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孽缘千里 >

第12部分

孽缘千里-第12部分

小说: 孽缘千里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命?你倒要讨进个这样的老婆来改造你。她傍上你,还不是趁火打劫,想慢慢把户
口弄进城来,再把她儿子也弄进来?
    你才刚明白这一切。可你甩不掉她了,你也不敢。说不定哪天因为这事再戴上
那顶摘掉的右派帽子。
    你只能应付她,每月二三天,像受刑一般。但时间长了,真的就习惯了,有时
还有点想她来。人到三十的她,正当年,完全是发情的母兽一样。白天里蛮横刁钻
的她,夜里倒成了一个可怜巴巴风情万种的女人,毫不羞耻地要你,要你,大呼小
叫着,回回让你拼死拼活。你似乎是把心头的全部委屈、怨恨和不明不白发泄在她
身上,只顾狠命地操作着自己,在她的狂呼中获得了满足。你越是报复她她越是迎
合你,变得疯狂而幸福万分。每到满足得欢叫一阵后,她会教育你说:“我说什么
来着, 两口子不隔肉就不隔心,扒光了土炕,什么感情都有 什么城里乡下,有文
化没文化,谁不得干这个?”她以为她获得了你,十分自豪。
    白天里,她成了这个家的主人,支使着你买菜买面做饭,忙里忙外。她来几天,
就要包几顿饺子,吃几顿炸酱面。她会端着饺子在邻里转一圈请东家西家品尝,借
机拉家常,嘴不离口地说:“我们老右这人可真是个好人,老实巴交,木头疙瘩一
个!
    那会儿咋划成右派 就是有毛病,现在也让我改造好了,里里外外什么都会干,
像头拉磨的小驴驹子儿似的。咱这共产党员就是能个儿吧!“你听着,脸几乎要低
到裤裆里去。你脸越红,大家就越是哄笑,说你怕老婆。在人们眼里你成了个大废
物。
    她嘴馋,自家饺子嫌不好吃,总闹着去吃“白运章”一咬顺嘴流油的包子。店
伙计见她常来,就大吹,说当年张学良在这儿驻军常来吃,梅兰芳来给曹馄唱堂会
时,就爱这一口儿。她便越发起劲儿地拉你去吃。慢慢地你也吃上了瘾。
    渐渐的你不仅习惯了,而且变得主动 忍气吞声一天下来,最惦着的就是关灯。
你开始不再读什么书,早早地洗脚,赖在床上等她。可你心里知道你要的不是她。
不出几个月,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你她“有了”。你听后一点也不兴奋,似乎那不是
你的孩子。你坚信那孩子生出来会像她的儿子一样傻头傻脑。你有生以来第一次面
对一个窘境:你要有一个你根本不想要的蠢笨孩子了!
    她又要做母亲,在忙着做单的棉的小衣服,快乐地哼着歌出出进进,一天吃个
不停,那一碗又一碗的炸酱面像倒进一个无底洞一样。这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看你一
眼,似乎你不存在。
    她不再“扒光了土炕”,只是旁若无人地打起呼噜,令你厌恶。那天你忍不住
扯开她的衣服,猛然看到一个雪白的山头,顿时了无情趣。她照样敞着死睡,梦中
在咧着嘴丑笑,那样子令你作呕。
    就在那时,这个女人闯进了你的生活,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你。
    原先你从来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不过是发工资时去会计室从她手中领有数的几
个钱。你总是领了钱扭头就走,从不看她。是她叫住了你,问你为什么不理她,她
还是你的学生呢。你这才想起这个学生。当年她坐在第一排,听你的课时一双大眼
从上课到下课一直圆睁着聚精会神听课。你想她一定是个聪明人,就提问她。可她
却一句也答不上。小测验中她的成绩将将及格。你问她,她说老师你讲课最棒,我
最爱听,你嗓子好听,姿势帅,字漂亮……记得你严肃地批评过她。后来你下乡去
她没考上大学,就留学校当了勤杂工,又当了出纳。怪不得面熟。
    几年过去, 她似乎不再是那个红扑扑脸蛋的小女孩,完全是个成熟的女子 那
会儿会计室里正没别人,你就倚在桌子上跟她搭起话来,问她还想不想考大学。她
说你不教我了我怎么考得上?你说我给你补课嘛!她红了脸,说给我补课你那个农
村老婆还不吃醋?你立即变了脸,拍了桌子:“你放肆!把这话收回去!”她立即
红着脸站起来:“就不!人家是替你感到可惜!凭什么你这么有才的人让那个泼妇
欺负着?要我,哼,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讨这种老婆,真没骨气。还把她当女皇伺候
着呢。当一回右派怎么了,就变得这么低三下四?”一番话几乎说得你要大哭起来。
你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怕看她,她像一孔深渊,一孔有磁力的深渊,随时会把体吸
进去淹死。你叹着气说:“我认了,到了这个岁数,人活到这步田地,还能怎么着?
她快生了,我也要当爸爸了,这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从此你开始躲着她,发工资领补助时,你远远地站着,和大家一起,绝不单独
同她在一起。但你忍不住要远远地同她交换一个目光,你每一次与她对视,心都要
发紧发烫。人们在同她开玩笑:“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也不找对象,想嫁大官呀!”
她朗朗地笑答:“我看上的人人家不要我,想沾我的人又沾不上,这事儿还麻烦了!
咱就打光棍儿了!”
    越是怕看到她你越是想她。晚上守着打呼噜喜滋滋熟睡的女人,你一失眠就是
半宿。你用回忆童年回忆雅加达来排除对这个女人的想念。可她的影子总在你眼前
晃动。 你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心竟让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女子牵去 仅仅因为
她是推一个怜惜你关注你把你当个人的人。只那么几句话,只那么几个心照不宣的
对视,足以让你魂牵梦绕个不停。或许换个环境你绝不会对这个女人产生感情,因
为她是那么普通的一个女人。但在那一时刻你无法让这份感情轻易散去,那似乎是
无聊人生中惟一的一丝温暖。
    你们开始了默默的对视,在人群里,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频频交换着
富有魔力的目光。每一次对视都令你辗转反侧半宿。
    终于,你们有了第一次。那是你老婆住院待产时,她去医院送一张支票帮你办
手续。你紧紧跟在她身后,像被她施了魔法一般寸步不离。办完手续你送她到医院
大门口,你把手里的提袋还到她手上时,你们的手相触了一下,手提袋竟一下掉在
地上。你慌忙蹲下去捡,嘴里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她笑了放声大笑了,接过手提袋
冲你眨着眼睛:“别掩饰了,这样太痛苦 你真想我,就来找我。”
    你生活在两个女人之间。这个女人几乎每次与你偷欢时都在催你与你的老婆离
婚。你坦白说你不敢,你怕这个老婆,她什么都做得出。她说她不怕,就是你再当
右派,她也敢陪你下农村去过苦日子。你终于听到了阿珍当年不敢说的话,面对这
样一个爱你的女人你只有惭愧,你跪在她面前求她宽恕你。你拿着她的手狠狠抽你
的脸。你发誓你要向老婆提出离婚,可一见到强悍的老婆你顿时语塞。她带着她的
儿子和你的儿子,像一只母鸡出来进去忙碌,像这个家的女王一样指挥着一家人。
你是她的仆人,教完课回家来就像家庭妇女一样忙着家务,带着两个孩子踢球、讲
故事。那天你正在操场上和孩子们踢球,玩得一身汗水。这时她从场上走过,她替
你捡了球, 狠狠地塞进你的手里, 低声骂你无情无义,全世界最没骨气的男人。
“我算瞎眼了!你倒好,跟两个儿子玩得这么开心!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要给你生第
三个儿子了,你看着办吧!”
    她走了,你浑身汗湿地抱住球瘫坐在操场上。你感到你从此真地要走向深渊一
连几天,你神情恍惚,夜夜恶梦不断。你梦见自己坐在一只独木舟上在滔滔大海上
起伏,一阵黑风之下,你的船翻了,你在黑浪中呼嚎,挣扎,远远地看到了雅加达
的影子,可你永远也上不了岸了,一条大鲸鱼在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向你扑过来。
你惊叫着醒来,发现老婆正低头凝视着你。“你最近怎么 梦里老在喊叫,遇见鬼 ”
你擦干汗水,点燃烟,终于鼓足勇气,像蚊子似地哼哼叽叽地说:“咱们不合适,
分手吧!”说完这句话,你倒先自跳下床来,惊恐地看着她,浑身颤抖起来。她盯
住你片刻,“离婚?”她说完神经质地狂笑起来。
    “我早就知道咱俩长不 你怕我, 可又不敢说不要我。你说,你哪儿来的这么
大胆子敢跟我离婚?瞧你那德性,怕什么?过来,跟我好好儿地说。”你又上了床,
坐在床沿上。她猛地扑上来抱住你,疯狂地一口一口地咬着你,发誓要咬你个稀烂。
你招架着,她浑身的力气,令你招架不住,你的内衣很快就让她连撕带咬变得血迹
一片。她又来咬你的脸,一时间你突然恢复了你的男子气,抓住她,把她狠狠摔在
床上,舞起踢足球的脚,狠狠地踢过去,直到她呻吟着爬不起来为止。
    第二天她就趁天不亮夹起包袱走了,你没拦她。晚上你正给两个孩子擀面条时,
她带着她的几个兄弟夺门而入,没等你说话,她的兄弟就一拥而上,几个人揪住你,
一阵拳脚相加,把你打昏过去。昏迷中你隐隐感到已经麻木的身体仍然被他们踢着
打着,像是看别人在打别的什么人一样。听着那一脚又一脚像踢在麻袋上的声音。
    你醒来时,发现屋里已经砸了个稀烂,同事们正围在床前看着你。你肿胀的眼
睛艰难地在人群中搜寻,终于看到了她,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你。你拼命想笑
一下,可脸上的伤口让你笑得钻心痛。校长告诉你,她留下话了,同意离婚,孩子
她带走。
    你终于长出一口气,不顾脸上伤口的剧痛,咧开嘴大笑了,笑得一脸血痴进裂,
鲜血淋漓,一下又疼昏过去。
    不过如此,除了这顿毒打,并没人因为你跟这个来专你政的女人离婚而要再次
把你打成右派。人们只是在说你平时太老实巴交,竟让个没文化的人管成个受气包
样,没一点男人气。好不容易挺起腰杆打一回老婆,却落这么个下场。人人在为你
叹息。你紧紧闭着肿胀的眼,真想把他们全轰出去。他们这是在看你的热闹。你真
想大叫:是谁把我弄到这步田地的?是你们这些人!仅仅因为我有点小资情调,爱
画几幅颓败的旧城景物,你们就批判我;仅仅因为我冲动中说了那么几句实话,就
成了你们的眼中钉,学校分到三个右派名额,你们摊上我一个。我为了表示自己与
无产阶级有感情,就娶了这样一个老婆,满以为很光荣,值得夸耀,成了革命的人,
却遭到你们的嘲弄。落到这一步田地你们又说我窝囊废。你们都是些什么?什么东
西?!滚吧!你们这些同志!这一切你说不出口,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让人随意摆
弄的小丑,突然意识到了丑角的可悲,在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中放声大哭起来,泪水
和伤口裂开后渗出的血水一齐流进嘴里,腥咸腥咸的,令你翻肠倒胃,十分恶心,
像一股腥臭的威鱼妹一样。你知道你那副哭泣的样子一定十分丑陋,十分悲惨、十
分招人鄙夷,可你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一任那腥咸腥咸的血泪流进口中,咽到肚里。
如今回想这些,仍能感到那股胆咸味绕齿难消。
    或许那年若没有发生那样的国际事件,你会回到父母身边去,靠当了人家小的
姐姐的钱去上大学,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