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专案组 作者:陈玉福-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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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煤到电钻打眼放炮落煤,又从半机械化采煤发展到了全部自动化采煤,这样一个过程是梁总和我们这些黑哥们苦干了近二十年才走过来的。从年产量几十吨到梁总离任时的年产量400万吨,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呀。
我们虽然也是国有煤矿,可是梁总这个人你可能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向国家要过一分钱的投资,这资金全是靠我们自己自力更生、自我积累发展起来的。我也不怕你这个省委书记给我穿小鞋,我也是豁出去了,我就直说吧。你那个弟弟于涛,他也先后当过两个矿的矿长,可人家是谁呀?国家的投资和银行的贷款不知投进了多少,可这个败家子,愣是把煤矿给干倒灶了。他把公家的钱装进腰包里多少,这我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乱说,可他肯定是装了的,要不然,他拿啥给银岭地区还有省经贸委的那些官老爷们送礼?他要是没有送礼的钱,为什么搞垮了煤矿没有人追究责任,还升任了矿管会的主任。他要不是强行收走了五道岭煤矿,今天的五道岭煤矿能垮台吗?人家叫他于无能,我看这个绰号叫的对极了。
按理说五道岭是国有煤矿,收编进矿管会这本身也没有错。可是,他不该把各矿的财权、人事权、销售权全收走啊!你不收走,你的矿管会就吃管理费也吃不完呀。可是,于涛他没有这样做。
就在这种情况下,梁总被排挤出了五道岭煤矿。说实在话,我是有地方去的,有人给我高价让我离开梁总,年薪高到啥程度了,说出来会吓你一跳——五十万呐!按当时我的工资标准,我干三十年也未必能挣到五十万呀。
梁总走了,我也就跟着走了。于涛派人找到了我,让我别跟着梁庭贤去八道岭煤矿。他说八道岭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你去了吃什么喝什么?你要是留在五道岭矿上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当矿长。
我说,那个无职无权的矿长我是不会去当的。他说,我让你有职有权,你留下吧。我说,有职有权我也不干。
他问为什么?我说,宁给好汉子牵马坠蹬,……
不给孬种出谋定计……于涛接上了我的后半句话。
我笑笑说,于主任真聪明。就转身走了。
于涛冲我的背影说,这梁庭贤手下的人咋就这种德性!
我气呼呼回了他一句:你先看看你那个德性吧!
可真让于涛说准了,他说八道岭这地方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我跟着梁总转了一圈,也觉得他这话是对的。
梁总拍拍我的肩头说:“兄弟,别泄气,我们如果能干到过完年,这种状况就改变了。”
怎么改?怎么变?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哪!职工都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他们能去下井干活呀?就说他们下井了,要机器没机器,要设备没设备……
谁说没机器设备呀?
梁总生气了,我们刚看了采煤四队的库房,他那个库里那么多的电钻,那么多的炸药,那不是机器设备呀?
咋?还让我们的矿工兄弟去打眼放炮落煤呀?我的梁总,你就实际一些吧,现在都啥年代了,我们五道岭煤矿都电脑操作采煤了,你让八道岭还手工作业呀?
手工作业怎么了,我刚进矿山时,还用撅镐落过煤呢,《五道岭的明天》这本书你是副主编,你不知道手工挖煤呀?不可能吧?况且我们有电钻和炸药,这说啥也比手工挖强了不知有多少倍呀!
好!好!好!我的梁矿长,我去给你打眼放炮去。
你去?真是开玩笑!你给我仍然负责销售,马上给我组织销售队伍去。
用不着!我的矿长!我睡半天觉干半天活,都销掉了400万吨煤,你这里有多少煤呀?算了吧,我还是先帮你从基础管理开始吧!
帮我?我在帮谁呀?
梁总这么问我时,我无话了。对呀,他是在帮谁呀?
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出了八道岭煤矿,正在往五道岭方向的公路上走呢。
我说,矿长,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呀?这里黑灯瞎火的,去干什么呀?
去取钱。
取钱?取什么钱?
我愣住了。
正说着,一辆进口小汽车停在了我们的身边。
有人叫了声梁矿长,我才发现走下车的是乡镇煤矿的矿长,冉大德。
冉大德紧握着梁矿长的手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走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我这是去找你的,八道岭矿的人说,你们还没有到呢。我这才折回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梁矿长说:我正要去找你哩,你倒先找上我了。找我干什么呀?我现在可是一无权二无钱,找我也白找。
你看看,辑田,这梁老哥有毛病了吧?你无权无钱了就不能找?说实话,我们三道岭煤矿如果没有你梁矿长的帮助,哪有我冉大德的今天?从今往后呐,你们俩我三道岭矿养着!要不,就到我们三道岭来干,怎么样?梁矿长,你的月工资我发10万,辑田发1万,怎么样?
别瞎扯了!梁矿长打断了冉大德的夸夸其谈:休想!快说说,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冉大德:咋?用钱呀?只要不超过100万,你尽管开口吧!
这么大方呀?梁矿长笑了:这么说,我们这些年还支持了个好朋友呀!100万多了,用不了。就算1000人吧,1000人一月的工资是40万,先发两个月吧,哟,还就得100万。我说冉矿长,你就借我100万吧,三月期限,我打个借条,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不付利息!
没问题!冉大德仍然是夸夸其谈的口气:你要打条子就到别处借去,我这里不借。想当年,我白手起家时你支持了我们多少电钻和炸药呀,少说也有几百万吧,你让我打条子了吗?
我们不是上自动化生产线了吗?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不给你们就得放在库房里,那些东西放着也麻烦,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事故呢!再说了,支援乡镇企业,也是我们的责任嘛。
冉大德:不管咋说,梁矿长,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三道岭煤矿。这100万,就算我冉大德送你梁矿长的。
那可不行!我是县级干部,收你的钱就是受贿,你也别害我,就是借。有借有还有来有往嘛,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们的交情就算到头了。
别别别!冉大德急了:梁矿长,就算你借的,这总行了吧。
对对对,这我们仍然是朋友……
就这样说笑着,我们到了三道岭乡镇煤矿。冉大德把我们请进矿上餐厅。梁矿长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别弄复杂了,越简单越好,最好一碗面,上菜什么的免了。
冉大德也不客气,点了四个素菜,什么香椿、乌鸡头、香菇什么的,全是山上天然的野菜。又点了两个荤菜,羊肉和鸡肉。面条是应有尽有,什么荞面面条啦、揪面片啦、土豆面啦等等。
梁矿长心情不错,吃了不少菜,还吃了两碗面条。吃完饭,冉大德要我们喝酒。梁矿长说免了,免了,你拿上钱,送我们一程吧。
这么急呀?冉大德问:不至于晚上发工资吧?
梁矿长说:你说对了。连夜发,明天就要干活了,我不希望矿工兄弟们饿着肚子下井。
那好。冉大德用手机给财务打了个电话,让马上准备100万钞票……
回到八道岭煤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矿工们有不少都早早睡觉了。等全体矿工被集合到破旧的大礼堂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过一刻了。听说,要不是发工资,这些矿工是决不会在半夜里来开会的。
八道岭矿党委副书记赵红卫是一位憨厚、敦实的汉子。他宣布会议开始,首先他宣读了银岭地区关于梁庭贤任职的红头文件。
那个谁呀?在干什么?
我发现一名矿工在礼堂的墙角里小便,便大声喊道:你给我过来!
那个矿工急忙溜进了后边的人群中。
我走下了主席台,把那个矿工叫到了前边的一侧:你太不像话了,我是新来的副矿长罗辑田,我现在罚你一个月的工资!等会儿发工资时当场兑现!
我回到了主席台上,我仍然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再发现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者,和这位同志一样,将受到严厉处罚。
梁矿长开始讲话了。他说,罗辑田同志这样做是对的。我完全同意他对这位矿工兄弟的处罚。今晚,我们每人补发两个月的工资,不论是下井工人还是矿级领导,一视同仁!每人每月400元,两月发800元!
台下的黑哥们全体起立了,没有人喊起立,这是他们由衷地对新来的矿长表示敬意。过了一会儿,有人突然鼓起了掌,随后,礼堂里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开会的矿工中,已经有一半人揭不开锅了。
梁矿长继续说:刚才随地小便的这位兄弟,你今天晚上只能领到一个月的工资,400元!另外400元被扣掉了。为啥呢?你是一名矿山的工人,你的行为代表着我们整个八道岭矿的形象。大家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有多少天没有洗了,再看看你们的身体,有多少个月没有洗澡了?这一点不怪大家,据说我们的洗澡堂因为管子坏了,喷头不出水了,管理员发不上工资了等等原因,早已关闭了。从明天开始上班,上班时我们要检查,你洗澡了没有?衣服洗了没有?具体的办法就在今天晚上,由我们罗副矿长罗辑田同志给大家宣布!
大家也许会说:上班后,我们就下井了,在井下,我们是黑子了,洗不洗衣服有什么关系呢?我说,我的黑哥们……
梁矿长叫了一声亲切的黑哥们,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梁矿长继续说:谢谢大家给我的掌声。这衣服不但要洗还要经常洗。下井了,我们变黑了,上井时必须要洗澡,洗不干净要罚款。上井后,我们要变白,我们要让银岭矿区的二十多万兄弟姐妹们看看,从明天起,我们八道岭煤矿的黑哥们是全矿区最白最干净的矿工!
梁矿长的话讲完后,财务人员照花名册当场发放了两个月的工资。紧接着,我又宣布了劳动纪律。最后,各采煤队又连夜开会,排班的排班,收拾工具的收拾工具,检查机器设备的技术人员、采煤工人等等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一夜之间,八道岭煤矿气象更新了,热情和笑脸又洋溢到了近1000名矿工和他们的家属脸上……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绝不是一帆风顺的。
从此后,先进和落后的生产管理产生了分歧,随着一次次的碰撞,新旧观念的冲突,甚至斗争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按照梁矿长的要求,第二天的晚上,我这个没有通过地委组织部考查任命的副矿长……于书记,你是说……噢,是这样。就是说,我这个副矿长是梁矿长口头宣布的,市里的红头文件很可能下不来。因为,他们不愿意我到八道岭来。我觉着无所谓,只要有梁矿长的信任就足够了。梁矿长告诉我,要我不折不扣地把五道岭的管理拿过来,有什么事他给我撑腰。
我接着说那天晚上开会签保证书的事儿。那个会是由我来主持,梁矿长要我代表矿上先和各采煤队、各部门的头头签上这个书面的保证。其实,签这个保证书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这个因落后的管理给八道岭矿带来落后面貌的状态调整过来,让八道岭矿的干部工人首先从骨子里感到,我们来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