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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2004年第2期-第44部分

小说: 2004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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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日季呀波日季,你是人还是鬼?” 
  “啥都不是,就是个铁匠。” 
  波日季是个好铁匠,好铁匠不管材料的好坏,都能做出绝活。更绝的是路边的石头,荒山野岭,带不上铁砧子,波日季就凭经验挑出砸不烂的石头,铁锤下去火星四射,天长日久,石头越来越小,石头一夜间变了颜色,连声音都变了,变成了一块铁。本来是铁矿石,人们不知道罢了。波日季也想不到他挑出来的石头里藏着铁,铁被唤醒了,铁出来了。街口那块铁矿石是大家亲眼看到的。 
  杀 手 
  老板们绝望了,狗肉没吃上还赔了铁绳,包括一百斤煤炭,一百斤生铁,还有马三保这个大活人,简直是个阴阳人,游移于老板与波日季之间。老板们开会就没叫他,他就到处乱嚷嚷。下次开会,大家商量一下还是叫上马三保好,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请杀手制裁波日季。那是要花大价钱的,分到每个老板头上都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不叫马三保是不行的。 
  马三保没有参加第一次会议,不知道怎么制裁波日季,老板的身份还是很重要的,他就出了一份钱,他就问人家有必要请黑社会插手吗?人家就问他有啥好办法?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家就不理他了,他明显地感觉到大家对他怀着戒备心理。杀手来了好几天了,他都不知道,想知道就得破财,请人家吃饭,一点一点打听,大概情况就是从各地请来十个杀手,不杀波日季,只要波日季的一只手。人家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马三保就忍不住了。 
  “左手还是右手?” 
  “你想嘛,很简单的问题嘛。” 
  马三保举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就分不清左右了,人家就用筷子在马三保的右手上轻轻点一下,好像那是一道菜。马三保跳起来,椅子都倒了,“赫赫阿爷的一只手是豹子咬的,豹子咬左手不咬右手给人还留下一条活路。” 
  “波日季给咱不留活路嘛。” 
  “人不能太贪,太贪了不行。” 
  马三保就给人家讲了一个故事,讲故事之前先给自己定一个角色,据说是一个梦,马三保梦见赫赫阿爷把他的肚子切开,掏出内脏,把一本书装进去。 
  “我肚子里全是故事。” 
  “不会是石头吧,烤全羊是往羊肚子里塞石头。” 
  “你爱怎么想都行,可人肚子里塞的不是石头。” 
  大河家紧挨着玛曲草原和河南蒙古草原,那些《格萨尔》、《江格尔》的传人都有“梦授圣书”的经历,大梦醒宋就能背出整本整本的《格萨尔》和《江格尔》。他们迁徙到大河家快二百年了,出现一个传唱故事的人是很正常的。马三保对这个角色很满意。马三保讲得有滋有味。相传,最初的人类是化生,他们吃很少的东西,身轻如燕、自身发光,可以自由飞翔,有无限的生命,后来食物多了,人类变得很贪婪,开始积食,肉身变得臃肿沉重,就纷纷坠落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了,再也没有光芒了,也失去了无限的生命。 
  人家听了他的故事就劝他:“马三保啊马三保,你想救波日季就好好去劝他,这个狗屁故事不管用。” 
  十个杀手来到大河家,正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杀手们把刀子也亮出来了。具体地说是一个小个子杀手,慢腾腾走到河边,解开背囊一样一样地掏东西,磨石就有三块,还有皮子,擦刀子的。磨石上洒了水,刀子就霍——霍——叫起来。只用两块磨石,粗石和油石,细砂石泡在水里。刀刃从磨石上咂出了灰色的泥浆,杀手的手指让泥浆糊住了。整整一个上午,杀手都在磨这把刀子。太阳跟老牛爬坡一样爬到积石山顶。杀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杀手就把沾满泥浆的刀子带到河里,河面跟结冰一样铮地一下,浪就没了,河面平整整静悄悄,泥浆散开,白光一闪,积石山顶的太阳也成了白的,刀子回到细砂石上,杀手的十根手指电光闪闪,好像骨头出来了。杀手用软皮子擦了刀子,插进鞘里,刀把和鞘的缝隙里喷出一股寒气,杀手走过的地方,草木瑟瑟发抖,走到街上,狗都不敢叫。杀手走进一家青砖大房的宅子。 
  杀手们纷纷露出他们的绝活,跟马戏团的马一样锣鼓一敲就跃跃欲试。第二个杀手阴气太重,他拎个木桶,打一桶水,到山旮旯里待了一上午,太阳火辣辣的,知了叫得也欢,听不见磨刀子的声音。据说他有十三块磨刀石,哼哼哼摆一溜,刀子也出来了,没起泥浆,只用很少一点水,刀刃也是灰头灰脑。他离开时间不长,旮旯里的草木虫子全都死光了,刀子的毒性就这么大,刀子在匣子里装着跟枕头一样。杀手从来不让刀子出匣,出来就有事。这种刀显然是起威慑作用的,制裁方案里没有这一条。这个杀手就很无聊,东逛逛西转转,腰间挂一把普通的刀。谁都知道他的木头匣子,他总让人家联想到那个可怕的木头匣子,“药水里泡着呢,一般不用,只用过五次。”底下的话就不言而喻了,见血封喉嘛,又不封波日季的喉。这个杀手露面有点早。 
  第三个杀手到河边磨刀子,也是整整一上午,太阳最圆最热的时候,刀子磨好了,刀子在河里扎个猛子就把太阳比下去了,好像放了太阳的血,太阳已经被放血好几次了。杀手显然不是屠太阳的,杀手在等一群羊。从积石山和太子山上下来的羊,那些羊都长着五花肉,白天吃草长瘦肉夜里吃草长肥肉,这种羊要在深山里待三四个月,春天进山,三伏天才出来。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用的是古老的烤法,方圆百里只有两个人有这种手艺,师傅带着徒弟,在河滩上掏卵石,煨上羊粪火,把卵石烧红。有三只五花大肥羊,杀手把羊摁倒,刀子快如闪电,     
羊挨了刀羊都不知道,杀手松开羊还能站起来,站着咩咩叫,不见血迹。杀手咳嗽一声,杀手一般不怎么说话,杀手只好提醒年长的师傅,“干活吧,晚了你就后悔啦。”师傅走到羊跟前,羊就软了,用杀手的话讲晚了一步,血从刀口渗出来,刀口就在羊肚子上。师傅掏出内脏,塞上烧红的卵石,埋进火灰,压上干土和石头,师傅差不多成了血人。师傅求杀手,“我会杀羊,我自己来。”杀手咳嗽一声,咽一口唾沫,“看你说的,我试刀子哩,我总不能拿人试吧。”剩下两只羊,都是杀手干掉的,跟头一只羊一样,摁倒、松开、站起来,咩咩叫两声,师傅和徒弟没等羊叫出第三声,就把羊重新摁倒,徒弟手发抖,连刀口都找不到,师傅扇徒弟一耳光,师傅亲自动手,抓住羊皮往两边扯,吱啦跟扯白布一样把羊肚子扯开了,师徒两个紧赶慢赶,还是让血把自己染了个透彻。 
  “这活弄不成了,放我走吧。” 
  “活干完嘛,没干完就走人不像话嘛。” 
  “工钱我不要啦,这活我再也不弄了。” 
  “弄不弄那是以后的事情,先把今儿的事情办完。” 
  师徒躲远远的。不躲远不行,血水渗出来了,借着热气,血腥味跟云一样飘到天上,乌鸦啊啊叫着,乌鸦把天遮黑了。杀手是守信用的人,杀手把工钱塞到师傅的褡裢里,师傅抖得厉害,捏不住钱,杀手就笑,“你别抖嘛,我又不杀你。” 
  “把人吓日踏了,还不如把人杀了。” 
  师徒两个连滚带爬上了坡。杀手还在河滩上,热气还在冒着,血水还在渗着。徒弟问师傅,“羊有那么多血吗?比牛的血还多。”师傅光摇头不吭声,师傅烤了一辈子羊也没见过这场面。反正羊是烤不成了,离河滩越远,血腥味越大,据说师徒两个过了河州,到了兰州,鼻腔里还是血腥味,打个喷嚏要抖半天。 
  这确实是个绝活,杀手拿麻雀做试验,刀子划一下,麻雀飞十几丈,落地上扭啊扭啊,像往地上上螺栓,渗出的血印子有脸盆那么大,谁看了都咂舌头,麻雀把不该流的血都流出来了。杀手自己说了,刀子划过的地方是无法愈合的,直到流出最后一滴血。这个方案让老板们兴奋了好几天,冷静下来就觉得有点不妥,只要波日季一只手,没要那么多血。理智占了上风。不能让大家一一这么表演啊,不要说别人,老板们的婆娘娃娃就受不了。杀气笼罩了黄河两岸,连草都在发抖,石头都在出冷汗,诸位的绝活还有很多,直接来一个不流血的吧。第四个杀手就有这个绝活。他的条件很简单,弄一头善跑的牛。大家马上想到了牦牛。积石山、太子山刚好是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分界线,也是牦牛与耕牛青稞与小麦的分界线,洋芋生长的边缘地带。用当地人的话说,花儿实际上是蒙藏民歌的汉语唱法,草原上最美的花是格桑花,草原上不朽的英雄是格萨尔王,人们传说格萨尔就是格桑花的转音,是花中之花是花之精英,人们向往的少年就跟花儿密切相连。那一天,黑色长鬃的牦牛离开玛曲草原离开河源圣地离开雪域高原,威风凛凛地来到大河家,保安人从牦牛的神态里感悟出一种遥远的亲情。 
  离开黑色的牦牛啊, 
  我们有了耕地的黄牛, 
  离开沉甸甸的青稞啊, 
  手里攥着小麦和土豆。 
  据说保安人是蒙古人的一个分支,他们在青海的时候,人人都能唱扎刀令,翻过高山扎刀令就很难唱出来了。牦牛的叫声就有一股扎刀令的味道。他们的感觉很快得到证实。 
  杀手趁牦牛吃草的时候,窜到牦牛背后,抓住牦牛尾巴挥刀就砍。牦牛蹿起来,好几公里都是一声不吭,埋头赶路,踏起的土雾挂在树梢上,又沙沙沙落下来,路上只有蹄印没有血迹,屁股上的伤红彤彤的,跟烈火熊熊的炉膛一样,就是不流血。血液比烈火更猛,也只能在躯体里滚动,形成一股罕见的神力,向前向前向前!猛进猛进猛进!简直是一团飞旋的陨铁,避开了悬崖陡壁,沿着峡谷,沿着山脊,上上下下,翻到第十三座大山时,牦牛的声音出来了,低沉的吼声带着稠厚的白沫子,牦牛的吼声呜呜咽咽,间之以长长的哀叹。 
  呜……唉…… 
  呜……唉…… 
  牦牛要说的话就这么短,明明白白,一点掩饰都没有。牦牛的血喷出来牦牛就解脱了,杀手的刀就这么绝,把牦牛的血搅起来却不给热血以出口,沸腾的血差不多是一片汪洋了,大地群山全被淹没了,轰地一下,牦牛撞到积石山上,高高的石崖本来就是红的,牛血只让石崖湿了几个时辰,崖下一堆牛骨。 
  这个方案令人耳目一新,尤其是大段大段的牛吼,用老板们的话说:“那就是扎刀令,波日季就适合唱这个调调。” 
  波日季还真的唱了这么两句,杀手们只好把行动推迟了一段时间。情况是这样的。波日季看见前边一群马,波日季就勒住自己的草儿黄,波日季把马放到坡上去吃草,都是秋天的好草,从秆秆到叶子全都黄透了,黄得把油都渗出来了,秆秆和叶子沉甸甸的,跟谷穗一样。草儿黄真是一匹好马呀,好马吃草的时候就跟草混在一起了,满山遍野的黄草全都长到马身上了,马都不吃草了,马站在草丛里,马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前边的马群过来了,掉了三个马掌,在地上叮哨叮哨跳。骑马的人也不怜惜他的马,他们都是些杀手,他们只怜惜自己的刀子,马掌掉了,他们也不让马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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