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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4部分

小说: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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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但那点地只能糊口,不能发家。于是他暗下决心,就是汗珠子摔八瓣,从牙缝里抠,也要置几亩地。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省吃俭用。如今日子富裕了,有钱买地了,腰杆儿也挺起来了。前天中午,他给够了二迷瞪那几石米,也请人写了文书,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凯旋归来,挺胸腆肚,特别神气。土改时他当农会主任,也没觉得如此荣耀。因为那时他在全村最穷。现在他家的光景,在全村不能说拔尖吧,也名列前茅。全村买地的户也不过三五户。这事要在村里传开了,肯定会有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眼光,冲他翘起大拇指,有的甚至会妒嫉他。在庄稼人眼里,只有买地,才算置办家业,才是一种壮举。给儿子提亲说媳妇,只要说家里要了几亩地,人家就会高看你一眼,就觉得家底厚实,婚事就十有八九。
  眼下石老大最挂心的是给大夯娶媳妇。好些富裕人家像他这个岁数的,喊爷爷的都有俩仨了。大夯二十三了,还是光棍一条,他觉得脸上无光。李大昌的闺女月萍从小没娘,是吃大夯娘的奶水长大的。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来是挺好的一对。二迷瞪这个浑蛋却贪图钱财,硬是把女儿卖给地主大少爷丁步堂做了二房。不仅毁了月萍,也害了大夯。如今穷人翻了身,当家做了主人。大夯当兵复员回村,又当了村支书。老两口子就想尽快给大夯娶个媳妇,了却一辈子的心愿。可大夯心里一直挂念着月萍,谁提亲也不打拢儿。土改后,李月萍虽然跟丁步堂离了婚,可她不想再嫁,你还等啥!急得老两口子成天数落他。大夯被嘟嘟烦了,这才吐口儿:“你们去说吧,有合适的我就娶。”
  前几天,西邻菊花回娘家,给说了个码头镇的。闺女二十一,因为左挑右拣耽误了好岁数。现在着急了,也就不嫌大夯大了。但不能隔山买牛,要相看相看。怕他呆头呆脑,更怕他有什么残疾。石老大想,俺小子长得五大三粗,欢眉大眼。既是党员,又当着干部,在全县也是出类拔萃的。甭说你挑俺,俺还挑你哩。当时大夯在县里开会,女方催着相亲,老两口子就商定先去看看。要是模样不俊;脾气不好,说啥也不能给儿子提。
  为替儿子相亲,石老大起了个大早。一看是个暴晴天,觉得吉祥,赶紧洗脸刮胡子,还特意换了新衣裳,喜盈盈地出了村。
  他踏上黑龙河木桥,向远处一望,弯弯曲曲的河水自上游流来,像一条迎风摆动的蓝绸子,河里鸭鹅在拍着翅膀戏水,岸上放牧的牛羊啃吃着河滩的青草。回头望望那被绿树环绕的村庄,上空薄雾缭绕,青烟袅袅,充满一片生机。
  他正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一个人背着满满一筐粪,正低着头、气喘吁吁地往村里走,差点撞在石老大身上。石老大恼怒地大喝一声:“你瞎眼了!”那人放下筐,慢慢抬起头来。见是石老大,不由地有些慌乱,那张黄乎乎的南瓜脸一下子冒汗了,手脚拘谨得不知往哪里放,惊慌不安地嗫嗫着叫了一声:“大叔!”
  原来是地主大少爷丁步堂。土改前,石老大在他家扛过活,趾高气扬的丁步堂根本瞧不起他,都是直呼其名,今天却喊他大叔,真是变了。经过一场土地改革,天和地硬是翻了个儿!
  “这就叫革命!”石老大想起区长鲁子凡说的这句话,笑了。这是老鲁在村里当土改工作队副队长时说的。那时,鲁子凡动员石老大起来革命,石老大却说,咱给人家种地,是人家养活了咱,人家对咱有恩,为什么要斗人家呢?再说,那年河南老家发大水,他只身一人来到东堤下村,要不是丁龙飞收留他,现在还不定是死是活呢,何况还帮他娶了媳妇成了家。自己怎么能恩将仇报呢?那时,大夯在部队当兵。工作队见他思想不开窍,就给他讲劳动创造世界的道理,讲剥削,讲不平等,讲革命,总算使他的脑袋开了一点窍,知道地主是靠剥削别人养活的寄生虫。是鲁子凡引导他忆苦,才激发了他的阶级感情,提高了思想认识,有了斗争的勇气。土改使他这穷光蛋分得了土地、房屋、牲口和农具。“耕者有其田”这个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愿望,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经过土地改革才得以实现。共产党、毛主席是穷人的大救星,这个恩,这个情,这个义,一辈子、几辈子都忘不了!
  刚才丁步堂在他面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使他感到骄傲。这都是因为儿子大夯成了村里的头面人物。
  想到儿子,石老大心里就美滋滋的。这小子在部队当了几年兵,复员回村就当了支部书记。他响应党的号召,不到一年就在全村建起了二十多个互助组,解决了不少户的困难,全村人谁不夸他好!现在要去给大夯相媳妇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像灌了蜜,不由地哼起了小曲:
  锔盆锔碗锔大缸,
  锔盆的来到王家庄。
  王家庄有个王员外,
  王员外有三个好姑娘。
  三个姑娘都出了阁,
  三个女婿个个强。
  大女婿是个小秃子,
  二女婿是个秃子光。
  三闺女女婿还好点儿,
  转遭有毛中间光……
  李能三赶着送粪的胶皮大车,悠闲自在地从后面走来,见一个人在前面美滋滋地唱着,便用力甩了个响鞭。这一鞭子把石老大从陶醉中惊醒,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李能三见是支书的老爷子,赶紧跳下车来,招呼说:“老大哥,这是去哪儿呀?快上车,我拉你。”
  石老大笑模悠悠地上了车。李能三见他满脸喜气,又穿戴得这么整齐,便觉得一定去办什么大事。问他:“老大哥,有啥喜事呀这么高兴?”
  “我能有什么喜事!”
  “你甭不承认,脸上都写着呢。”
  石老大见瞒不过,搪塞说:“到镇上赶个集。”
  “你甭胡弄我,今天不集。”李能三狡黠地笑笑,猜测说,“是去给大夯说媳妇吧?”
  因为说媳妇的事大夯还没应,石老大不愿张扬,便说:“要是这事,我该烧高香了!”
  “不是说月萍已经吐口儿了吗?”李能三毫无根据地懵了一句。
  “这个月萍也不知在想啥,大夯那么实心实意地求她,她就是不应这门亲。”石老大说,“大夯这孩子也太死心眼,非这一棵树上吊死。哪个女的不能暖被窝?哪个女的不能生孩子?这小子硬要娶她!”
  “依我看,大夯侄子是鬼迷心窍了,一个地主的二房有什么金贵的!虽说小模样长得漂亮,但总是个二茬货呀。再说,这娘儿们跟着丁步堂没沾什么光,却背了个地主成分,被撵到村边两间破草屋里,穷得要啥没啥,小模样也没过去水灵了,还带着个拖油瓶,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闺女有的是。这是何苦呢!”
  “我也这么劝他,他就是不听。”
  “我帮你劝劝他。”李能三说了这么一句,又改口说,“老大哥,这事也难呀。大夯是咱村的支书,怎么会听我的?再说新社会了,兴自由了,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石老大摇头叹气,唉了一声。
  “老大哥,别管怎么说,这二年你的日子比谁都过得滋润,在咱村敢说数这个!”李能三伸出大拇指,言不由衷地夸奖,“连我也不如你了。”
  “哪里哪里。”一提过日子,石老大来了精神。他嘿嘿笑了两声,“与过去比,确实是天上地下;与你比,可就是戴着草帽子亲嘴——差远喽!”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服气:“李能三呀李能三,你甭得意。究竟谁能?咱还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出水才看两腿泥哩!”
  李能三见石老大这得意的样子,心里挺不舒服。他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石老大会赶上他,甚至超过他。这么一想,就想用大夯的婚事给他送点腻歪,不料他仍这么乐滋滋的。于是猜测道:“听说你要了二亩地,是吧?”
  李能三这么一问,石老大激冷了一下。这事他做得神不知鬼不晓,李能三怎么会知道?准是李根大嚷嚷出去的。又一想,觉得这地是买的,不是偷的,这不犯法。于是笑笑说:“你真是消息灵通,这事连大夯都不知道哩。”
  石老大承认了买地的事。这对李能三来说,简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李能三在村里虽比不上地主富农,也算是有名的沉实户,根本瞧不起石老大,充其量你也就是刚填饱肚子。现在石老大竟要了地,这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想用胶皮大车压过他,故意说:“老大哥,该拴挂胶皮大车了吧?这可是摇钱树啊,拉脚能挣不少钱哩!”
  石老大不愿栽到李能三手里,高傲地说:“这不成问题!”
  眼下石老大过日子的心气正盛,怎么会同意入社呢?
  石大夯知道爹买了地,跟他大吵了一通。爹不但不认错,反而觉得给家里立了功,给他长了脸。气得他跑到区里去找区长鲁子凡。鲁子凡听了,心里沉甸甸的。他长叹一声,“看来农业社到了非办不可时候了!”
  “鲁区长,你说怎么办?”大夯着急地问了一句。
  “大夯,先别急,这事值不得大惊小怪。”鲁子凡说,“对于翻身农民买卖土地的事,我们应该理解。庄稼人靠的就是地,没地就没有收成,没法过日子。没有地,就得去给人家干活,就得让人家剥削。因而农民致富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置地。可他们没想,那些因天灾人祸不得不卖地的农民怎么生活?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这个苗头必须制止。如果任其发展,还会出现两极分化,我们党领导的土地改革就前功尽弃了。我们党革命的根本目的,是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富裕日子。毛主席早在年,就在解放区提出了‘组织起来’的口号。成立互助组只是初步的合作。现在党中央提出了办农业生产合作社,这就比互助组前进了一步。这都是防止两极分化、走向共同富裕的具体措施。对买卖土地的问题,我们既不能放任自流,又不能生硬地制止。要教育,要引导,从根本上提高他们的认识。”
  老鲁一番话,使石大夯进一步认识到办社的重要和工作的艰巨。但他不怵头,满怀信心地说:“鲁区长,我回去再给爹做做工作,不行再请你出山。”
  “一定要有耐心,千万不能急躁。”鲁子凡嘱咐大夯,“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有些思想是千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像中医看病一样,先摸准脉,然后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啊!”
  石大夯回到家,趁吃晚饭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对爹说:“李大昌这地咱不能要。”
  石老大眉头一皱:“怎么不能要?”
  “这条路走不得。”
  尽管这话大夯说得和声细气,石老大听着却如雷贯耳,压在心底的火气不由地又窜起来。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地说:“自古以来,有买有卖,天经地义!”
  石老大说话理直气壮。大夯从爹身上看到了思想工作的难度。但他不急不火,耐着性子说:“爹,听我慢慢说。”
  石老大好像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似的,把脖子一拧:“我不听!”
  老伴儿怕爷儿俩闹僵吵翻了,白了老头子一眼:“看你这毛躁脾气,横是让大夯说完呀!”
  老伴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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