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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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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游过一趟,知道沿路没有危险,我只想尽可能快地回到工作面,好在有喊声在给我指引方向,我迅速地游者。


  随着我渐渐地游近工作面,我感觉到在我的伙伴们喊叫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兴奋有力的声调,我似乎察觉出在伙伴们的身上有了新的力量。


  我游近工作面,向伙伴们喊话。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老夫子回答说。


  “我没有找到巷道的出口。”


  “没关系,通道正在向我们这边掘进,他们已经听到我们的喊声,我们也已听见他们的声音,一会儿我们就可以通话了。”


  我迅速地爬上了工作面,也马上过去听着。


  确实,手镐的声音响得多了,营救我们的人的喊声传到我们这里时仍然很弱,不过已经清晰可辨了。


  最初的兴奋过了之后,我发觉自己冻僵了。因为没有干衣服给我更换,他们就把我埋在碎煤堆里,一直埋到我的脖子,煤堆始终是保存着一定的热量的,加斯巴尔大叔和老夫子还从两边挤着我。于是我就向他们讲述我的探险和找不到铁轨的经过。


  “你敢潜水?”


  “为什么不敢?不幸的是我什么也没找到。”


  现在,正如老夫子说的,没有找到巷道的出口已不甚紧要,因为我们如果不可能从巷道脱险的活,我们可以从上面直接挖下来的这条新的通道得救。


  喊声变得相当清楚,可以相信很快就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的确,我们很快听见了一句说得很慢的话:


  “你们是多少人?”


  在我们所有的人中间,要算加斯巴尔大叔的声音最洪亮、最清晰,大家推他回答:


  “六个!”


  接着是一阵沉默。无疑,外面的人本希望我们这里的人数要比这更多一些。


  “你们快点吧!”加斯巴尔大叔喊道,“我们就剩一口气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他报着我们的名字:


  “贝关乌、巴契、老夫子、卡洛利、雷米和加斯巴尔。”


  在营救我们的工作中,对外面的人来说,这时是最令人揪心的时刻。当知道马上就可以和我们取得联系时,被淹矿工的亲属和朋友都蜂拥而来,士兵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拦在巷道口。


  当工程师宣布我们只有六个人的时候,失望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然而每个人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在这六个人中,可能会找到他们所期待的人。


  工程师重复了我们的名字。


  天哪!在一百二十个母亲和妻子里面,仅仅只有四个人能看到她们的希望成为现实。何等痛苦!何等悲惨!


  在我们这一方面,我们也在想,哪些人已经被救出去了呢?


  “已经救了多少人哪?”加斯巴尔大叔问道。


  没有回答的声音。


  “问问马利尤斯在哪儿?”巴契说。


  加斯巴尔大叔又问了一次,和第一次一样,仍然没有回答。


  “他们没有听见。”


  “还不如说他们不愿意回答。”


  我一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


  “问问他们,我们在地底下已经多长时间了。”


  “已经十四天了。”


  十四天!可我们中间把天数估计得最多的人,也只说是五至六天。


  “你们现在不会待得太久了,鼓起勇气吧!不要再说话了,不然会影响工作的进度。还有几个钟头就行了。”


  我认为,这是我们遭难以来最漫长、最痛苦难熬的时候。每一下铁镐的声音,都使我们觉得它应该是最后的一镐。但是,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又接着一声,没完没了。


  过了不久,又传来了问话:


  “你们饿吗?”


  “饿,饿极了。”


  “你们能等吗?如果你们太虚弱,可以先打个窟窿,给你们送点汤进去,不过这会延迟你们得救的时间。如果你们能够坚持一会儿,你们很快就可以得救。”


  “我们等,你们赶紧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水一直在有规律地退下去,这当然是因为三个井口的吊桶一刻不停地在运转的缘故。


  “告诉外面,水在退。”老夫子对加斯巴尔大叔说。


  “我们知道啦。也许从巷道,也许从通道,我们就要到你们那里去了……很快。”


  手镐的声音变弱了。这显然是人们正在小心地估量着通道被打开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因为我们已经向他们说明过我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怕引起塌坍,上面的东西会砸在我们头上,硕伤或者砸死我们,甚至连同塌坍物把我们一股脑儿地冲到水里去。


  老夫子告诉我们,空气的膨胀也是可怕的。洞一打通,膨胀的空气就会象一发出膛的炮弹那样向外射去,把一切都掀倒。我们应该小心提防,就象挖通道的工人正倍加小心提防塌坍一样。


  由于镐头的震动,一些小的煤块从工作面的高处脱落了下来,顺坡滚进了水里。


  说也奇怪,愈是快要得救,我们就愈衰弱。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躺在碎煤堆里,连用胳膊把自己支撑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我不冷,但我在发抖。


  终于有几块大的煤块掉了下来,它们滚落在我们中间,工作面上部打开了一个口子,我们突然被矿灯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但是,我们立刻又堕入黑暗中。一股气流,一股可怕的气流,犹如一阵龙卷风,它把煤块和各种碎屑都卷了起来,也把我们的矿灯吹灭了。


  “这是气流,不用害怕。外面有人很快会把灯点上的,稍稍等一会儿。”


  等!又是等!


  就在这时候,一个很大的声音从巷道的水面传来,我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见一道强光从汩汩作响的水面过来了。


  “勇敢些!勇敢些!”有人在喊。


  当有人从通道走下来把手伸向待在平台上的人的时候,从巷道那边来的人也与我们会合了。


  走在前头的是工程师,他是第一个爬进工作面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来得正是时候,我的心快停止跳动了。


  不过,我还能意识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在我们走出第一水平的巷道之后,又有人用毯子把我包裹起来。


  我闭上了双眼,但是,我很快又感觉到一股强光迫使我睁开眼睛。


  这是白昼。我们已经完全在井外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白色的躯体向我扑来,那是卡比。它一跃跳到工程师的胳膊上,舔我的面孔。同时,我也感觉到有人拿起了我的右手,亲吻我。“雷米!”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我,这是马西亚的声音。我看了看周围,发现一大群人站成两行,中间让出了一条通路。这黑压压的人群显得异常安静,因为有人嘱咐过,不要大喊大叫地骚扰我们,然而,他们的神态和目光正在代替他们的嘴说话。


  在第一行,我仿佛看见短白衣①和金色的祭披②在太阳底下熠熠闪光,这是瓦尔斯城的神父们在矿井的入口处为我们的脱险祈祷。


  


  ① 短白衣:宗教专用词。指天主教神职人员在宗教仪式中所穿的、罩在他们黑色长袍外面的、用白色麻纱或细布做成的半长的宽大旱衣。


  ② 祭披:宗教专词。天主教神父在宗教仪式中担任主要职务时所穿的坎肩式无袖套头绣花或绣金丝的法衣。





  当我们出现的时候,教士们都双膝跪在尘埃里。


  二十条手臂向我伸过来,可是工程师执意不让人把我抱走,他神采飞扬,为他的成功而感到自豪和幸福。他把我一直抱到办公室,在那里接待我们的床铺已经准备好了。


  两天以后,我已经跟马西亚、亚历克西和卡比一起,在瓦尔斯的街上散步了,所有的人在我经过的路上都停下来看我一眼。


  有的人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有的人见了我却背过脸去,他们正穿着丧服呢!他们痛苦地想,为什么他们家里的父亲或儿子的惨不忍睹的尸体,还在矿里一任洪水推涌和颠簸的时候,这个孤儿却偏偏得救了呢?


  但在招呼我的人中间,也有一些人使我感到很不自在,他们邀请我吃晚饭,或是上咖啡馆去。


  “给我们说说你在井下的体会吧。”他们说。


  我觉得对那些无动于衷的人讲我的故事是不值得的,他们满以为用一顿晚餐或一杯啤酒就可以作为酬劳,让我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当然谢绝了。


  再说,我更喜欢的是听而不是讲,听亚历克西,听马西亚对我讲当时地面上发生的事情。


  “当我想到你是为我而死的时候,”亚历克西说,“这简直象砍了我的胳膊和腿,因为我想你肯定是死了。”


  “我呢,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死。”马西亚说,“我不知你是否会自己活着出来,还是别人及时赶到救你出来,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水淹死,只要营救的工作进展迅速,人们就会在某个地方找到你。当亚历克西伤心地为你哭泣的时候,我焦急地对自己说:‘他还没有死,不过也许会死去的。’我逢人就问:‘没东西吃的时候,人可以活多久?水什么时候才能排走?通道什么时候能打穿?’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当工程师问到你们的名字,他在叫了卡洛利之后,又大声叫着雷米时,我倒在地上,哭起来了,有人从我身上走过去,踩了我几下,我都没有觉察到,我太高兴了!”


  马西亚居然对我这样地有信心,他不相信我会死,我感到非常自豪。








 


第七章 一堂音乐课
 


  我在矿里交了不少朋友,共同遭受的巨大痛苦把我们的心连在一起了。我们遭难在一起,求生在一起,死里逃生在一起,现在大伙儿成了一个人。


  加斯巴尔大叔,尤其是老夫子,对我非常钟爱;尽管工程师没有和我们一起身陷水牢,然而他也很喜爱我,如同喜爱一个被人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孩子一样。他曾邀请过我到他家里作客,我也已经把我们长时间埋葬在工作面里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他的女儿听了。


  所有的人都想把我留在瓦尔斯。


  “我给你找一个挖煤工的工作,”加斯巴尔大叔对我说,“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如果你想在办公室找个活干,”工程师对我说,“我可以为你安排。”


  加斯巴尔大叔自然认为我会重回矿井的,他同那些习惯于每天都冒风险的人一样,不久就要满不在乎地重新下井了;我可不象他那样是个对什么都放得下心的人,也没有他那种勇气,我实在不想再干推车工这个活了。当然,这个矿倒是一个满不错的矿,它也很能激起我的求知欲,我也总算有幸见到了一个矿,但我已经看够了,丝毫也没有重回矿井的愿望。


  只要一想到重回矿井,我心里就发慌,感到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我肯定不是那种在地底下干活的材料。露天生活,头上顶着蓝天的生活,即使是漫天飞着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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