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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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在贪婪地听着,谁一开口他就赶快把好奇的眼光转向他,好象期待着
从每个人口中听到不知多少有趣的事情。
“不是的,您瞧,”马克西莫夫朝他说,“我的意思是说? 。那些
美丽的波兰小姐? 。同我们的枪骑兵拚命跳玛祖卡舞,? 。她同他跳完
了玛祖卡舞以后,就马上跳到他的膝上,象一只小猫,? 。白白的,? 。
她的父母看着,竟允许她这样做,? 。竟许她这样做,? 。第二天枪骑
兵就跑去求婚,? 。是的,就跑去求婚了!嘻,嘻!”马克西莫夫说到
最后嘻嘻地笑起来。
“真是个无赖!”坐在椅子上的高个子波兰人忽然嘟囔着说,翘起
一只腿来架在另一只腿上。米卡只瞥见了他那双抹了油的大靴子和肮脏
的厚靴底。总的看来,两位波兰先生身上的衣服都够油腻的了。
“居然说起无赖来了!他干吗要骂人呢?”格鲁申卡突然生气了。
“阿格利皮娜小姐,那位先生在波兰见到的是些女仆,决不是出身
高贵的小姐。”叼烟斗的波兰人对格鲁申卡说。
“可以想到的!”坐在椅子上的高个子波兰人轻蔑地说。
“又来了!总该让他说话啊。人家说话为什么去妨碍他!同他们谈
谈叫人高兴。”格鲁申卡发脾气地说。
“我并没有妨碍呀,小姐。”戴假发的波兰人含着深意地说,对格
鲁申卡长时间地看了一眼,拿腔作势地闭口静默一会,重新又抽起烟斗
来。
“哦不,不,那位先生刚才说的是实话。”卡尔干诺夫又兴奋起来,
仿佛在谈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他并没有到波兰去过,怎么能说波
兰的事情?我问你,您总不是在波兰娶的亲吧?”
“不是的,是在斯摩棱斯克省。不过是有个枪骑兵先把她,把我的
太太,未来的太太,从老家波兰连同她的母亲、婶子、还有一个女亲戚
和她的成年的儿子,一块带出来,? 。后来再让给我的。他是我们的中
尉,一个很好的年轻人。起初他自己想娶,但是没有娶,因为她是个瘸
腿。? 。”
“那么您娶的是瘸子么?”卡尔干诺夫叫了起来。
“是瘸子。当时是他们俩一块儿瞒哄了我。我还以为她是喜欢跳跳
蹦蹦,? 。她老是跳跳蹦蹦的,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她心里高兴。? 。”
“因为高兴,所以嫁给了您么?”卡尔干诺夫用一种象孩子似的响
亮声音大声嚷道。
“是的,因为高兴。但结果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后来我们结婚
的时候,她在成亲的当晚就对我坦白出来,而且用很动人的神情求我原
谅,说是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跳过一个水坑,伤了脚,嘻,嘻!? 。”
卡尔干诺夫发出完全象小孩子一般的笑声,几乎摔倒在沙发上。格
鲁申卡也笑了。米卡感到无上的幸福。
“您知道,您知道,他现在说的倒确实是实话,他现在不是撒谎啦!”
卡尔干诺夫对米卡大声说。“您知道,他曾娶过两回亲,他现在讲的是
第一个妻子,他的第二个妻子逃走了,至今还活着,您知道么?”
“真的么?”米卡迅速地转身向马克西莫夫,脸上显出异常惊讶。
“是的,逃走了,我确实有过这种不愉快的事。”马克西莫夫谦卑
地承认。“同一个法国人。更糟的是开头就把我的整个村子转归到她一
个人的名下。她说,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自己会找到一碗饭吃的。她就
这样把我弄得毫无办法。有一次一个可尊敬的主教对我说:‘你的太太
一位是瘸腿,另一位腿太长了。’嘻,嘻,嘻!”
“你们听着,听着,”卡尔干诺夫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说,“即使他
撒谎,——他是时常撒谎的,——那么他的撒谎也只是为了逗大家高兴:
这并不算下流,并不算下流吧?您知道,我有时很喜欢他。他是很下流
的,但是他下流得很自然,对不对?你们觉得对不对?有的人做下流的
事情,总是为了一点什么,为了得到好处,但是他是自然的,他是出于
天性。? 。比方说,他昨天跟我争论了一路,硬说果戈里在《死魂灵》
里写的是他。你们记得不记得,那本书里有一位地主,名叫马克西莫夫,
挨了诺慈特莱夫的打,后来这人被告到法庭:‘为他在酒醉下用鞭子对
地主马克西莫夫进行人身侮辱,’记得么?你们瞧,他居然硬说那就是
他,挨打的就是他!这可能么?乞乞科夫的出游最晚也总在二十年代的
初期,所以从年代来说就完全不对。他总不可能那时就挨了打。决不可
能的,决不可能的吧?”
很难设想卡尔干诺夫干吗要那么激动,但是他的激动是真诚的。米
卡热诚地附和着他。
“但是既然人家确实挨了打? 。”他一边大笑,一边嚷着。
“并不是挨了打,是这么回事,? 。”马克西莫夫忽然插嘴说。
“怎么回事?究竟挨了打没有?”
“几点钟了?”叼烟斗的波兰人带着厌烦的神色问坐在椅子上的高
个子波兰人。那一位耸了耸肩作为回答,——两人全没有表。
“干吗不聊聊天呢?总该让人家聊聊。难道你觉得厌烦,别人也不
应该说话了?”格鲁申卡又嚷了起来,显然是故意找岔。似乎有什么东
西初次在米卡的脑子里闪过。这一次波兰人带着明显的气愤回答:
“小姐,我不反对。我一句话也没说呀。”
“那好吧。你讲下去呀。”格鲁申卡对马克西莫夫叫道。“为什么
你们大家都不作声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讲的,因为这全是无聊的事,”马克西莫夫
马上接口说了起来,带着显然十分高兴,而且有点装腔作势的神气,“本
来果戈里书里用的都是隐喻手法,因为他所起的那些姓名全是有所隐射
的:诺慈特莱夫原来并不姓诺慈特莱夫,而是姓诺索夫,库夫申尼洛夫
甚至完全不象,因为他是施克沃尔涅夫。费拿提倒确实是费拿提,不过
不是意大利人,而是俄罗斯人,姓彼得罗夫。费拿提小姐容貌很美,腿
上套着紧身裤,两条腿十分漂亮,裙子是短短的,缀满亮晶晶的‘鬼眨
眼’。当众飞快旋转的就是她,但并不曾旋转四小时,只转了四分钟,? 。
就使大家都着了迷。? 。”
“但是你究竟为什么挨揍,人家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呀?”卡
尔干诺夫大声嚷着。
“因为皮龙①呗。”马克西莫夫回答。
“什么皮龙?”米卡问。
“就是法国的著名作家皮龙呀。当时我们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就在
这儿集市上的酒店里喝酒。他们也请了我去。一开始我先念了段讽刺短
诗:‘是你么,布瓦洛①?多么可笑的服装。’布瓦洛回答说,他正要去
参加化装舞会,实际上就是要去澡堂,嘻,嘻!他们竟认为我是在讽刺
他们。我赶紧念了另外几句辛辣的诗句,这是一般有学问的人都十分熟
悉的。
你是沙孚,我是法翁,
我不加争论,
使我发愁的是
你不知入海之门。
他们更加生气,并因此用很难听的话骂起我来。该着我倒楣,为了
挽回局面,说了一段关于皮龙的很文雅的故事,说人家如何不允许他入
法兰西学士院,他为了复仇,写了这样两句短诗作为自己的墓志铭:
Ci…tit Piron qui ne fut rien
Pasmêmeacadémiciten。
他们动手就打了我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我的学识丰富。人想打人还会缺少理由么?”马克西莫夫
简短地用格言式的话回答。
“唉,够了,这些事全无聊透顶,我不想再听了。我原来还以为一
定挺有趣的哩。”格鲁申卡忽然打断了话头。米卡惊跳了一下,立刻不
再发笑。高个子波兰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不屑为伍的傲慢神态,开
始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哼,踱起步来了!”格鲁申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米卡不安起
来,同时又发觉沙发上的波兰人带着气恼的神色看他。
“先生,”米卡高声说,“我们来干一杯,诸位。请那一位先生也
一起来干一杯,诸位!”他一下子把三个杯子凑在一起,斟上香槟酒。
“为了波兰,诸位。我们为波兰,为波兰那个地方,干杯!”米卡
嚷着。
“这使我感到很愉快,诸位,我们干一杯,”沙发上的波兰人神气
地带着赏脸的样子拿起杯子说。
“另外那位波兰先生,他姓什么?喂,阁下,拿起杯子来。”米卡
① 法国诗人,见本书第195 页注。
① 十七世纪法国诗人和批评家,著有《诗艺》。
② 法文:“此处皮龙长眠,他不值一文钱,甚至比学士院院士还要低贱。”
招呼着。
“佛罗勃莱夫斯基先生。”沙发上的波兰人插口说。
佛罗勃莱夫斯基摇摇摆摆地走近桌旁,站着拿起酒杯。
“为了波兰,先生们,乌拉!”米卡举起杯子高呼道。
三个人全喝干了。米卡抓起酒瓶,立刻又斟满三杯。
“现在为了俄罗斯,先生们,祝我们亲如兄弟!”
“给我们也斟上,”格鲁申卡说,“我也要为俄罗斯干一杯。”
“我也要。”卡尔干诺夫说。
“我也想要? 。为俄罗斯,为我们这位老祖母干一杯。”马克西莫
夫嘻嘻地笑着说。
“大家都喝,大家都喝!”米卡嚷道,“老板,再来一瓶!”
米卡方才带来的酒还剩三瓶,全拿来了。米卡逐一地斟满杯子。
“为俄罗斯,乌.拉.!”他又举杯祝酒。除了两个波兰人以外,全都
喝了。格鲁申卡也一口气喝干了她的那一杯。可是波兰人竟动也没有动
自己的杯子。
“你们是怎么回事,先生们?”米卡叫了起来,“你们怎么这样?”
佛罗勃莱夫斯基拿起杯子举了一举,用响亮的声音说:
“为一千七百七十二年以前疆域的俄罗斯干杯!”
“这才对呀!”另一个波兰人高声嚷着,两人一下子干了杯。
“你们真是傻瓜!”米卡忽然脱口而出。
“先生!”两个波兰人象公鸡似的冲着米卡威吓地喊着,佛罗勃莱
夫斯基特别冒火。
“难道可以不爱自己的祖国么?”他大声说。
“住嘴!别吵了!不许吵架!”格鲁申卡用命令的口气叫道,小脚
顿着地板。她的脸通红!眼睛闪亮。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在她身上发作起
来。米卡给吓坏了。
“先生,对不起!这是我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佛罗勃莱夫斯基,
佛罗勃莱夫斯基先生,再不这样了。? 。”
“你给我住嘴吧,坐下来,真蠢!”格鲁申卡带着恼怒和不以为然
的口气截住他说。
大家坐下来,面面相觑,都不言语了。
“诸位,这一切都怨我!”米卡又说了起来,一点也没有领会格鲁
申卡那句话里的含意。“哎,我们干吗坐着。我们该干点什么,? 。让
我们快乐起来,再快乐起来,好不好?”
“唉,真闹得不痛快。”卡尔干诺夫懒洋洋地咕噜说。
“最好打牌,玩‘做庄’,象刚才那样? 。”马克西莫夫忽然嘻嘻
地笑着说。
“玩‘做庄’么?妙极了!”米卡附和着说,“只要两位先生? 。”
“太安了,诸位。”沙发上的波兰人似乎不大乐意地答道。
“这是实话。”佛罗勃莱夫斯基附和说。
“太安了?什么叫太安了?”格鲁申卡问。
“那就是太晏了,小姐,太晏了,时间晏了。”沙发上的波兰人解
释着。
“他们老是嫌太晏,老是说什么也不能干!”格鲁申卡恼恨得几乎
尖叫起来。“他们自己坐在那里发烦,也要让别人发烦。米卡,你没有
来以前,他们就老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