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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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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回答我,突然向空中举起双手,那只在她腿上睡觉的猫吓得跳到了地上。


  “天哪!天哪!”她喊叫起来。


  然后,她的眼睛盯着我,头摇得更加厉害了.


  “您是那小孩子吗?”她问道。


  “哪个小孩子?”


  “他找的那个孩子。”


  他在找我!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子抽紧.


  “巴伯兰!”我喊了起来。


  “死了,应该说已故的巴伯兰。”


  我靠在坚琴上。


  “他死了?”我喊了一声。喊的声音很高,为了让自己再听听清楚这三个字。我发现,由于惊慌和激动,我的嗓子突然变哑了。


  “一个星期前死的,死在圣安托万医院里。”


  我惊讶极了。巴伯兰死了!那我的家呢?现在怎么能找到这个家?到哪里去找这个家呢?


  “那么您就是那个孩子了?”老妇人继续问我,“就是他在寻找的、要送还到您那有钱的家庭里去的孩子了?”


  我又有了一线希望。应该紧紧抓住这句话不放。


  “您知道些什么吗?……”我问。


  “我只知道他讲过的,这个可怜的人,他说他捡到了这个孩子,又把他养大了。当时失掉了这个孩子的家庭现在想把他找回来,巴伯兰就是为找这个孩子才到巴黎来的。”


  “那家人家呢?……”我喘着气问,“我的家呢?”


  “那么说,这孩子的确是您了?啊!是您,就是您。”


  她的头还是那样不停地摇晃着,眼睛却出神地盯住我看着。但是,我没有让她继续用这样的眼光研究我。


  “我求求您,太太,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吧。”


  “我除了刚才给您说的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孩子,我还是叫您少爷吧。”


  “关于我的家庭,巴伯兰没有对您说过别的什么吗?”


  “您看看我急成什么样子了,太太,我都急死了,愁死了。”


  她并不回答我,但是向空中举起了双手。


  “真是一个大玩笑!”


  这时候,一个女仆打扮的人走进了我们的屋子。康塔尔旅馆老板娘把我搁在一旁,对这个女仆说:


  “真是一个大玩笑!这个年轻小伙子,也就是你现在见到的这位少爷,是巴伯兰常说到的那个孩子。他来了,可巴伯兰却不在人世了。真是……真是一个大玩笑!”


  “那么巴伯兰从来没有对您说起过我的家庭吗?”我问。


  “讲过不下二十次、一百次,那是一个有钱的家庭。”


  “这家人家住在哪儿?姓什么?”


  “喔,这样的,巴伯兰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这些,您知道,他严守秘密,他想把酬金一个人独吞,这种事情总是这样的,再加上他是一只老狐狸。”


  唉!我明白了,我太明白这个老妇人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了,这个巴伯兰!他死的时候把我出身的秘密一起带走了。


  我在几乎已经达到这个目的的时候却又把它失去了。啊!我的美梦!我的希望!


  “您是否知道,比起您来,巴伯兰还对谁更多地讲过这件事?”我问老妇人。


  “巴伯兰不会这么傻,他太狡猾,他对谁都不信任。”


  “您从来没有看见我家里有谁来找过他吗?”


  “从来没有。”


  “他的朋友呢?他不会对他们谈起过我的家庭吗?”


  “他没有朋友。”


  我双手捧着头,徒劳无益地苦想了一阵,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引我继续寻找下去的线索,我太着急、太慌张了,我头脑里乱成了一团糟。


  “他收到过一封信,”老妇人想了半天才说,“是一封保价信。”


  “从哪儿寄来的?”


  “不晓得。是邮差当面交给他的。我没有看到邮戳。”


  “能找到这封信吗?”


  “他死了以后,我们在他的遗物中没有找到过任何东西,嗯,这当然不是出于好奇,只是为了能通知他的妻子。我们没有找到什么地址;人们也到医院里去找过,同样什么也没有,他的衣服里并没有任何证件。要不是他自己说过是夏凡侬人,人家还真的没法通知他的妻子呢。”


  “那么已通知巴伯兰妈妈了?”


  “当然!”


  我好长时间都找不到一句话。说什么好呢?问什么好呢?这些人已经把他们所知道的全告诉我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好吧,他们为了了解巴伯兰对他们隐藏的秘密,凡是能做的,已经全做了,我再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向门口走去。


  “您这是去哪儿呀?”老妇人问我.


  “去找我的朋友。”


  “啊,您有朋友?”


  “是的。”


  “他住在巴黎?”


  “我们是今天早上到巴黎的。”


  “那好,您知道,如果你们没有旅店住,可以住在这里;你们会感到我这里是很合适的,可以向您夸口地说一句,特别是当你们住在一个诚实人的家里的时候。请注意,您家里现在正找您,在他们再也得不到巴伯兰的消息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而不是去其他的地方,那么您就可以在这里迎接您家里的人了。这里对您有着一举两得的好处。如果您不在这里住,叫他们到哪里去找您呢?我是在为您的利益着想。您的朋友多大了?”


  “比我要小一点。”


  “那么想想吧!两个年轻人流落在巴黎的街头上,那是会遇上坏人受骗上当的!有许多旅店是坏人常去的地方,可不象在这里!我们这里那是可以放心的,因为我们这个街区好。”


  我可不相信这个街区象她说的那样安宁。不管她怎么说,至少康塔尔旅店是人们所能见到的最肮脏、最破烂的小客栈,不过在我的冒险流浪生活中,蹩脚旅店难道还见得少吗?而且老板娘的建议也还是应该加以考虑的。再说现在也不是挑挑剔剔的时候,我还没有家,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有找到我那有钱的家,现在还不是和这个家一起住进林荫大道旁边豪华的大饭店里、或者搬进我家漂亮的宅邸去住的时候,当然,我能不能搬进宅邸去住,那要看我的家是否碰巧也在巴黎了。但我现在应当先考虑眼前的事情,住康塔尔旅店,费用不会太贵,可以替我们节省一点开支。啊,马西亚在从德勒齐到巴黎途中坚持要多挣点钱的想法是多么有道理!如果我们口袋里没有这十七个法郎,我们怎么办呢?


  “我和我的朋友在您这里租一间房要多少钱?”


  “十个苏一天。太贵吗?”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再来。”


  “早点回来,巴黎的晚上很危险。”


  在回来之前,必须先和马西亚碰头。现在离我们约定会面的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我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进植物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屁股坐到一张长凳上,我只觉得神思恍惚,两条腿已经累得连一步也迈不开了。


  我又一次掉进了万丈深渊。这个不幸未得大突然,它如此出人意料,如此严酷!看来我将一个接着一个地尝遍所有的灾难和不幸。每一次,出现了好的境况,只要我伸出手去想牢牢地把它抓住的时候,我所希望抓住的那根树枝总是突然地在我手指中间折断了,使我又重重地跌落下来,掉进不幸的深渊。永远如此。


  这还不是命里注定的吗?在我需要巴伯兰的时候,他偏偏死了,而且在一种蓄意要独吞一笔钱财的意图下,他把某一个人的姓名和地址向所有的人都隐瞒了起来;这某一个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父亲,然而,这可正是我的父亲托付他寻找我的呀!


  我愈想愈凄楚,眼睛里充满了眼泪。我坐在那个僻静的角落里正在出神,看见一位先生和太太带着一个手里拖着小木车的孩子走过来了,他们坐在我对面的一张长凳上。不一会儿,他们喊那个孩子,那孩子扔下小车,张开双臂向他们跑过去,先是父亲一把搂住他,把他抱起来,在他的头发上亲了又亲,甚至发出了声音;然后把他交给他母亲,母亲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把孩子亲了好多次。孩子用肥胖的小手拍打着父母的脸颊,发出无忧无虑的、最好听的笑声。


  看着这一切,看着这对父母的幸福和孩子的欢乐,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母这样地抱在手里亲过;现在,我难道还能希望我从未得到过的这个爱吗?


  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拿起竖琴,为那小孩轻轻地演奏起一支华尔兹舞曲,那孩子听着,还用他的小脚踏着拍子。先生朝我走过来,递给我一枚银白色钱币,我很有礼貌地谢绝了。


  “不,先生,我只求您给我这种快乐,让您这么漂亮的孩子玩得高兴。”


  于是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就在这时候,走过来一个看门人,尽管这位先生抗议,看门人还是命令我立即出去,要不我就要因为在园中演奏而蹲监狱了。


  我把竖琴的背带背在肩上,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曾几次回过头去,看到那位先生和他的太太一直在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远去。


  到主教大桥找马西亚的时间还没有到,我便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中间走来走去的闲逛,注视着湍湍流去的河水。


  夜色终于降临,街上的煤气灯点亮了,我朝着巴黎圣母院大教堂走去,它的两座背映在西边紫红色天际的尖顶塔楼,这时呈现出暗黑的轮廓;在圣母院大教堂的后墙,在它的祭台间外面圆墙的边上,我找到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这使我感到好不轻快,因为我的两条腿好象走了远路一样,已经走不动了。我坐下以后,陷入了痛苦的沉思。我从未感到过这样的疲劳和颓丧。在我自己身上,在我的周围,一切都显得凄凄凉凉;我在满是灯火、喧闹声和车水马龙的大巴黎,比在广袤的荒野和森林中更感到茫然。


  从我身边匆匆走过的人们有时口过头来看看我。但是,他们的好奇或者同情对我有什么用,我所希望的,并不是这些同我并不相干的人的一时的关切。


  我只有一种乐趣,即计算在我周围敲响的钟声,计算还要等多少时间,才能使我在马西亚的友谊中重新恢复气力和勇气。一想到我马上就要看见他那温柔和快乐的美丽的眼睛,我感到多大的宽慰啊!


  七点钟不到,我就听见一阵狗吠;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黑暗中向我奔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卡比已经跳到我的膝盖上,用舌头使劲舔我的手;我紧紧抱住它,吻它的鼻子。


  马西亚也立刻出现了。


  “怎么样了?”他老远就大声问道。


  “巴伯兰死了。”


  他跑着过来,恨不得一步跨到我跟前。我急急忙忙用几句话把我的所作所为、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他听了之后显得很忧伤,这使我内心感到温暧。我觉得,尽管他害怕我的家庭,但是为了我,他真心诚意地希望我能找到父母。


  他用许多亲切的话试图宽慰我,主要是想勉励我不要失去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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