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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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觉得滑稽,乱说怪话。李碾子赶紧维持秩序:“大家严肃点儿,这是政治任务。完不成任务,不许回家。”
人们不再笑了。韩天寿说:“不能叫撒尿机器,咱们是积肥专业队。”
李碾子接腔说:“也是特殊的化肥厂。给大家发的小盆子,就是用来接尿的。”
韩天寿说:“你们的任务,就是使着劲地尿。尿得越多,对革命贡献越大,挣工分也越多。今天看谁能放出一颗撒尿卫星!”
人们再也憋不住了,噗地笑出声来。接着话匣子也就拉开了:“这年月,净出稀罕事,撒尿也成立专业队。”
“这活倒不赖,不下地,不挨晒,还照样挣大工分。”
“大家先别说怪话。我们的任务是艰巨的。”韩天寿说,“今天的任务是每人尿二十斤,超产一斤奖励二分工……”
“尿二十斤,小菜一碟儿,就是一百斤,我也能尿出来!”老鼠旦打断韩天寿的话。他是老鼠四的老生儿子,从小尿炕出名。他这么一吹,人们的目光就都转向了他。二楞子问:“老鼠旦,你有啥仙法尿这么多?”
老鼠旦摇晃着脑袋,成竹在胸地说:“要想多撒尿,必须有原料。”
“原料?造尿用什么原料?”
“喝水呗。”
答案竟如此简单,又把人们逗笑了。碾子接腔说:“老鼠旦说得对,要想多撒尿,就得多喝水。这茶缸子就是发给大家喝水用的。今天大家敞开肚皮喝!”
“这回咱们真的变成造尿机器了!”
人们的表情是杂复的。有的像受了莫大污辱,脸上红红的。有的摇头,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罗香香领着几个妇女挑来几担水。韩天寿分给她们的任务是往这里送水。水要不停地烧,不停地送。对她们谎说大队在这里开会,需要水多。
罗香香放下水桶就走。二楞子拦住她,“香香婶子,别走呀!”
罗香香问:“有事吗?”
“参加俺们的比赛吧,你保准得第一。”
罗香香一本正经地问:“这里在搞什么比赛呀?”
“撒尿。”二楞子说,“你的下口儿大,准能夺冠军。”
罗香香那脸一下子红得像猪肝,骂道:“你个兔崽子,净胡说八道!”说着,就去打他。二楞子一边躲,一边说:“香香婶,我不是骗你,是真的。”
“那叫你娘来吧,你娘那臊X还大,一天就能尿一瓮!”说着,一阵风似的走了。
李碾子见担来了水,造肥就要开始。鼓动说:“今天大家尽管敞开肚皮喝,喝得越多,成绩越大。”
“那是当然。”二蛤蟆说,“领导带个头。”
二蛤蟆将了李碾子一军,韩天寿顺水推舟地说:“那你就带个头。”
李碾子不好意思推脱,就说:“咱们一块创造奇迹吧。”
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开始了。每人都抱着个瓷缸子喝水,有的嫌水烫,使劲往里面加凉水。二楞子喝得太猛,一下子喝呛了,噗地一声把水喷出来,喷了老鼠旦一身。老鼠旦骂道:“你小子想争第一,也别喝呛了呀,看喷了我一身尿不?”
二楞子也不是善茬,骂老鼠旦:“你喝尿哩!”
韩天寿过来训斥道:“瞎鸡巴闹什么呀,快喝吧。”
人们不再言语了,只听见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不一会儿,二蛤蟆站起来,拍拍鼓胀的肚皮说:“不能再喝了,再喝这肚皮就要崩了!”
不一会儿,开始撒尿了,也不用到厕所去。在院里一扭头,拿起那小盆子就哗哗地尿,反正这里是青一色的钢枪排,大门又插着。有的为了图省事,干脆脱了裤子光着腚,省得解腰带浪费时间。
人们尿了又喝,喝了又尿,一个个像自来水,尿不停地往外流,一大桶一大桶的尿满了,过了秤,赶紧抬出去。
撒了几泡尿,老鼠旦就嚷起来:“这水太难喝了,喝不进去了。大队长,给加点糖吧。”
“你想的美。你撒的这点尿,还不够那糖钱哩!”
又隔了一会儿,不少人说喝这水恶心,不想喝了。韩天寿骂道:“什么穷鸡巴毛病,平时你想喝水还没地方喝呢,现在叫你敞开肚皮喝,倒喝不进去了。每人最少二十斤,尿不够的,硬灌也得喝!”
李碾子的肚子胀得难受极了。但这事是他倡导的,再难受也得硬撑着。
天到中午,放卫星暂告一段落。把数加起来一比,老鼠旦最多,才十二斤,二蛤蟆八斤,李碾子还不到四斤。公社派人来检查,一化验,尿素含量不够,质量不高,批评韩天寿“只讲形式,不讲质量,这是摆花架子,华而不实”。人们听了发笑,给韩天寿编了一段顺口溜:
韩天寿真是行,
专业撒尿是发明,
卫星没放成,
反倒挨批评。
韩天寿说李碾子的主意馊。李碾子觉得冤枉,自己费了半天劲,结果弄了个猪八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大跃进年代,什么工作也抓得早,抓得紧。今年的小麦产量破了历史纪录,放了卫星,明年要更上一层楼。县委提出,千方百计种好卫星田,平均亩产超万斤。东堤下大队的小麦产量没有上去,得了面黑旗。石大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韩天寿却架不住劲了。他是大队长主管生产,决心摘掉落后帽子。于是大搞高温积肥,拆老炕,还别出心裁地搞人造氮肥。虽然闹出不少笑话,却得到了领导赞扬,公社在这里专门开了一次高温积肥现场会。在这次现场会上,公社主任郑山河提出了高度密植的要求,说什么“没有千斤种,难打万斤粮”。大夯说这是瞎胡闹,韩天寿却说他右倾。两个人还没争出个结果,上级又有新任务下来了。
又是一个飞行会,传达县委紧急电话会议精神。为了贯彻省委“以钢为纲,全面跃进”的指示,决定在抓紧小麦播种的同时,立即掀起大炼钢铁高潮。这是一项严肃而伟大的政治任务。要求各级党委书记挂帅,全党动手,全民动员,尽快使钢铁元帅升帐。
公社主任郑山河还没讲完,人们在下面便议论起来:
“秋没收完,小麦也没种上,棉花顾不得摘,花生、山药顾不上刨,又叫人们大炼钢铁,地里扔这么多庄稼怎么办?”
“咱们这捋锄把子的手,哪会炼钢铁呀?简直是乱弹琴!”
“咱赤手空拳,拿 什么炼铁呀!”……
郑山河不满地瞅瞅大伙儿说:“大炼钢铁是上级的指示。一个钢铁,一个粮食,有了这两个东西,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在实现农业跃进的同时,我们要把钢铁搞上去。”
郑山河这么一讲,人们不再议论了。不知谁嚷了一句:“到哪儿去炼铁呀?咱们不靠山,不出铁,又不产煤,使什么炼呀?”
这时赵秘书拿着一个材料说:“根据上级指示,我们县的高炉盘在黑龙山脚下。县委要求咱们公社出五百名青壮男劳力,各大队书记挂帅,民兵连长带队!”然后,就逐大队宣布分配的人数,东堤下大队去三十五名。
石大夯见他们抽人比别的大队多,心里老大地不高兴。眼下地里农活挤疙瘩,劳力紧得拉不开栓。抽走这么多人,地里的活更干不完了。然而,这是政治任务,他也不好说啥。大炼钢铁的人要求走得太急。回村后要马上选人,连夜赶到公社集合,并赶赴县城,明天早晨六点,坐汽车去黑龙山工地。
大夯不放心收秋。今年确实是大丰收,谷穗子足有一尺多长,棒子长得像牛犄角,棉花也开得白花花的。然而他发现,社员们的积极性并没有因为公社化而提高,表面上轰轰烈烈,工作并不扎实,劳动效率不高。他想晚上开个政治队长会,认真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然而,大炼钢铁的任务来得太突然,走得又急,没有时间开会安排了。他把眼前的工作向韩天寿交待完,把参加大炼钢铁的人落实下来,就小半夜了。临走,他一再嘱咐韩天寿:“今年的丰收来得不容易,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丰产丰收!”
韩天寿拍着胸脯说:“大夯,请相信我,你尽管放心地走吧。”
石大夯半夜才回家。小俊听说他要带队进山炼铁,就给他烙了两张饼,包了两件替换的衣裳。
就在民工集合的当口,大夯去看了看月萍和平安。他不放心的就是她娘儿俩。月萍听说他要出远门,从柜里拿出件刚做好的棉背心,放到大夯的手上:“正说给你送去呢,山里冷,带上它。”
大夯心里一热,就把这棉背心接过来。他嘱咐月萍:“现在闹大跃进,没黑价白日的,你身子骨弱巴,不要硬和别人比。平安在学校劳动也多了,叫他别累着。”
这些暖心窝子的话,说得月萍心里热呼呼,她使劲点点头:“大夯哥,你放心走吧。”
黎明,李碾子把民工集合齐了,见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为了让大伙儿抖起精神,便领着人们唱起了歌:
年年我们要唱歌,
比不上今年的歌儿多。
全国一片大跃进,
开山劈岭改山河。
河水上了高山坡,
清水流过大沙漠。
到处种稻麦,
遍地栽花朵。
工农业今年大发展,
咳,齐唱胜利歌。
年年我们要唱歌,
比不上今年的歌儿多。
鼓足干劲争上游,
多快好省大建设。
一人当十百当千,
一天干它两天活。
人人比先进,
到处英雄多。
快马加鞭跃进再跃进,
咳,歌声震山河。
石大夯和碾子带着三十五名壮劳力到黑龙山脚下炼钢去了,东堤下大队的工作由韩天寿主持。他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正巧,县委农工部长杨旭来视察工作。韩天寿表白说:“杨部长,我不是没有本事,是大夯处处压着我,生怕我超过他。我怕影响班子团结,就顾全大局,委曲求全地服从他,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杨旭笑笑说:“这回就施展你的本事吧!”
“谢谢杨部长的信任。”韩天寿表态说,“我决不辜负你的希望,保证让大队的工作重上新台阶!”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杨旭的话给韩天寿鼓了劲,加了油。他决心在大夯外出期间露一手。他没有抓紧安排收秋,而是抓紧种他的卫星样板田。
韩天寿想一鸣惊人,就在密植上下功夫,这事也没张扬。然而,纸里包不住火,没过十天,这块卫星样板田的麦苗就长出来了,密密麻麻地比韭菜还密,简直像块绿油油的大地毯,成了全村最惹人注目的一大风景,外村来看稀罕的也络绎不绝。谁见了都说,这苗儿够密的,至于能不能打万斤粮,都觉得太玄乎。
韩天寿见麦苗密密的,绿绿的,很是高兴了一阵子。然而,时间不长,麦苗便开始发黄了。韩天寿赶紧采取措施,给它吃偏饭,三天浇一遍水,十天追一次肥。后来一看不行,就疏苗,隔一垄毁一垄。依然密得不透风,就又毁掉了一半儿。麦苗还是越来越黄,又第三次疏苗,追三次肥,结果这块麦子连穗也没有莠出来。当然这是后话。为此,人们给韩天寿编了一段顺口溜:
韩天寿,真敢干,
卫星小麦要过万,
麦子没收了,
麦苗割了倒不少。
石大夯刚走不久,县委又下了一道令:全民动员,大炼钢铁。县广播站的喇叭里不停地传达着县委的声音: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