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晋书-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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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所定新律既班于天下,百姓便之。诏曰:“汉氏以来,法令严峻。故自元成之世,及建安、嘉平之间,咸欲辩章旧典,删革刑书。述作体大,历年无成。先帝愍元元之命陷于密网,亲发德音,厘正名实。车骑将军贾充,奖明圣意,谘询善道。太傅郑冲,又与司空荀顗、中书监荀勖、中军将军羊祜、中护军王业,及廷尉杜友、守河南尹杜预、散骑侍郎裴楷、颍川太守周雄、齐相郭颀、骑都尉成公绥荀煇、尚书郎柳轨等,典正其事。朕每鉴其用心,常慨然嘉之。今法律既成,始班天下,刑宽禁简,足以克当先旨。昔萧何以定律受封,叔孙通以制仪为奉常,赐金五百斤,弟子皆为郎。夫立功立事,古之所重。自太傅、车骑以下,皆加禄赏。其详依故典。”于是赐充子弟一人关内侯,绢五百匹。固让,不许。
后代裴秀为尚书令,常侍、车骑将军如故。寻改常侍为侍中,赐绢七百匹。以母忧去职,诏遣黄门侍郎慰问。又以东南有事,遣典军将军杨嚣宣谕,使六旬还内。
充为政,务农节用,并官省职,帝善之,又以文武异容,求罢所领兵。及羊祜等出镇,充复上表欲立勋边境,帝并不许。从容任职,褒贬在已,颇好进士,每有所荐达,必终始经纬之,是以士多归焉。帝舅王恂尝毁充,而充更进恂。或有背充以要权贵者,充皆阳以素意待之。而充无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专以谄媚取容。
侍中任恺、中书令庾纯等刚直守正,咸共疾之。又以充女为齐王妃,惧后益盛。及氐羌反叛,时帝深以为虑,恺因进说,请充镇关中。乃下诏曰:“秦凉二境,比年屡败,胡虏纵暴,百姓荼毒。遂使异类扇动,害及中州。虽复吴蜀之寇,未尝至此。诚由所任不足以内抚夷夏,外镇丑逆,轻用其众而不能尽其力。非得腹心之重,推毂委成,大匡其弊,恐为患未已。每虑斯难,忘寝与食。侍中、守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雅量弘高,达见明远,武有折冲之威,文怀经国之虑,信结人心,名震域外。使权统方任,绥静西夏,则吾无西顾之念,而远近获安矣。其以充为使持节、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如故,假羽葆、鼓吹,给第一驸马。”朝之贤良欲进忠规献替者,皆幸充此举,望隆惟新之化。
充既外出,自以为失职,深衔任恺,计无所从。将之镇,百僚饯于夕阳亭,荀勖私焉。充以忧告,勖曰:“公,国之宰辅,而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不顿驾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怀?”对曰:“勖请行之。”俄而侍宴,论太子婚姻事,勖因言充女才质令淑,宜配储宫。而杨皇后及荀顗亦并称之。帝纳其言。会京师大雪,平地二尺,军不得发。既而皇储当婚,遂不西行。诏充居本职。先是羊祜密启留充,及是,帝以语充。充谢祜曰:“始知君长者。”
时吴将孙秀降,拜为骠骑大将军。帝以充旧臣。欲改班,使车骑居骠骑之右。充固让,见听。寻迁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
会帝寝疾,充及齐王攸、荀勖参医药。及疾愈,赐绢各五百匹。初,帝疾笃,朝廷属意于攸。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女婿,亲疏等耳,立人当立德。”充不答。及是,帝闻之,徙和光禄勋,乃夺充兵权,而位遇无替。寻转太尉、行太子太保、录尚书事。咸宁三年,日蚀于三朝,充请逊位,不许。更以沛国之公丘益其封,宠幸愈甚,朝臣咸侧目焉。
河南尹王恂上言:“弘训太后入庙,合食于景皇帝,齐王攸不得行其子礼。”充议以为:“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皆谓奉统承祀,非谓不得复其父祖也。攸身宜服三年丧事,自如臣制。”有司奏:“若如充议,服子服,行臣制,未有前比。宜如恂表,攸丧服从诸侯之例。”帝从充议。
伐吴之役,诏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总统六师,给羽葆、鼓吹、缇幢、兵万人、骑二千,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增参军、骑司马各十人,帐下司马二十人,大车、官骑各三十人。充虑大功不捷,表陈“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天下劳扰,年谷不登,兴军致讨,惧非其时。又臣老迈,非所克堪。”诏曰:“君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节钺,将中军,为诸军节度,以冠军将军杨济为副,南屯襄阳。吴江陵诸守皆降,充乃徙屯项。
王浚之克武昌也,充遣使表曰:“吴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华豫平吴之策,故充以为言。中书监荀勖奏,宜如充表。帝不从。杜预闻充有奏,驰表固争,言平在旦夕。使及至轘辕,而孙皓已降。吴平,军罢。帝遣侍中程咸犒劳,赐充帛八千匹,增邑八千户;分封从孙暢新城亭侯,盖安阳亭侯;弟阳里亭侯混、从孙关内侯众增户邑。充本无南伐之谋,固谏不见用。及师出而吴平,大惭惧,议欲请罪。帝闻充当诣阙,豫幸东堂以待之。罢节钺、僚佐,仍假鼓吹、麾幢。充与群臣上告成之礼,请有司具其事。帝谦让不许。
及疾笃,上印绶逊位。帝遣侍臣谕旨问疾,殿中太医致汤药,赐床帐钱帛,自皇太子宗室躬省起居。太康三年四月薨,时年六十六。帝为之恸,使使持节、太常奉策追赠太宰,加衮冕之服、绿綟绶、御剑,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大鸿胪护丧事,假节钺、前后部羽葆、鼓吹、缇麾,大路、銮路、辒辌车、帐下司马大车,椎斧文衣武贲、轻车介士。葬礼依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给茔田一顷。与石苞等为王功配飨庙庭,谥曰武。追赠充子黎民为鲁殇公。
充妇广城君郭槐,性妒忌。初,黎民年三岁,乳母抱之当阁。黎民见充入,喜笑,充就而拊之。槐望见,谓充私乳母,即鞭杀之。黎民恋念,发病而死。后又生男,过期,复为乳母所抱,充以手摩其头。郭疑乳母,又杀之,兒亦思慕而死。充遂无胤嗣。及薨,槐辄以外孙韩谧为黎民子,奉充后。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槐曰:“礼,大宗无后,以小宗支子后之,无异姓为后之文。无令先公怀腆后土,良史书过,岂不痛心。”槐不从。咸等上书求改立嗣,事寝不报。槐遂表陈是充遗意。帝乃诏曰:“太宰、鲁公充,崇德立勋,勤劳佐命,背世殂陨,每用悼心。又胤子早终,世嗣未立。古者列国无嗣,取始封支庶,以绍其统,而近代更除其国。至于周之公旦,汉之萧何,或豫建元子,或封爵元妃,盖尊显勋庸,不同常例。太宰素取外孙韩谧为世子黎民后。吾退而断之,外孙骨肉至近,推恩计情,合于人心。其以谧为鲁公世孙,以嗣其国。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如太宰,所取必以己自出不如太宰,皆不得以为比。”及下礼官议充谥,博士秦秀议谥曰荒,帝不纳。博士段暢希旨,建议谥曰武,帝乃从之。自充薨至葬,赙赐二千万。惠帝即位,贾后擅权,加充庙备六佾之乐,母郭为宜城君。及郭氏亡,谥曰宣,特加殊礼。时人讥之,而莫敢言者。
初,充前妻李氏淑美有才行,生二女褒、裕,褒一名荃,裕一名浚。父丰诛,李氏坐流徙。后娶城阳太守郭配女,即广城君也。武帝践阼,李以大赦得还,帝特诏充置左右夫人,充母亦敕充迎李氏。郭槐怒,攘袂数充曰:“刊定律令,为佐命之功,我有其分。李那得与我并!”充乃答诏,托以谦冲,不敢当两夫人盛礼,实畏槐也。而荃为齐王攸妃,欲令充遣郭而还其母。时沛国刘含母,及帝舅羽林监王虔前妻,皆毌丘俭孙女。此例既多,质之礼官,俱不能决。虽不遣后妻,多异居私通。充自以宰相为海内准则,乃为李筑室于永年里而不往来。荃、浚每号泣请充,充竟不往。会充当镇关右,公卿供帐祖道,荃、浚惧充遂去,乃排幔出于坐中,叩头流血,向充及群僚陈母应还之意。众以荃王妃,皆惊起而散。充甚愧愕,遣黄门将宫人扶去。既而郭槐女为皇太子妃,帝乃下诏断如李比皆不得还,后荃恚愤而薨。初,槐欲省李氏,充曰:“彼有才气,卿往不如不往。”及女为妃,槐乃盛威仪而去。既入户,李氏出迎,槐不觉脚屈,因遂再拜。自是充每出行,槐辄使人寻之,恐其过李也。初,充母柳见古今重节义,竟不知充与成济事,以济不忠,数追骂之。侍者闻之,无不窃笑。及将亡,充问所欲言,柳曰:“我教汝迎李新妇尚不肯,安问他事!”遂无言。及充薨后,李氏二女乃欲令其母祔葬,贾后弗之许也。及后废,李氏乃得合葬。李氏作《女训》行于世。
谧字长深。母贾午,充少女也。父韩寿,字德真,南阳堵阳人,魏司徒暨曾孙。美姿貌,善容止,贾充辟为司空掾。充每宴宾僚,其女辄于青钅巢中窥之,见寿而悦焉。问其左右识此人不,有一婢说寿姓字,云是故主人。女大感想,发于寤寐。婢后往寿家,具说女意,并言其女光丽艳逸,端美绝伦。寿闻而心动,便令为通殷勤。婢以白女,女遂潜修音好,厚相赠结,呼寿夕入。寿劲捷过人,逾垣而至,家中莫知,惟充觉其女悦暢异于常日。时西域有贡奇香,一著人则经月不歇,帝甚贵之,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其女密盗以遗寿,充僚属与寿燕处,闻其芬馥,称之于充。自是充意知女与寿通,而其门阁严峻,不知所由得入。乃夜中阳惊,托言有盗,因使循墙以观其变。左右白曰:“无余异,惟东北角如狐狸行处。”充乃考问女之左右,具以状对。充秘之,遂以女妻寿。寿官至散骑常侍、河南尹。元康初卒,赠骠骑将军。
谧好学,有才思。既为充嗣,继佐命之后,又贾后专恣,谧权过人主,至乃锁系黄门侍郎,其为威福如此。负其骄宠,奢侈逾度,室宇崇僭,器服珍丽,歌僮舞女,选极一时。开阁延宾。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徙,莫不尽礼事之。或著文章称美谧,以方贾谊。渤海石崇欧阳建、荥阳潘岳、吴国陆机陆云、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清河崔基、沛国刘瑰、汝南和郁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太原郭彰、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刘琨皆傅会于谧,号曰二十四友,其余不得预焉。
历位散骑常侍、后军将军。广城君薨,去职。丧未终。起为秘书监,掌国史。先是,朝廷议立晋书限断,中书监荀勖谓宜以魏正始起年,著作郎王瓚欲引嘉平已下朝臣尽入晋史,于时依违未有所决。惠帝立,更使议之。谧上议,请从泰始为断。于是事下三府,司徒王戎、司空张华、领军将军王衍、侍中乐广、黄门侍郎嵇绍、国子博士谢衡皆从谧议。骑都尉济北侯荀畯、侍中荀籓、黄门侍郎华混以为宜用正始开元。博士荀熙、刁协谓宜嘉平起年。谧重执奏戎、华之议,事遂施行。
寻转侍中。领秘书监如故。谧时从帝幸宣武观校猎,讽尚书于会中召谧受拜,诫左右勿使人知,于是众疑其有异志矣。谧既亲贵,数入二宫,共愍怀太子游处,无屈降心。常与太子弈棋争道,成都王颖在坐,正色曰:“皇太子国之储君,贾谧何得无礼!”谧惧,言之于后,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