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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08年2月-第4部分

小说: 08年2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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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促使领导下决心,好继续投资再多办两场。
  大家听了都眯笑着沉默。楚丹彤解释道:我是这场的作者之一,我写犯忌,除了我,你们谁都行。吴画家一指秦教练:老秦,这信你写最合适,你武术的腿脚,动作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了!秦教练赶忙摆手:不行!不行!中国功夫,动作太劲道,莽撞!还是小苗出马吧!男领导,受用的是以柔克刚!小苗一听,曾跳过芭蕾的长腿差点来个倒踢紫金冠,她用杯子磕了秦教练脑壳一下,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依我看,赵老师得冲上去,他才是老母猪嚼碗碴子,满嘴尽是词儿 (瓷儿)呢!赵老师一听翻着眼哼哼两声,说:苗老师,你在含沙射影吧?满嘴尽词儿的不是咱楚导吗……大家嘻嘻哈哈斗了一阵嘴皮子,彼此不分胜负,也就不了了之地散了。
  楚丹彤心里不太痛快,就去找冯主任。她向冯主任叙述的前半程,是少年宫的几个节目即将被翁小淳采用,冯主任听了兴奋得直想击掌,说:小楚你工作真到位,人情是把锯,你不来我不去嘛,这不受益了!可听了要让他们顶着观众的名分,私底下给大领导写信的后半程,他便一下变成了磨道上的驴,抱个膀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后面带难色地说:这好吗?落上真名,怕人家查;落个假名,就成了黑信。咱这单位,人多嘴多,鸡多屎多,我管得了三层门里,管不了三层门外,怕把好事整拧巴。小楚,你费费心,到外边寻个靠实的人操刀咋样?楚丹彤一看,没戏!冯主任当这小官,也实属半部“论语”治天下,趟得了浅水,趟不了深水。脚下水流一疾,腿就软,好坐坡。
  回来的路上,楚丹彤心里堵得慌。这些酸文假醋的男女,文人不文人,小资不小资的,油头滑脑,患得患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人咋不生气?
  下午恹恹地回到家,朱大琴听见门响,迈着鹅步过来接包。她也没心招呼她,就进了自己书房。打开电脑摆弄着,却听大琴在客厅里一惊一乍地接手机……哪个老姜?住咱民工屯的弹棉花老姜?他家二宝上电视了?二宝不就那个豁牙露齿的小胖墩儿?才多大点小崽儿!在电视里念啥?念课文?大黄狗,小毛驴……楚丹彤越所越越觉得像在说那场维权节目里读诗的小孩。她情不自禁地出来想听听,大琴的电话却说完了。朱大琴一脸惊讶地望着她,用手在胸前比量了一个高度,不解地说:才这么一大高的小人芽儿,他爹老姜弹烂棉花,他妈是个踮脚儿,帮老姜拉网子,绷被套,也住在咱民工屯,就他们家的小胖儿,还能上电视?楚丹彤想起在前天的节目里,确实有个小胖子领诵者,最后接受主持人采访时,说他爸爸是弹棉花的。楚丹彤对大琴说:那孩子哪是念课文,念的正是我写的儿童诗。我不是给你念过吗?朱大琴猛地想起来了,噢,念的就是那个大黄狗、小毛驴!咋就轮到他去念呢?她闹不明白,楚姐写的,怎么就交到他二宝子手里,还进到电视里,这都是怎样撺掇成的?楚丹彤问大琴,不是告诉你收看这档节目吗?大琴脸一红,摆弄着大抹布,说,其实领小朵子都按点到她小姑家去了,没想到屁股一沾炕,眼睛发起黏,一个盹儿打长了,醒来一看,节目换茬了,小朵子也不知哪去了……楚丹彤说:里边都是农民工进城的内容,给你们办的节目,你还打盹!朱大琴自是后悔不迭。
  她这副后悔的样子,令楚丹彤心里蓦地生出一股遗憾来。要是她看了那档节目该多好,这封信就可以让她来写!她这人没啥阅历,单纯质朴,心地和善又带点愚道,和少年宫那些带班老师截然不同,遇事别指望她能看远、看深、看透!这样的人,求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走心,最适合做翁小淳说的那种风筝鸟!可惜呀!
  楚丹彤坐在写字台前,又一转念,这场节目她看与没看,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写那种信,不过是借她的手用用而已。她朝外招呼一声朱大琴。大琴颠颠地过来了。楚丹彤腾出座位,把朱大琴送进去,按她坐下。在她面前铺开一张纸,递给她一支笔,笑模笑样地说:你写封信咋样?就把我给你读那首诗的感受写下来,跟总工会主席反映一下!
  朱大琴没听明白让她干啥,只听懂要让她写字。面前这写字台、电脑,一应用品,她天天都要过手擦一遍,都快擦了一年了,可她至今还从未在这把转椅上坐过。现在主人让她坐在这里,还拿上一支笔,还要写字呢!这是怎么了?她一下子很蒙头,但更多的是兴奋,是慌乱。虽说过去也进过中学门,可她跟当年村里大多数孩子一样,多半都是学校混子,三天进沟拾柴禾,两天下地捋猪草,早早就顶个庄稼院半拉子劳力使唤。就算闲着脑子在课桌前泡,总共都没正经泡过几天,过了毕业的日子,原先有多文盲,还是多文盲。她现在拿着这支楚丹彤写文章的笔,手笨不如拿根筷子,她既臊得慌,又觉新鲜,激动得那手颤抖不已。这一刻,她被宠得心都飘了起来。她咯咯地笑啊笑,心里充满着空洞的快乐。楚丹彤也笑,说:净傻笑!快写吧!朱大琴说:可写啥?楚丹彤用手指点着说:在这里写抬头:郑钧主席——朱大琴也不问谁是郑钧主席,眼下让她激动不已的正是写字儿本身。可是,她哪里会写几个字?她眼睛快凑到纸上了,笔尖哆哆嗦嗦的,在纸上戳了好几个小窟窿眼儿也写不出来。楚丹彤只好在另一张纸上写给她看,朱大琴照猫画虎抄在纸上。再往下,还是不会写,能独自写下的,也大多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白字。楚丹彤很惊讶:原来这女人是个半文盲嘛!就这样,楚丹彤口述,大琴照录,这封农民工写给市总工会主席的群众来信,好歹算是对付出来了——
  郑钧主席:
  我是从建宁县大新乡来的农民工,在江弯(湾)市打工都三年了。看了工会为我门(们)眼(演)的节木(目):《农民工——我的兄弟姐妹》,我很赶(感) 动。我家没电视,是在亲亲(戚)家看的,里边说的话,都是为农民工好,一点不闲气(嫌弃)咱,还有小孩念师(诗),我都听苦(哭)了。我的小孩小朵子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以后我要好好学文化,和小朵子一起学,还要加入工会,节木(目)没看够,再多眼眼(演演)吧,谢谢了!
  农民工:朱大琴
  信写好了,楚丹彤看一遍,满篇的错别字,虽很乍眼,却也描画了信的背后,一个背井离乡、底层打工者真实的文化现状,反倒多了另一种动人。她将信装进信封,又亲自到八角街邮局,买了一个淡粉色的信封寄走。在往回走的路上,她随即给翁小淳发了个短信:
  小淳:你的任务完成得不容易。只好以农民工朱大琴的名义,给郑钧主席写了观后感,此人是我家保洁工。信已直接寄给郑主席。特告。
  短信发完,她总算吁了口气。
  五
  天快黑的时候,楚丹彤家的门铃突然爆响起来。
  这门铃录的是一支流行歌曲。来人一按,屋里就会荡起“月亮走,我也走”这曲子,等主人踏着袅袅余音来开门。要是赶上查电表或查水字儿的那种莽姐、莽汉来了,那门铃就要一路往下唱,从“天上云遮月”,到“地上风吹柳”,生逼主人跑着颠着向门口冲刺。此刻,楚丹彤正在洗头,头上的泡沫还没冲净,这门铃气也不透一下,连云遮月、风吹柳都越过去了,一直唱到“咱俩话儿没说够”!楚彤赶紧将水淋淋的头发往毛巾里一裹,大声应着:来啦,来啦!砰的一声打开门。
  门外来的是朱大琴!楚丹彤说,嗐,你不有钥匙吗你按啥?大琴笑着说:钥匙是来上班时用的,晚上来,是串门子,哪能随便就开锁?楚丹彤一听也对。她见朱大琴张口喘,还浑身换得簇新,她没见这女人着意打扮过,穿戴得这么支棱,竞让人感到陌生了。其实朱大琴也才从这里离开三四个小时,她临走时还叮嘱楚丹彤,晾在楼下的小地毯和脚垫,晚上别忘了收回家,怎么这么快又折回来?
  朱大琴还没迈进来,就说:楚姐,电视!你看没看电视?她胸口上下起伏,那大红苹果一样圆鼓鼓的脸腮上,满是细密的红血丝,头发像焦干的麦秸,在沁着细汗的额前翻翻翘翘,两眼藏了电光石火一般,一闪一灼,绽放着不安和兴奋。
  楚丹彤摸不着头脑,闪身让她进屋。
  朱大琴站在地当央,用掌子飞快地抹了一下脖上的汗,嘴唇都干得起了白皮。她指指厅里的电视机说:电视里正找我呢!让我快跟电视台联系!
  楚丹彤听了没大明白,她蒙了一刻,就估摸着事出有因,莫不是跟那封信有瓜葛?她散开湿得滴水的头发,让朱大琴坐在椅子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大琴红头涨脸地卡了壳,嘴唇只顾发抖,抖了半晌,才将话说出来:哪想得到哇?梦都梦不到!天上掉馒头了!真是天上掉馒头了!楚丹彤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朱大琴,她接过一饮而尽,说:晚上我正在家捅炉子做饭,秀秧子叭叭地来拍窗户,说:嫂子,电视里正找你呢!说认识朱大琴的亲朋好友,请转告她一声,尽快与电视台联系!我这小姑子,平时有点滑屁六蛋的,我只当她来耍戏我,就说你一边凉快去吧!她忙招呼她男人锁头作证。锁头说:电视里特意细描是建宁县大新乡的农民工朱大琴!不是你是谁?锁头是憨狗一样的老实坯子,不信谁,也不能不信锁头。可秀秧子也是刚打开电视,从半腰上听了这一句,没头没腚的。光这一句话,不也是天上掉馒头吗?我扔下锅碗瓢盆,就上这来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楚丹彤也弄不清详情。她见朱大琴神色亢奋,坐在那儿,脚在地上不停地搓动,手指头掰得咔巴咔巴响,一副把持不住的样子。楚丹彤说:你这是怎么了?朱大琴难为情地喃喃着:一定是我写了那些字,电视台才找我!就后悔我那两笔字写得鬼画符,一笔笔都是蝇子尥蹶儿,蚊子劈叉,太拿不出手吔!楚丹彤心想,电视台是公共媒体,里面指名道姓地寻找一个人,这举动太大,摊在谁身上都会受惊不小,何况对她这样一个社会边缘人。可是朱大琴太拿自己当回事,好像她的字迹要是形款端正,就理应立功受奖了似的。就不知自己只是个半文盲,更不知自己仅当了一把誊抄工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她心里不太舒服,脸沉了沉,这不光是对大琴的不恭,更是对翁小淳的做法有意见,都说偷来的锣鼓打不得,搞这封信,不是说抓个风筝鸟放吗?这本属暗箱操作的勾当,怎么还能拿到电视上去公开炒作?她带着气拨通翁小淳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接听。
  见楚丹彤皱着眉拨电话,朱大琴两手绞在一起,既紧张又疑惑地望着她,就像在道边的售彩处,一下摇出个头彩的人,生怕卖彩人不认账了似的。电话接不通,楚丹彤就对大琴说:我考考你吧,你说说那封信是给谁写的?朱大琴翻着眼仔细地想,她当时拿着那支笔,就觉得一辈子没那么贵气过,也一辈子没受过那么大的煎熬,哪还顾得上都写了啥?凭模模糊糊的一点印象,她说:是给一个干部写的吧?那干部怕比镇长、乡长还要大!是科长?主任?反正指定不是二五眼,是个大头头!
  楚丹彤抓到了理,这理能让面前这个脑袋有点发烧的女人重新回归正常。她说:看,幸好电视台没找到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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