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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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的。亲爱的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我还想尽量在世上多活几天,
你最好知道这点,所以每一个戈比都是我所需要的,而且越活得长,就
越加需要它。”他继续说,在屋里从这个角落踱到另一个角落,手插在
用黄色厚麻布夏衣料子做的肥大油污的外套口袋里。“现在我总还算是
个汉子,只有五十五岁,但是我愿意再作二十年的汉子,等到老了,我
会显得丑陋可厌,她们不会甘愿到我这里来的,到那时候我就需要钱了。
所以现在我专门为了我自己拼命地攒钱,越多越好,我亲爱的儿子阿历
克赛?费多罗维奇,你最好知道这点,因为我愿意过我这种龌龊生活一
直过到底,你最好知道这一点。过龌龊生活比较甜蜜;大家咒骂它,可
是谁都在过这种生活,只不过人家是偷偷地,而我是公开的。正因为我
坦白,那些做龌龊事的家伙就大肆攻击起我来了。至于到你那天堂里去,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我是不愿意的,你最好知道这一点,就算是真
有天堂,体面的人到那里去也不合适。照我看来,一觉睡去,从此不醒,
就一切都完了,你们愿意,就追荐我,不愿意,就见你们的鬼去好了。
这是我的哲学。昨天伊凡在这里说得很好,尽管我们当时都喝醉了。伊
凡爱吹牛,其实并没有什么学问,? 。也没有受过什么特别教育,一言
不发,默默地讪笑你,——他就是靠着这个唬人。”
阿辽沙默默地听他说话。
“为什么他不大同我说话?即使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装腔作势。你那
个伊凡真是个卑鄙东西!我只要愿意,立时就可以娶格鲁申卡。因为有
了钱,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伊凡怕的正是这
个,所以看守着我,生怕我娶亲,并且因此在后面鼓动米卡,让他娶格
鲁申卡:想用这个方法让我没法再打格鲁申卡的主意(他还以为我不娶
格鲁申卡,就可以把钱遗留给他!),另一方面,如果米卡娶了格鲁申
卡,那么伊凡就可以把他的有钱的未婚妻抢到手,你看他的算盘多精!
你那个伊凡真是个卑鄙东西!”
“您真是爱找气生。这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您最好静静地躺一下。”
阿辽沙说。
“这是你在说这个话,”老人忽然好象刚刚想起来似的说,“你这
样说,我并不生你的气,可是对伊凡,假如他对我说这句话,我是会生
气的。我只有同你在一块才偶尔有心平气和的时候,除此以外我完全是
个性情毒辣的人。”
“您不是性情毒辣的人,是脾气越变越坏了。”阿辽沙微笑着说。
“你听着,我今天就想把米卡这个强盗关到监狱里去,只是还没拿
定主意最后是不是这样做。自然,在现在这个摩登的时代,连提起父母
来都被看作只不过是成见,但是从法律上讲,就是现在好象也不许就在
父亲的家里,抓住父亲老人家的头发按在地板上,用脚后跟朝脸上踹,
甚至还夸海口说要再来杀死他,——而这一切还都是在众人的亲眼目睹
之下。我只要愿意,就可以让他吃不消,可以为了昨天的事立刻把他关
进牢里。”
“那么你并不想去告状,对么?”
“伊凡劝住了我。其实我可以不理伊凡那一套。不过我自己肚里明
白一件事,? 。”
他向阿辽沙弯过身去,推心置腹地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假使我把那个混蛋关进牢里,她听说是我把他关进去的,就会马
上跑到他那里去。但如果今天听说他把我这衰弱的老头子打了个半死,
说不定就会抛弃他,反而跑来看我。? 。我们都是天生这一路性格,—
—总是爱拧着性子干相反的事。我对她可了解得透彻哩!怎么样,你不
喝点白兰地么?来一杯凉咖啡吧,我给你搀上小半盅酒,这是很不错的,
老弟,可以添滋味。”
“不,不用,谢谢您。如果可以的话,我拿一个小面包吧。”阿辽
沙说,拿了一个三戈比一个的法国式小面包,放进修道服的口袋里。“白
兰地您最好也不要喝。”他望着老人的脸,畏怯地劝告说。
“你说的老实话只能惹人生气,不能带来安慰。只不过喝一小
杯,? 。我到柜里去取。? 。”
他用钥匙打开食柜,倒了一小杯,喝下去,又把柜子锁上,钥匙重
新放在袋里。
“够了。喝一杯不会要命的。”
“您现在这样就显得和善多了。”阿辽沙微笑着说。
“唔!我没有白兰地也是爱你的。可是一碰到混蛋,我也就是混蛋。
伊凡不到契尔马什涅去是为什么?他是想窥探我的事情:假使格鲁申卡
来了的话,看我给她多少钱。全都是混蛋!伊凡完全不象我的儿子。这
样的人不知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心肠完全跟我们不一样。好象我真会给
他遗下什么似的!我连遗嘱也不留下来,你最好知道这一点!至于米卡,
我要把他象蟑螂一样碾死。夜里我用睡鞋碾死黑蟑螂:一踩下去,就吱
吱地发响。你的米卡也会吱吱地发响的。说‘你的’米卡,因为你爱他。
尽管你爱他,我却不怕你爱他。假使伊凡爱他,我就会为这点而替自己
担心。但是伊凡谁也不爱,伊凡不是我们的人,象伊凡那样的人,老弟,
可和我们不一样,那都是些扬起来的灰尘,? 。风一吹,灰尘就没有
了。? 。昨天我吩咐你今天来一趟的时候,我是头脑里起了一个蠢念头:
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下米卡的意思,如果我立时付给他一千卢布,哪怕两
千也行,这个乞丐和下流胚肯不肯完全答应离开这里,离开五年,最好
是三十五年,不跟格鲁申卡在一起,完全和她分手?”
“我? 。我去问问他,? 。”阿辽沙喃喃地说,“如果有三千卢布,
他也许? 。”
“胡说!现在你不用再去问,完全用不着!我改变主意了。我昨天
是一时糊涂脑子里钻进了傻念头。我一个钱也不给,一个小钱也不能给,
我的钱我自己需要,”老人摆着手,“不用这个我也会把他象蟑螂似的
压扁的。你什么话也不要对他说,要不然他又要生出希望来了。你在我
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走吧。那个他把她藏得那样严密,不让我看
见的未婚妻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肯不肯嫁他呢?你好象昨天到她家
里去过了?”
“她是怎么也不肯离开他的。”
“你瞧,那些温柔的小姐们总是爱这类人,浪荡鬼和混蛋!我对你
说,这些娇弱的小姐都是贱骨头,要是? 。嗯,我要是有他年青,加上
我那时的面貌(我在二十八岁时可比他长得好看),我也会象他那样情
场得意的。他真是个骗子手!可是不管怎样格鲁申卡他总弄不到手,弄
不到手! ? 。我要把他捣成肉酱!”
说到最后几句他又变得怒气冲冲了。
“你也走吧。我这儿今天没有你什么事情了。”他厉声地说。
阿辽沙走过去辞别,吻了吻他的肩。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人有点奇怪。“我们还会相见的。你以为
我们不能见面了么?”
“完全没这个意思。我只是随便,出于无心的。”
“我也没有什么,我只是随便? 。”老人瞧了他一眼。“你听着,
听着,”他朝他的背后大声说,“你过几天就来,来吃鱼羹,我要做一
个鱼羹,特别的,不是今天那样的。你一定要来的呀!最好明天,你听
见了么,明天就来!”
等阿辽沙刚一出门,他就走到柜子前面,又喝了半杯。
“再也不喝了!”他嘟囔说,清了清嗓子,重又把柜门锁好,仍把
钥匙放在口袋里,然后回到卧室,疲乏地躺到床上,马上睡着了。
三 和小学生们相遇
“谢天谢地,他没有问我关于格鲁申卡的事情,”阿辽沙离开父亲
的家,向霍赫拉柯娃太太家走去的时候,心里这样想,“要不然也许就
要说出昨天同格鲁申卡相遇的事了。”阿辽沙痛苦地感到,经过一夜,
战士们积蓄了新的力量,随着白天的来到,他们的心肠变得更硬了:父
亲既气恼又凶狠,他想出了什么主意,坚决想贯彻它。德米特里又怎样
呢?他过了一夜也坚强起来,也一定既气恼又凶狠,自然也想出了某种
主意。? 。啊,今天我无论如何要想法找到他。? 。
然而阿辽沙没能长时间思索下去:他在途中忽然碰到了一件事情,
看来虽不很重要,却使他十分震惊。他刚刚走过广场,拐进胡同,预备
走到和大街平行的米哈依洛夫街上去,这条街和大街只隔一条小河——
我们城里这样的小河纵横交错,——这时他望见下面小桥跟前有一小堆
学生,全是幼龄孩子,小的九岁,大的最多十二岁。他们放学回家,有
的背着书包,有的挂着皮书包,用一条皮带挎在肩上,有的只穿短袄,
有的穿大衣,有的还穿着脚踝上起折的高统靴子,这类靴子是有钱的父
亲娇惯的孩子们特别喜欢穿着出出风头的。这一堆人在那里讨论得很热
闹,显然在商量什么事情。阿辽沙从来不能漠然地从小孩子们旁边走过,
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就时常发生这种情形,而且他虽然最爱三岁左右的孩
童,但是十一二岁的小学生他也非常喜欢。所以现在他心里无论怎样有
烦恼的事,还是忽然想拐到他们那里去,和他们聊聊。他走近去的时候,
注视着他们活泼红润的小脸庞,忽然看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捏着一块石
头,有的还捏着两块。河那面,离这群小孩大约三十步远,还有一个小
孩站在围墙旁边,也是小学生,身上也背着一个书包,看他的身材,不
过十岁,或者甚至还要小些,他脸色苍白,带有病态,小黑眼睛闪闪发
光。他留神地专心盯着那结成一伙的六个小学生,不用说,这全是他的
同学,和他一起刚刚走出学校,但他显然同他们有什么仇隙。阿辽沙走
近前去,对一个金色头发、脸蛋红润、身上穿着黑短褂的男孩打量了一
眼,开口说:
“在我背着象你们这样的书包的时候,我们是背在左边的,好用右
手立刻拿出东西来,可是你的书包却背在右边,这样拿起来不大方便。”
阿辽沙丝毫不用故意拐弯抹角的手段,开门见山就从这个实际的意
见说起。大人如果想一下子就获得小孩的信任,特别是一大堆小孩的信
任,就非得这样开头不可的。一定要一开始就用正经和实际的态度谈话,
完全和他们站在平等的地位上;阿辽沙本能地懂得这一点。
“可他是个左撇子,”另一个十一二岁伶俐健壮的男孩马上回答。
其余五个男孩都一眼不眨地盯着阿辽沙。
“他扔石子也用左手。”第三个孩子说。这时正巧一块石头落到人
群里,稍微擦着了一点那个左撇子男孩的身体,飞到一边去了,虽然扔
得还是很准、很有力。这是河那面的那个男孩扔过来的。
“狠揍他,瞄准他,斯穆罗夫!”大家全乱嚷起来。但是左撇子斯
穆罗夫用不着大家叫嚷也不会怠慢的,当时就进行了还报:他把石子朝
隔河的男孩掷去,却没有掷准,石子落在了地上。隔河的男孩立刻又朝
这一群人扔来一块石头,这一次是直接对准了阿辽沙,并且打中了他的
肩,打得十分痛。隔河男孩的口袋里装满了预备好的石子。他的大衣口
袋鼓着,在三十步以外都看得很清楚。
“他这是朝您,朝您,故意朝您扔的!因为您是卡拉马佐夫,您是
不是卡拉马佐夫?”男孩们哈哈大笑地喊起未。“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