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 作者:[美] 乔·卡·欧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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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长腿知道如何开车,她学会开车就为了这辆车?——崭新的1954年的豪华型四门、配有白色大轮胎的别克,就好像刚从经销商的陈列室里开出来,全身是微微闪光的绿松色,就如同知更鸟的蛋,这么多铬合金,保险杠上都是铬合金,这黑色真皮的车内装饰,等等,是多么令人垂涎,又是多么豪华呀!所有这些都等候着“狐火”,这是梦中的逻辑,谁将会阻止我们呢?
长腿挂上一挡,踩上油门踏板,再用力踩下去,汽车轮胎先在原地打滑,随后在抓地,沿着大街飞驰而去,这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谁将会阻止我们?——长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戈尔迪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惊叫声,因为长腿差点撞到那些停在路边的汽车。遇上一个红灯,她也视而不见,直冲了过去,直到她松开油门,轮子还在很平稳地跑动。这是在梦里,不必大惊小怪的。她们沿着荷兰街开,那么引人注目,因为她们在这样的大街上开车行进,就宛如一头昏花的、疑惑的、无约束的牛一样。兰娜、瓦奥莱特、托尼、马迪穿着她们的“狐火”夹克,戴着橘红色围巾,跑出来找长腿和戈尔迪,那个是吗?——不知道她俩去了哪儿,只知道朝这个方向的某个地方去了。无论如何,那天下午,这些“狐火”帮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待在学校了。她们激烈地争论,喋喋不休,拼命大笑,打断彼此的讲话,她们四个人在街上并排走着。目击了停车场事件的人正告诉马迪所发生的事,马迪就总是惊叫哦,不!哦,不!她被那种热闹所鼓舞,被那种热闹以外的什么东西所鼓舞,于是她不去多想,这对长腿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弹簧刀,当众出丑,她真的威胁过文尼?罗珀吗?她真的威胁过沃尔先生吗?她被开除了,戈尔迪也被开除了?——永远?马迪不由得浑身哆嗦,难以置信地笑了。她们都笑了,除了瓦奥莱特·卡恩一个劲地嘀嘀咕咕,都是她的错,她恨她自己,希望她死了,她用指甲狠狠地刮她的脸颊,疯狂的“白雪”真的想刮出血来。于是兰娜一巴掌打过去,严厉地告诉她够了,话说得很难听——“你那样做对长腿有什么好处?你的那套鬼话!”四个人都没有戴帽子,还是并排在风中行进。她们看见一辆车在荷兰街上开得很快,就要靠近她们了,绿松色的车,闪亮的铬合金,朝她们的这个方向急速行驶过来。她们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辆陌生的车,看见挡风玻璃后面司机座位上的那张脸,现出的那张脸不是她们的司令,长腿·萨多夫斯基吗?——她的旁边不是戈尔迪吗?还有托比,三张梦中的脸。走在荷兰街上的“狐火”女孩子们都已经惊呆了,好像是在梦里。长腿刹车,缓缓地滑着车,将车停在荷兰街与第五大街交叉的附近。她打开车门,呼喊道,“上车吧,不要像个笨蛋站在那里!”
于是她们听了长腿的话,都上了车。
她们都挤进了抢来的埃斯?霍尔曼的别克车,尖声叫着,这群中学生毫不犹豫地相信长腿,准备做长腿命令她们做的任何事,跟随长腿去她要求的任何地方,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兰娜、瓦奥莱特、托尼和马迪都挤到了别克的有垫子的后排座位里,门都差点关不上了。长腿踩下油门,载着姐妹们走了,轮胎在人行道上发出嘎嘎的刺耳的响声,就如同一声召唤,直冲进你的血液里,使你发狂。在这样透不过气的一片叫喊和唧唧喳喳中,托比也不甘寂寞(它斜靠在前座的靠背上,想亲她们的脸)。有人打开了收音机,将声音开得老大,里面传来罗斯玛丽?克卢尼的歌声,她正用愉快而随意的嗓音在唱“如果你爱我有我爱你一半”。此刻,长腿载着她们沿第四大街避让着那些速度较慢的车辆前行,马迪牢牢抓住座位的边缘试着控制她那怦怦直跳的心,想想多险呀,她差点错过了这一切,差点被排除在外,比如她就没有看见在学校外面发生的骚乱。她那会正在教室里,她听见了走廊外面的跑步声,听见了她的一个老师提高了嗓门叫着什么,另一个老师在回答她,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成年人的惊慌和害怕,那种声音恐怕是最让人迷惑的声音了:你不会离得比现在的一半还远。汽车轮子摇晃着碾过铁路轨道,慢慢地开过去,然后沿着深埋在厚厚的雪地里的电车轨道滑行。女孩子们都异口同声地叫道“哦!”好像她们的胳肢窝被谁狠狠地挠了一样。这时,长腿急速打转了方向盘,一个急转弯,绕过了一辆停着的面包车。哦!——哦——自然,别克车毫不费力飞驰过去,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们。别克车沿着第四大街到默瑟街,又沿着默瑟街来到德怀尔街,经过荷兰水泥公司、莫霍克照明电力公司,穿过费尔法克斯大街上一段长长的弯曲的斜坡,下到乡间公路,经过一些破旧的工厂、仓库和一个水塔,又转弯开到一条乡村公路上,临近安大略湖,湖面上漂浮着一些厚厚的冰块,冰块处于自然状态,有的还呈棱形,暗藏危险。沿着路边,一些粉末状的积雪正在慢慢地化散。兰娜被摇晃着,身体抵到了马迪,咯咯地笑;马迪又摇晃着,她的身体压着了瓦奥莱特(瓦奥莱特擦的什么香水?在这样的兴奋之中,香水的芬芳仍然可以闻到);瓦奥莱特又喊叫着挤向了托尼,像玩具一样大的小托尼抵靠着扶手被压得直喘气。现在,她们已经超出了哈蒙德市区的汽车限速标准,加速前进,进入到一片炫目的阳光之中。大约开了一英里左右,到了奥德威克赛车专用跑道,跑道上破破烂烂的彩旗在风中噗噗直响,一些锡制的广告标语,如骆驼牌香烟、阳光汽车油,提供22毫米步枪打成密密麻麻的洞的梅尔烟袋。到了哈蒙德县的露天市场,市场是一派冬季萧条的景象。就在这里,猝然,一声警笛在她们身后响起,起初很微弱,渐渐地声音大了,紧急而愤怒,不会弄错的。于是长腿从后视镜里斜视了一眼,咕哝着,“哦!——哦,该死的!”尽管她一开始并没有看清是巡逻车(这是一个州公路巡逻警官,他正在抄下这辆抢来的别克车的车速,这辆别克车在一个限速五十五英里的地带车速达到了每小时八十至八十五英里)。就在这一瞬间,长腿不假思索,赶忙钻进车内,或者是打开她的弹簧刀准备将刀尖刺向她的敌人的咽喉。她弯着身子,握紧那双擦热了的、强有力的小手,猛打方向盘,两手成时钟上十一点与一点之间的姿势,她的脸如同成年人的一般,目的明确,意志坚定。她将油门踩到底,于是“狐火”姐妹们就高声喊叫,仿佛沉浸在过山车里那样陶醉,那样刺激,那样冒险,她们的车一路向下开,这样一路狂奔到哪儿去呢?
“长腿——不要让他抓到咱们!”
“——他妈的!”
“我决不回去!”
“我们需要一把枪!”
“打穿他的轮胎!”
“他追上来了!”
“不,他追不上!”
““狐火”决不倒退!“”
“哦——长腿——”
“天哪!”
在十字路口正好有一辆柴油机发动的卡车经过,它打出黄光,但长腿不会停下,即使她能够停下,她也开得太快了。她倾斜着身子猛地按喇叭,别克车内充满女孩子们的尖叫声。长腿一下没有看清方向就将车拐进了左边的一条巷子里,突突地开了过去,从卡车挡风玻璃里望见司机的脸像一个气球高悬着,他惊呆了。戈尔迪一边发出神经质般的大笑,一边向司机打手势。长腿将别克车又倒回来拐进右边的巷子里,避免与开着破烂的捡来的货车的某个老东西迎头相撞。别克车的轮胎只稍稍滑行了一会,好像是戏弄那老家伙,她们就渐渐地开下去,进入到了乡间,到了她们不熟悉的农田,因为她们都在城里长大,没有见过这些农田。美国104国道,一条双向行驶的公路,两边都是田野,田野里白雪耀着星光,一排排的干玉米杆上聚集了很多黑色的大鸟——乌鸦?——在懒洋洋地盘旋着。在她们后面,警车减速了,但她们仍然能听见警笛声。后排的一个女孩子斜过身体,将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借此想淹没那警笛的声音。是“来自红莫林的歌”,声音振聋发聩,歌声却是极度忧伤,让人十分向往,不知羞耻的向往。马迪处于一种异常而强烈的恐慌中,她匍匐着紧靠在前面座位的后背上,弯成长腿的姿势,就像一个默默地弯曲着身体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她闭上眼睛,眼球还在眼睑后面拉扯着。她闭上眼睛,哦,上帝,哦,我的上帝,不要让——这不是祷告。马迪·猴子,又叫“杀手”,因为她聪慧狡黠,口齿伶俐,她不信上帝,的确她太聪明,不信任何天上的天父——上帝(他会在天上的哪儿呢?——这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一直在阅读有关天文学方面的书籍,她一直在凝视着那错综复杂、令人神魂颠倒的夜晚的天空,那个在哈蒙德这个工业城市上方的不甚清晰的天空,可至少他不在那儿)!她的嘴唇动了动。她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意志,她在想多年前她与妈妈睡在一起的情形,那个女人现在没有了,是她的妈妈啊!没有必要决定一个人的身体从哪里开始,另一个身体又离开了,在这样温暖、这样亲密、这样友爱的环境里,她看见了妈妈的脸,倒了过来,一张膨胀的、东倒西歪的脸倒了过来,还有妈妈那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捆着的手臂,她在楼梯上将自己摔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人们叫来了救护车和担架:她的嘴巴张得就像一条无声的痛苦的鱼嘴。马迪听见自己的心里:我必须诅咒这片我身处的天空。可是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身后的警笛声呜呜而来。该死的家伙,他追上来了。然而长腿是决不会投降的,“狐火”决不说抱歉!“狐火”蔑视死亡!树林在她们的车子后面沙沙作响,雪堤上立着的邮箱歪歪倒倒,一道浅蓝色的光辉洒向天空又折射到洁白的雪地上,照到一排排的冰杆和一溜的冰针上,车窗外的风振动着汽车,就像哀鸣一般,摇动的车箱内不断传出“哦!哦!哦!”的叫喊声和小狗托比的吠声。像长腿的姿势那样,马迪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她相信她最终能感觉到地球的旋转,那看不见的急流悄悄地承载着你向前,向前,直到你的速度超越了它的速度;最终你自由了,没有了地心引力的牵制。“狐火”决不说决不!
这时,这部抢来的铬合金材质的绿松色别克车翻了——翻转,翻转,再翻转!——汽车翻倒在了泰德曼之角向北的一个漂流着雪水的田野里。从费尔法克斯大街的埃迪烟草店出发,长腿已经开了十一英里,其中六英里,她开得飞快,因为她要摆脱那个州公路巡逻警察的拼命追逐。那时公路很开阔,视野很好,车内的女孩子们激动万分,歇斯底里地喊叫、拥挤,你抓我,我抓你,一路疯狂。就在这时,长腿望见了前方的一座桥,那是一座噩梦中的老式的桥啊,陡峭而狭窄的坡道,狭窄的厚木板铺成的路面。她满脸愁容,可是没有时间让她迟疑。长腿很精明,也很理智。她不用刹车,而后面的那个警察肯定会减速,那该死的家伙一定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样一来,长腿就有了几秒钟可以超过他,不是吗?在比赛中,几秒钟的意义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