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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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脾气,虽然一辈子都在竭力想要改正。我现在看
出了,我在许多方面是卑鄙的,卡拉马佐夫!”
“不,您的天性是优秀的,尽管有点被引坏了。因此我很能理解,
为什么您能在这个正直的、有着病态的敏感的男孩身上发生这样大的影
响!”阿辽沙热烈地回答。
“您竟这样夸奖我!”柯里亚嚷着说,“可您一定想象不到,我心
里还以为——已经有好几次,而且现在在这里还以为——您看不起我!
您要知道我是多么重视您的意见啊!”
“以您这样的年龄,难道真的这样多疑么?您知道,正是当您在屋
里谈话的时候,我看着您,心里想到您大概是十分多疑的人。”
“已经这样想过了么?您瞧,您瞧,您的眼力多厉害!我可以打赌,
这准是在我讲鹅的故事的时候。我恰巧也就是在这个当儿怀疑您心里在
十分看不起我,因为我急于要装好汉,这时我甚至突然因此恨起您来,
这才说出一篇傻话。以后,刚才在这里当我说到‘如果上帝不存在,也
应该把它造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我过于忙着卖弄自己的学问了,何况
这句话是我在书本上读来的。但是我敢对您赌咒,我的急于表现自己,
并不是由于虚荣,而是不知不觉,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是由于快乐吧,
的确,似乎是由于快乐,? 。尽管一个人因为快乐就搂住不管谁的脖子,
那是一种十分可耻的脾气。这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深信,您并没有看不
起我,这一切是我自己凭空想象的。唉,卡拉马佐夫,我太不幸了。我
有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以为大家在那里笑我,全世界在那里笑我,在
那种时候,我简直准备摧毁世上的一切常规。”
“同时还折磨周围的人。”阿辽沙微笑。
“还折磨周围的人,尤其是母亲。卡拉马佐夫,您说,我现在是不
是很可笑?”
“别去想这种事情,完全别去想它!”阿辽沙说,“再说什么叫可
笑?一个人有时显得可笑,或者似乎显得可笑,这有什么稀奇呢?现在
差不多所有有才干的人都怕成为可笑的,因此才感到不幸。我只是惊讶
您这样年轻就感到这个,虽然我早已注意到这点,而且也不止在您一个
人身上注意到。现在甚至所有的孩子都开始犯这个毛病。这几乎成为一
种疯狂的潮流。魔鬼化身为自负,钻到了所有这一代人的身上。一定是
魔鬼。”阿辽沙又补充了一句,一点也没有笑,象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柯
里亚所料想的那样。“您和大家一样,”阿辽沙最后说,“也就是说,
跟很多很多的人一样,但要紧的正是不该跟大家一样。”
“甚至不管大家全是这样么?”
“是的,尽管大家全是这样,您自己也可以成为不是这样的。实际
上,您就已经并不和大家一样了:您现在并不害臊,肯自己说出坏的、
甚至可笑的地方来。现在谁能这样承认呢?一个也没有。甚至对自我谴
责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必要了。但愿您别跟大家一样;即使只有您一个
人,也不要变得那样。”
“妙极了!我没有看错您。您是会安慰人的。唉,我是多么想奔到
您的面前来呀,卡拉马佐夫,我早就在寻找和您见面的机会了!难道您
也想过我么?刚才您说,您也想过我的。”
“是的,我听见过您的事情,也想过您的,? 。您现在问这句话,
即使有一部分出于自负心,那也是不要紧的。”
“您知道,卡拉马佐夫,我们的互相交心真有点象表白爱情了。”
柯里亚用一种微弱而羞怯的语调说。“这不可笑么,不可笑么?”
“一点也不可笑,即使可笑,也不要紧,因为这样很好。”阿辽沙
爽朗地微笑着说。
“您知道,卡拉马佐夫,您应该承认,现在您自己跟我在一起也显
得有点害羞。? 。我从眼睛里看得出来。”柯里亚带着有点狡狯,但却
几乎是充满幸福的神情笑了。
“有什么可羞的呀?”
“那么您为什么脸红呢?”
“这是您弄得叫我脸红的!”阿辽沙笑着说,果真满脸全红了,“是
的,有点害羞,天知道为什么,真不知道为什么。? 。”他喃喃地说,
几乎感到很窘。
“哦,这会儿我真爱您,珍视您,正因为您也跟我在一起感到有点
害羞!因为您也正跟我一样!”柯里亚满心欢喜地嚷着说。他的两颊绯
红,双眼放光。
“顺便说,柯里亚,您同时也会终身是个很不幸的人。”阿辽沙不
知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知道,我知道。您怎么预先都会看得出来的?”柯里亚立即同
意他的话。
“但是在大体上您还是会赞美生活的。”
“就是这样!乌拉!您是先知!卡拉马佐夫,我们会合得来的。您
知道,最使我喜欢的是您对我完全以平等相待。但是我们不是平等的,
不,我们不是平等的,您高得多!不过我们会合得来的。您知道,我在
最近一个月以来老是对自己说:‘我不是和他一下子成为永远的知己朋
友,就是立即分手,成为仇敌,直到进棺材为止!’”
“您这样说,自然已经爱我了!”阿辽沙快乐地笑着说。
“爱的,爱极了,爱您,也想您!您怎么预先都会看得出来的?噢,
医生出来了。天啊,他会说些什么呀!您瞧他脸上那副神气!”
七 伊留莎
医生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身上裹着皮大衣,头上戴着皮
帽。他的脸上表情几乎是生气的,厌恶的,似乎他总怕被什么东西弄脏
了。他向过道瞧了一眼,严厉地望了阿辽沙和柯里亚一下。阿辽沙朝门
外的马车招了招手,载医生来的马车就赶到大门口来了。上尉慌忙地跟
在医生后面跳出来,躬身哈腰,几乎象是在他面前哀哀求告似的,拦着
请他再说最后的一句话。这不幸的人脸上满是愁容,眼神带着惊惶:
“阁下,阁下,? 。难道是真的么??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就
说不下去了,只是绝望地紧紧合着双手,尽管脸上还带着最后的哀求的
神情望着医生,好象只要医生现在说一句话,还可以改变对这个可怜的
孩子的判决。
“有什么法子?我又不是上帝。”医生漫不经心,但却仍旧带着已
成习惯的威严语调回答说。
“大夫,? 。阁下,? 。已经快了么,快了么?”
“你就——作好——一切准备吧。”医生毫不含糊,一字一顿地说,
接着就垂下眼睛,准备跨出门口,向马车走去了。
“阁下,看在基督的分上!”上尉又惊慌地拦住他说,“阁下!? 。
那么难道一点也没有,难道竟一点也没有,现在一点也没有法子救他了
么?? 。”
“现在我是无能为力了,”医生不耐烦地说,“但是,嗯——”他
突然停了一下,“如果您能,比如说? 。把您的病人? 。送到? 。立刻
就送,一点也不耽误(“立刻就送,一点也不耽误”这句话,医生说得
不仅严厉,几乎是怒气冲冲的,竟使上尉打了个哆嗦),送到叙——拉
——古——扎去,那么? 。由于新的,适宜的气候条件,? 。也许可以
发生? 。”
“到叙拉古扎去!”上尉叫道,似乎还一点也没听懂是怎么回事。
“叙拉古扎在西西里岛。”柯里亚忽然大声说明。医生看了他一眼。
“到西西里去!老爷子,阁下,”上尉弄得不知所措了,“您不是
看见了么!”他用手朝周围一扫,指着自己的环境,“还有孩子妈呢?
一家人呢?”
“不,家里人不要到西西里去,您的家属应该在早春的时候上高加
索去,? 。把令爱送到高加索去,至于您的太太? 。因为她有风湿病,
也要到高加索去进行矿泉水治疗,? 。然后再立即送到巴黎,精神病医
生列彼尔季耶的医院里去,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他,那样? 。也许会发
生? 。”
“大夫!大夫!您不是看见的么!”上尉忽然又挥着双手,绝望地
指指过道两侧光秃秃的圆木垒成的墙。
“哦,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医生笑笑说,“您问还有什么最后
的办法,我只是说出了科学所能提供的答案,至于其它,? 。十分遗
憾? 。”
“您别担心,郎中,我的狗不会咬您的。”柯里亚看到医生正有点
担心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彼列兹汪,就不客气地大声说。他的语气里露出
怒意。他不说“医生”而叫“郎中”,是故意的,后来他自己对人讲,
是“为了侮辱他才这样说的”。
“这是怎么回事?”医生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柯里亚说,“他是
谁?”他忽然问阿辽沙,似乎要他给说明一下。
“我是彼列兹汪的主人,郎中,至于我是什么人您就不必操心了。”
柯里亚又毫不含糊地说。
“什么兹汪?”医生反问,不明白彼列兹汪是什么。
“他简直摸不着头脑了。再见吧,郎中,我们到叙拉古扎见面吧。”
“他是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医生突然大发脾气。
“他是这里的一个学生,大夫,他是个顽皮孩子,您别在意。”阿
辽沙皱着眉头,很快地说。“柯里亚,不要再说啦!”他对克拉索特金
喊了一声。“不必在意,大夫。”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又重复了一句。
“揍他,应该揍他一顿,揍他一顿!”医生不知为什么气得简直要
发狂似的顿起脚来了。
“您知道,郎中,我这只彼列兹汪也说不定会咬人的哩!”柯里亚
脸色煞白,眼睛冒火,用颤抖的声音说,“嘘,彼列兹汪!”
“柯里亚,您要是再说出一句话,我就和您从此绝交!”阿辽沙威
严地喝道。
“郎中,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命令尼古拉?克拉索特金,那就是
这个人,”柯里亚指着阿辽沙说,“我服从他,再见吧!”
他马上离开原地,打开房门,快步走进屋里。彼列兹汪也紧随着他
跑了进去。医生望着阿辽沙,呆若木鸡地又站了五秒钟光景,然后突然
啐了一口,迅速走到马车前面去,反复地大声喊着:“这个,这个,这
个,我不知道这叫个什么!”上尉跑过去扶他上马车。阿辽沙跟着柯里
亚走进屋里。柯里亚已经站在伊留莎床旁。伊留莎正握住他的手,呼唤
父亲。过了一分钟,上尉也回来了。
“爸爸,爸爸,您到这里来,? 。我们? 。”伊留莎异常兴奋地喃
喃说着,但是显然无力继续说下去,突然把两只干瘦的小手朝前一伸,
尽他的力量把柯里亚和爸爸两人一起紧紧抱住,把他们联在一起,自己
也紧偎在他们身上。上尉忽然浑身颤抖,无声地呜咽着,柯里亚的嘴唇
和下颏哆嗦了起来。
“爸爸,爸爸!我真可怜你,爸爸!”伊留莎悲苦地呻吟着。
“伊留莎,? 。亲爱的,? 。医生说? 。你的病会好的,? 。我们
会幸福的,? 。医生? 。”上尉开始说。
“唉,爸爸!我知道新来的医生关于我对你讲了些什么,? 。我全
看见啦!”伊留莎喊着,又用尽所有的力量,紧紧地抱住他们俩,把自
己的脸偎在爸爸的肩头上。
“爸爸,你不要哭,? 。等我死了,你可以再另外弄一个很好的男
孩子,? 。你可以从所有的男孩子中间,亲自挑选一个好的,管他叫伊
留莎,象爱我一样爱他。? 。”
“住嘴吧,老头子,你会好起来的!”克拉索特金仿佛生气了似的,
突然喊道。
“可是,爸爸,你永远别忘了我,永远别忘了我呀,”伊留莎继续
说,“你要常到我的坟上来,? 。爸爸,咱们俩不是常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