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中国文化感动世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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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公社刘主任的做法,使他失信了萧汉。他同意承包那片荒地,却容忍他们割了他的玉米苗,从公从私,他都无法给萧汉一个交代。
他白天无脸去看那片被萧汉用汗水浇灌的青苗地。夜里,他步伐蹒跚向石龟陵走去,他站在宏大的陵冢旁,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他面对陵冢,无颜再告诉他们什么。自己失信了一个青年人,还有什么脸面对帝王爷呢!绕过石龟陵,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清清楚楚明白,那一片旺盛的青苗没有了。他怕看见那片地,只是长久地站在那里,为失信于萧汉而愧疚、痛心……
一阵凉风刮过,萧汉朦胧中发现自己承包的那片地边站着一个人,他猛醒过来,他一定是老书记,这个给他的家庭、个人带来灾难的仇人,他双手握紧扁担,他来干什么?来检查他们收拾的是否干净?来视察他的战果?他突然想到,他一旦看见草药苗,会不会再让人割了他的草药苗?
他突然心血膨胀,紧握扁担,向陵下走去,借这黑夜他要为父亲、为那片旺盛的青苗报仇。月亮在忽隐忽现的云中跳跃,他手心出汗,他觉得扁担在手中发出炸裂的响声,他逼近他的仇人,他丝毫没有感到死亡的来临,毅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他突然觉得那是一块石碑,一块立在他面前的石碑,他动摇了,胆怯了。
他希望他转过身来,和他对视而立,他要他死个明白。他等他转过身来,他凝视着那个石碑,忽然想起了一个承诺:“若有人再割你的青苗,就让他们先割了我的头!”这不是一个怯懦者的承诺,这是一个勇敢者的誓言。他被老书记的这句话震撼,他觉得手心冰凉,紧握的扁担在他身下颤抖,他退却了,他害怕那块石碑突然转过身看见自己,他匆忙退回陵上,躺在陵上望着天空闪亮的星座发呆。
老书记在这片被割掉青苗的地头站了很久、很久,身子慢慢摇晃起来,想必夜里的潮气湿了他的双腿。他转身抓起地上一把黄土向回走去,他走撒着,把手中的黄土星星点点地撒在回家的路上。村里头传来阵阵鸡鸣声,萧汉知道天就要亮了,他走下陵,站在老书记刚才站立的地方,一阵惧怕像水一样从地面漫涌上来,他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惊出一身冷汗。
关武干带人割了萧汉坡地的玉米苗,就一天天的睡不着觉了。
女人的样子(6)
他回来给刘主任作了汇报,说:“割咧。”
“都割咧?”
“一棵都没剩。”
“你带上割苗的人到街上去,一人一碗羊肉泡。”
坐在肥亮的羊肉泡馍碗面前,关武干没有胃口,他为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怎么做了这种缺德事?德厚老汉一辈子受苦,解放后戴了帽子被管制起来。吃了半辈子苦头,儿子萧汉好容易有个出头之日,承包了陵后那一片荒地,他觉得对不起德厚老汉,对不起萧汉。
萧汉也是个怪人,多少青年想上大学,进城找工作当干部,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他轻而易举得到了,却回家要承包不该承包的那块地。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小子是冲着老书记来的。他父亲已摘了帽子,他再不怕有人抓他的辫子、批斗他的父亲。老书记却说:一个村的别说那么怕人的话,娃在队上劳动不习惯,想包那块荒地也是正常的。那块地包不包都在那荒着,让他经管了也是好事。
萧汉搅水浇地的精神感染了全村人。看见过他的人,都被他的精神所折服。在他汗水的浇灌下,青苗旺盛地长起来。他却带人把萧汉用血汗浇灌的青苗割了,不说萧汉知道这事,就是乡亲们知道这事会怎样看他,骂他!尽管在割苗的时候,没有一个村民发现,但他心里不安,他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罪行。有时,他又想正因为是自己去了,才保住了草药苗,如果别人带队去了,可能一苗不剩被割掉。想到这里,他稍稍的有点安慰。喷香的羊肉泡在面前诱惑着,他觉得嘴里有了味儿,有了饥饿感。
夜里,他做了很多噩梦,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早上吃饭时,他让刘主任报销夜晚吃羊肉泡的发票。刘主任问:“羊肉泡美着吗?”
“美着呢。”他说。
刘主任在吃饭的时候很有兴趣地告诉他:“你媳妇人长得好,比你的觉悟高。”
“你见过她?”
“见过,她前天来找我。”
“找你……”关武干打断了刘主任的话。
“对,找我,她找我反映你们村里的问题。”
“我们村上的问题!”关武干吃惊地问,“我们村有啥问题?”
“你夜个带人不是做过了。”关武干惊讶地要跳起来,这一切原来真是翠儿告的状,他虽然打了她,但对她告萧汉的事仍在怀疑。今天,他总算明白了,她进了关家的门却不为关家着想,她是官道村的媳妇却不知爱护官道村的荣誉。
她不知道官道村的来历,她不知道祖训“桃园结义”的故事,她心里只有自己。自私、毒火灼伤了她的眼睛,嫉恨报复的火焰,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终于干了一件让丈夫终生不能抬头的事。
关武干和刘主任分手后,他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休息,他一路沉着脸,急奔回家。翠儿正在锅上做饭,他揪住翠儿头发压在灶伙墩上就是一顿毒打,上次的伤疤还没有好,已再添伤疤。翠儿杀猪般地嚎叫,邻居们听见翠儿的惨叫声,急忙过来,见两口子在灶伙厮打,人们拉开了关武干,翠儿趴在灶伙哭得更伤心。瓜婆听见哭声进门骂开了:“当了干部就可以打人了,打老婆不是本事。有本事把锤头在外边抡去,没本事才在家欺负老婆。”
瓜婆来了,翠儿忽然站起来冲向门外,人们不知出了啥事闪开一条道,翠儿直奔大槐树下的井口。众人看见,大喊一声:“不好,翠儿要跳井!”
一伙人在后边追,追到井口,翠儿被一帮人拦住,抱腰抱腿地拖住往回抬,翠儿哭喊:“放开我我不活了,让我去死!”
关武干走过来喊:“放下,都给我放下。”他没有再打翠儿,提起胳膊把她扔到井口,揭开井盖对翠儿说:“有本事你就跳下去,没本事你就乖乖地给我回去,甭在这卖害!”
众人惊呆,看着翠儿着急,翠儿坐在井边一阵哭喊,不敢朝井里看。有人喊了声:“娃醒了!还哭呢!”翠儿连忙停了哭声,向家里走去。
翠儿回到家,关武干什么话也没说,推车去了公社。他一去一个多月没回家,翠儿在家里着急了,她怕关武干和她离婚,他虽然那不行了,但还是国家干部,一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这几十块钱足够她和女儿用了。没有了他,她和女儿就断了生活来源。
瓜婆过来劝她:“男人打老婆是常事,如果你没惹他,就是他心里一定有了难解的疙瘩。男人打老婆一是烦二是爱,他打你你甭吱声,晚上甭理他,女人有治男人的办法。你二爷打过我一次,就再也没打过我。那是我的错,贪吃一口西瓜到瓜地和瓜客说了话,瓜客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出门在外,想着法儿勾引女人。你二爷打的对,我向他认了错,但是我晚上有治他的办法,以后他再没打过我,要治男人你不在自身想办法,你哭你喊他更会动手,会打得更狠,一哭二闹三跳井,这不是女人的特长,他从此后就轻看了你。你寻他去,到公社看他去,给他带几个熟鸡蛋,烙两个油饼馍,你去后啥话都甭说,他就顺了你,他晚上不会叫你回来,你晚上再给他煨一把火,他会给你回话,甚至会为他的过错而伤心落泪。女人治男人有得是办法,你不会用,吃亏自然是你自己。”
得到了瓜婆的指点,下午,翠儿抱着女儿去了公社,公社正在开会,门卫听说她是关武干的家属很热情,让她坐在门房里。一会儿,公社办公室来了人,要引她坐在公社办公室里。她不敢进去,她怕碰上刘主任,那人拉她进去给她倒水喝。院里有了说话声,有人来看她,她给他们鸡蛋、油饼吃,他们吃了她的鸡蛋、油饼就去叫关武干,他们吃完油饼,当着关武干的面还要吃。关武干说:“你要爱吃,叫你嫂子下次来多带些。”关武干把翠儿带进屋,从翠儿手里接过女儿,对翠儿说把你带的好吃的给大伙都散了。翠儿接了男人的话激动得流了泪,她把鸡蛋油饼分给了公社里干部,他们抢着笑着在院子闹,关武干看见他们抢吃了翠儿带来的东西,得意地笑着。
关武干没再去开会,躺在床上逗女儿耍,一会儿让女儿坐在他的头上,一会儿让女儿骑在他的身上,女儿尿他一肚子,他笑着唤翠儿快擦,紧擦慢擦尿湿了床单。
晚上,翠儿没有走。关武干说:“来了就住下。”夜里,他用男人的身躯盖住了女儿尿湿的床单,他不让翠儿睡过去,怕潮湿了她的身子。翠儿知道男人疼她,自个儿落泪。天亮的时候,关武干醒了,她躺在他身边说:“你打的对。我该打,我不该去公社告萧汉,萧汉再不对也是咱官道村的人,是咱的乡亲……”
关武干什么也没说,把翠儿抱住,翠儿躺在关武干的怀里,哭得很委屈。
翠儿在公社住了两天回来了。她给人说:“公家那床睡不惯,躺在上边吱吱的响,饭也吃不好,十几个人一锅菜,缺盐少醋半生不熟的难吃死咧。”瓜婆来看她,她说:“你的话都灵验,只是他没有落泪,是我哭了。”
“你咋哭咧?”
“他把我一搂,我就哭咧!”
“没出息的货,你还得打。”
翠儿哭着说:“他舍不得打我了,他说他以后想打我,就先打自己。”
瓜婆笑了:“你还是有本事。瓜婆整你二爷,你二爷只说他再不打我了,你竟能让男人说出这话,瓜婆小瞧你了。”
出事以后,老书记白天一直没有出门,这件事是官道村的一大耻辱,不论从哪方面说,让公社来人割了官道村承包单干的滋生苗,他觉得没面子,觉得他这个支部书记没法给公社党委交待。
他在家里一直等着,等候批判等候处理,他等了几天没见公社来人,几天之后,他解开捆好的被子和洗刷干净的衣服睡下了。他躺下后再也没起来,老婆要给他请医生,他不让。
瓜婆来看老书记,诗云母亲给瓜婆泡了一杯茶,瓜婆说:“你这是累的病,队上的事现在有忠孝呢,你少操点心,歇几天就好咧。”瓜婆显然不知老书记躺倒的缘故。瓜婆看了老书记走了,老婆就怨老书记说:“你保了他,他不知好歹还到家里来寻事。”
老书记不许她埋怨萧汉,他说:“萧汉怨我是应当的,我是支书又是大队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事先没有给娃漏一点风声,他能不怨吗?他没有闹事就已不错了。”
老书记在炕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老婆吓坏了,女儿回来问父亲咋病咧?母亲说:“你爸是思想病。”诗云听了母亲的叙说,下午到公社去找关武干,关武干回来看了老书记,老书记的病竟好了一半。
萧汉到家里来找老书记,并没惹他生气,娃问的那些话都在理,是谁都会这样来找他,甚至会比萧汉问得更凶。自己批准了他,却毁了他的苗,他不知道这是公社领导决定的事,他只认他这个老书记,他开始跟谁说最后仍然要找谁,他做得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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