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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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没有回家。”米卡回答,显然很镇静,但眼睛却盯着地上。
“既然这样,容我再重问一句,”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继续说,
好象在小心套出对方的话来,“您从哪里一下子竟弄到这样大的数目?
因为根据您自己承认的话,您在那天五点钟的时候还? 。”
“还为了缺十个卢布,向彼尔霍金抵押了手枪,以后又想向霍赫拉
柯娃借三千卢布,她没有给,以及如此等等的废话。”米卡不客气地打
断他说。“不错,诸位,我缺少钱,但是忽然又有了几千卢布,是不是?
跟你们说,诸位,你们两人现在正在提心吊胆:万一不肯说从哪里来的,
可怎么办呢?恰恰如此:我不肯说,诸位,你们猜对了,你们没法知道
的。”米卡忽然用异常坚决的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预审官们沉默了一会。
“您该明白,卡拉马佐夫先生,这是我们必须知道的。”尼古拉?帕
尔费诺维奇温和地轻声说。
“我明白,但尽管这样还是不说。”
检察官又插嘴了,他再度提醒说,被审讯的人如果认为这样对自己
最有利,自然也可以不回答提出的问题,但是嫌疑犯将因为沉默使自己
蒙受极大的损害,特别是因为问题这么重要。? 。
“怎么长怎么短,怎么长怎么短!够了,我已经听见过这类告诫了!”
米卡又打断他说。“我自己也明白案情重大,这又是极要害的情节,但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说。”
“这对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我们的事,这是您的事,您会自
己害了自己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有点沉不住气地说。
“诸位,你们瞧,玩笑归玩笑,”米卡抬起目光直望着他们两人,
“我一开始就预感到,我们在这个关节上会顶牛的。但是方才我刚开始
提出供词的时候,一切还在遥远的雾里,一切都还模糊不清,我甚至还
脑筋简单到一开头先提议‘相互间的信任’。现在我看出根本不会有这
种信任,因为我们迟早要碰到这堵该死的墙的!现在果然碰到了!不成,
算了吧!但是我并不责备你们,你们自然也不能只凭我的话就相信我,
我很理解这一点!”
他阴郁地不作声了。
“您能不能一方面丝毫不违背您对主要情节保持沉默的决心,一方
面仍多少给我们一点点暗示:究竟是什么强烈的动机,竟使您在供到与
您本身有极大利害关系的一个问题上,竟坚决不肯讲?”
米卡忧郁而似乎有点沉思地笑了一笑。
“我比你们所想的要善良得多,诸位,我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可
以给你们这个暗示,虽然你们并不值得我这样做。诸位,我所以不肯讲,
是因为这是我的耻辱。在‘钱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里,包含
着一个对我来说极大的耻辱,甚至即使我果真做了这杀父谋财的事,也
不能和这个耻辱相比。这就是我不能说的原因。我是因为耻辱而不能说
的。诸位,你们也想把这话记录下来么?”
“是的,我们要记录下来。”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嘟囔说。
“你们不应该记录关于‘耻辱’的话。我本可以不供的,只是出于
好心才对你们供了出来,可以说是给你们的赠礼,可是你们立刻就抓住
了。唉,你们写吧,你们随便写吧,”他轻蔑而厌恶地说,“我不怕你
们,而且? 。对你们感到自豪。”
“您能说这是什么样的耻辱吗?”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低声说。
检察官皱紧了眉头。
“不,不,c’est fini①,你们不必瞎费劲了。不值得弄脏了自己
的手。就这样我也已经为了你们弄脏了自己的手了。你们不配,你们也
好,别的任何人也好都不配。? 。够了,诸位,我不再说下去了。”
① 法语:到此为止。
这些话说得十分决绝。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不再坚持,但是从伊
波利特?基里洛维奇的眼神里一下子看出他还没有失去希望。
“至少能不能请您说明一下!您手里拿着那笔钱走进彼尔霍金先生
家里的时候,数目有多大?是多少卢布?”
“这我也不能说。”
“您好象对彼尔霍金声明过您那是三千卢布,是从霍赫拉柯娃太太
那里拿到的?”
“也许声明过。够了,诸位,我不会告诉你们是多少。”
“既然这样,就请您讲一下,您是怎样到这里来的?来到以后做了
些什么?”
“哦,这个你们可以问这里所有的人。但是我也可以说一说。”
他讲了起来,但是我们不再复述他的话了。他讲得很枯燥,很简单。
关于他爱情方面的欢欣心情根本就没有讲。却说到因为“发生了新的事
实”,他自杀的念头打消了。他在供述中并没有说出理由,并没讲详情
细节。预审官们这回也不大去烦扰他。显然,他们也认为现在主要的关
键不在这上面。
“这一切我们会加以查核。在讯问证人的时候都还要再提到,那时
候您当然也会在场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结束这段审讯时这样说。
“现在我对您有一个要求,把您身上所有的东西,主要是您现在还剩下
的钱,全部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钱么,诸位?好的,我明白必须这样。我甚至奇怪,你们早怎么
没有注意这点。当然,我一直当众坐在这里,也跑不了。好吧,这是我
的钱,请数一数,拿去吧,大概全在这里了。”
他把口袋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连背心口袋里的两个二十戈比的钱
币也取了出来。数了数,一共八百三十六卢布四十戈比。
“就是这么些么?”预审推事问。
“就是这些。”
“您刚才供述的时候说,在波洛特尼科夫的小铺里留下了三百卢
布。给了彼尔霍金十个卢布,马车夫二十个卢布,在这里输了二百,还
有? 。”
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把全部数目核了一遍。米卡很乐意地帮他计
算。每个戈比都记了起来,加在账里。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草草总结
了一下。
“加上这八百,您最初大约有一千五,是不是?”
“大概是的。”米卡干巴巴地回答说。
“为什么大家都说还要多得多呢?”
“让他们说去好了。”
“您自己也说过。”
“我自己也说过。”
“这问题我们还可以根据其他尚未查问过的人的旁证来加以核对。
您不必担心您的钱。这些钱将会保存在适当的地方,等结束了整个? 。
目前发生的事? 。以后,如果发现,或者说证明您毫无疑问对这些钱有
充分权利的话,就会如数发还给您。嗯,现在呢? 。”
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忽然站起来,断然地向米卡宣告,他“不得
已必须”对他进行一次一丝不苟的详细检查,“既包括您的衣服,也包
括其它一切? 。”
“好吧,诸位,我可以把所有的口袋都翻过来,假使你们愿意。”
他真的开始翻口袋。
“甚至还必须脱下衣服。”
“怎么?脱衣服么?见鬼!就这样搜查好不好?不能这样么?”
“无论如何不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必须脱下衣服。”
“随你们便吧,”米卡带着阴郁的神情服从了,“不过请不要在这
里,到帘子后面去。谁来检查?”
“自然在帘子后面。”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点头表示同意。他那
张小小的脸甚至露出特别庄严的样子。
六 检察官捉住了米卡
这是米卡完全意料不到,万分惊异的事。他以前,即使在一分钟以
前也决想不到竟有人敢这样对付他,这样对付米卡?卡拉马佐夫!最坏
的是这里面有一种使他感到屈辱,而他们却可以“趾高气扬,看不起他”
的意味。脱去上衣还没有什么,但是竟请他还要继续脱。而且并不是请
他,实际上是命令他;这一点他很明白。出于骄傲和轻蔑的心情,他完
全服从,一句话也不说。走进帘子后面来的除掉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
以外还有检察官,同时还有几个乡下人在场,“自然是为了实力警戒,”
米卡心想,“也许还为了别的什么。”
“怎么样,难道连衬衫也要脱么?”他没好气地问,但是尼古拉?帕
尔费诺维奇没有回答他:他和检察官两人正专心检查上衣、裤子、背心
和制帽,显然他们两人对于这次的检查非常感兴趣:“完全不讲礼貌,”
米卡心里这样想,“甚至连最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
“我再一次问你们:衬衫究竟要不要脱?”他更加恼火和不客气地
说。
“您不要急,我们会通知您的。”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回答说,
甚至带点命令式口气。至少米卡觉得是这样。
这当儿检察官和预审推事两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小声商量。上衣上
面,特别是在左后背的衣裾上,发现了一大片血迹,又干又硬,还没有
怎么揉皱变软。裤子上也有。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当着见证人在场,
还亲自用手指头在领子上,袖口上,上衣和裤子的所有接缝上摸索起来,
显然在寻找什么,——自然是钱。最坏的是他们对米卡并不隐瞒自己的
怀疑,疑心他也许把钱缝在衣裳里面了。“这简直是对待贼,不是对待
一位军官。”他暗自嘟囔说。他们还当着他的面互相交换看法,坦率得
出奇。例如,也在帘子后面忙忙碌碌献殷勤的书记提醒尼古拉?帕尔费
诺维奇注意那顶已经摸过了的制帽:“您记得那个文书格里坚科吧,”
书记说,“夏天去领全体人员的薪俸,回来以后说喝醉了酒遗失了,—
—后来在哪里发现的呢?就在帽边的这类缝脚里,把一百卢布的钞票卷
成细圆筒,缝在帽边里。”格里坚科的事检察官和预审推事都记得很清
楚,所以就把米卡的帽子也留下来,决定以后连同全部衣裳都要认真地
再检查一下。
“请问,”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看见米卡衬衫右手向里卷起的袖
口全都染上了血,忽然喊了出来,“请问:这是什么,血么?”
“血。”米卡干脆地回答。
“可这是什么血呀?? 。为什么又把袖子卷在里面?”
米卡说他在张罗格里戈里的时候沾污了袖口,后来在彼尔霍金家中
洗手的时候就把它卷进里面去了。
“您的衬衫也不能不留下,这是很重要的? 。物证。”米卡听着脸
胀得通红,气极了。
“那叫我怎么,光着身子么?”他喊道。
“您别着急,? 。我们会想法子解决的,现在劳驾脱下袜子来。”
“你们这不是开玩笑么?难道真的必须这样?”米卡的眼里冒出火
来。
“我们没有心思开玩笑。”尼吉拉?帕尔费诺维奇严厉地反驳说。
“好吧,既然是必需,? 。那我? 。”米卡嘟嚷说,就坐在床上脱
起袜子来。他感到难堪得厉害:大家都穿着衣服,只有他一个人光着身
子,而且奇怪的是,他一脱了衣服,就仿佛自己也觉得在他们面前是有
罪的,更坏是他几乎自己也承认自己真的忽然变得比他们大家都卑下,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有权瞧不起他了。“大家都脱光了衣裳,并不害羞,
一个人脱光了让大家瞧着,——那可真是耻辱!”他的脑子里反复闪过
这个念头。“就好象在梦中似的,我在梦中有时梦见过自己遭到这类的
耻辱。”但尤其对于脱袜子他简直感到十分苦恼:他的袜子很不干净,
贴身内衣也是的,而现在大家全都看见了。尤其是他自己不喜欢自己的
脚,不知为什么,总认为他的两个大脚趾太难看,而右脚上那个不知怎
么向下弯的又粗又扁的大指甲更特别难看,可是他们现在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