反映的问题基本属实,就她走访的东关和西关两个街道办看,真正在政策范围内属于照顾对象的,只有四位,其中一位还是街道办主任的亲戚。其余的,均是冒牌货。水晓丽还调查到更为荒唐的事,有些人一面拿着〃40〃、〃50〃人员的政策补贴,一面在原单位上班,吃着双份工资,群众对此怨声载道。
两人正在办公室商量,这稿怎么写,从哪个角度曝光更能引起上级有关部门的注意。没想江莎莎一头闯了进来,江莎莎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子。当时已是夜里十一点钟,办公楼上静悄悄的。江莎莎扑进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撕住了水晓丽:〃你个小骚货,你个不要脸的烂婊子!〃江莎莎一边骂着粗话,一边动手撕扯水晓丽的衣服。两个男子拿着照相机,啪嗒啪嗒照个不停。陈言急了,扑过来阻止:〃你们想干什么,这儿是记者站!〃脸上长疤的男人猛一露凶相:〃你乱搞男女关系,以手中权力胁迫女同志,我们要举报你!〃
〃你混蛋!〃陈言气得,直想扑过去搧他一顿嘴巴。谁知他还没出手,江莎莎的嘴巴已甩到了他脸上。
这个母老虎,真是太可恶!陈言现在想起来,还是怒火中烧,不能平静。坐在沙梁子上,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疼。那是江莎莎搧的。江莎莎那晚真是发了疯,他的脸上最终让她留下了五道血印。
水晓丽的衣服也让她撕破了,胸罩都让她扔到了地上。
这还不算,第二天一早,江莎莎就拿着那些照片,还有一封检举信,来到宋汉文办公室,又哭又闹,在那儿撒了一上午的泼。气得宋汉文当下就将电话打给他:〃我说陈言,你能不能少惹点事,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不够出名?〃
陈言想解释,但又怎么解释,这种事,你找谁解释去?况且他是一个在婚姻上出过问题的人,他说自己清白,谁信?
苦的倒是水晓丽,白白背了一身名,还不敢找人理论。
内忧外患之下,陈言被迫离开了心爱的报社。他递交辞职报告时,水晓丽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在记者站干下去。
陈言这次来沙漠,还是为了流域的事。虽是不在晚报干了,但他的新闻生涯还得继续,哪怕做一个自由撰稿人,也要将这条路走到底。他这次来,不是调查毁林,而是调查种树。凭他的职业敏感,他断定,下一步,市县两级肯定要在种树造林上大做文章,这种游戏他见得多了。就在他下来的那天,宋汉文他们也正好到县上。一定是组织宣传材料去了,陈言想着,心里道:〃不能由着他们说,我一定要把事实真相揭出来!〃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在乱麻一样的生活面前,仍然表现出一股子韧性。而且,他身上那些刺,越是在生活窘迫时,越表现得扎人!
难怪强光景在水晓丽面前这样评价他:〃这个人,毁就毁在死不悔改的性格上,他要是稍稍顺从点,前景一片美好。〃
天越发浓黑,平静了还不到一小时的沙漠,再次露出狰狞。刚才还安静得如同睡着了的沙漠,忽然间风声大作,恶沙扬起,很快,陈言眼前便迷茫得看不清东西了。
他顶着风沙,往回走。跌跌撞撞从沙窝跑回镇子上,刚进了招待所,就看见强光景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怎么来了?〃陈言现在真是不想看见强光景,一则,是因了水晓丽。毕竟水晓丽是强光景介绍过去的,且不说她跟强光景之间到底有什么,单是冲朋友两个字,陈言也觉闹出这样的绯闻,不好跟强光景解释。另则,陈言现在是下岗职工了,头上再也没了记者的光环,更没了记者站站长那顶唬人的帽子。以这副嘴脸见强光景,陈言多少有点抹不开脸。
强光景倒是没这些想法,陈言辞职的消息他是第一时间听到的,本想去市里面安慰安慰他,一时又让琐事缠身,走不开。后来听说陈言跟水晓丽的绯闻,他便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去找他,结果正好撞在江莎莎的枪口上,让江莎莎大骂一通。得知陈言到了沙漠,他紧着赶来。他现在是越发不放心陈言,陈言信马由缰惯了,保不准一激动,又会整出什么乱子来。
他可再也不能惹事了。
一想陈言惹的事,强光景就心灰意冷,再也不想理这个人了。不可救药!这是他对陈言的评价。但不理又不行,且不说他跟陈言的关系,单是陈言给县上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他就必须来找他,必须阻止他!
〃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强光景正等得怒火中烧,看见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