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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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事呀?”
很少见他这么严肃,月婵赶忙支起耳朵细细聆听;凝神听时,内心还有点欣喜。
“嘿嘿”
却见那少年说要求人,却又欲言又止,嘿嘿干笑了两声,看似尴尬,却又像大有深意。就这般一脸古怪,直盯着月婵看了一阵,少年才压低了声音说:
“月婵,你看这儿人来人往,不方便说。我知道这院落后面有座柴房,那儿白天没人去。不如我们先去那儿再说。”
“”
忽然之间,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两腿发软,脸上忽然发烧。
“呜”
一下子懵了的少女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正急得要哭,却见那少年自说自话说完,却自顾自地抬脚出门去了。见得如此,一身荆钗布裙却光彩照人的少女,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勉强迈步跟着一起去了。一路行时,那双足如踏在棉花云朵上,也不知怎么迈步的,便轻飘飘一路跟下去正是:
妙语非关禅,多情岂在腰!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二章 轻风入襟,弄花香满罗裙
随张牧云去寺后柴房,月婵心中正是七上八下。别看这女孩儿遭逢巨变流落江汉,平时又跟着乡村里的少年过着蓬门小户、低人一等的生活,但内心却一样万般的高傲百样的决绝。所以,当发觉自己信赖的义兄哥哥好像要哄着自己去“做坏事”,本能地潮红满面,两颊羞赧之时,又无法自控地一狠心肠,想要跺脚不去,甚至厮闹一番。只是最后,她还是跟着去了,因为她最终想到,如果这时闹别扭,事后牧云肯定要怪她。
此时的张牧云当然不知道少女心中这些不可理喻的混乱心思,还在前头一个劲地乐呵呵赶路。过不多久,他们二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万竹林客院东北方的那个偏僻柴房。
“月婵!”
到了柴房,出乎月婵意料,张牧云竟没进去,只是倚在门口,手扒着门柱,对她说道:
“妹子,赶快,趁现在没人,快帮我撩起衣服!”
“啊”
“是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张牧云的为人?——我可是一心想读圣贤书的良民,向来不沾惹这些鬼怪妖魔之事,要不我怎么喜欢抄佛经呢!可是昨天,也不知怎么要看宝,便被领着到了这寺里古怪塔楼,莫名其妙摊上这倒霉腰带。唉,哥我可是折腾了一宿,也没把它摘下来!你说,大哥以后这辈子该怎么过?睡觉也缠着腰索!”
“所以,我就想到你力大,麻烦费心帮我拽一拽,肯定能拽断拽脱!”
“啊这样啊”
不知怎么,姑娘那脸腾一下又红了,比先前还红。见得这样,张牧云更加着急,急吼吼道:
“哎呀月婵你别不好意思了!这儿又没旁人,帮哥拽个腰带能有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你记得我俩还睡过一屋呢!”
恐是牧云真急了,见月婵磨蹭,便有点口不择言。这睡过一屋,倒真有其事;那是有一次不知怎们犯了春困,两人在家里东房中聊着聊着,一犯困,就两眼一蒙各自歪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其实张牧云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那月婵脸上更发烧了,只在那儿俛首低眉,拈带不语。现在她不惟不向前帮少年拉扯腰带,脚下倒反而在往后挪了。
“唉!!!”
见她这么不爽气,牧云更是着急。说来也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觉得更加不舒适。也难怪,腰间缠了这样来历叵测的物事,不仅让他无端便作白日梦,还箍得腰痛,最重要的是等将来娶了媳妇入了洞房,红烛高烧喜字满墙,临上床时新娘子一瞅,呀!这新郎官腰间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缠着根竹块缀成的腰绳就是不脱?难不成是哪个相好女子送的定情信物?否则怎么这当儿也不脱下来这种种严重利害关系,聪敏如张牧云怎会没想过!所以,见月婵忸怩,他更加着急,愈加烦躁,手抓着一根梨木天然支成的门柱,两脚在柴房门里门外调个不停,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等妹子赶紧过来帮忙。
他这一倒腾,倒惊醒了月婵。毕竟本来大气,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她也就恢复了平静。冷静下来,细细琢磨,那拽个腰带,算得了啥?这些天来实际上朝夕相处,不经意时常常的耳鬓厮磨,还有什么忸怩。于是她便去了羞容,却了娇态,在这阳光满屋的上午柴房门前举步娉婷向前,抹了抹衣袖,探出纤纤玉手,一把从衣下抓住一脸苦相少年的腰带竹索,“诶”地一声,一使劲,想把这腰带扯下来。
“哎呀!”
和预想的有些不同,随着月婵一发力,牧云腰间那竹索并没应声而断,反倒是他人一个没抓牢,被月婵一把拽到怀中,一起倒下,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咳咳,晦气我们再来!这次我抓牢。”
好不容易从软玉温香中挣出,也闹了个大红脸的少年这回决定吸取教训,“呸呸”了两声,在掌心中吐了两口唾沫星子,搓了搓,便两手对合,再次死死地抓住梨木门柱。
“好了么?”
这回再次出手前,仍然脸儿红红的少女小声地确认。
“好啦!”
随着牧云一声应诺,月婵便又探出手去,从中合掌勾住牧云的腰间,娇叱了一声,使上全身的气力,准备这回一举成功,把扰人的竹索从义兄腰间扯出——这样的努力,其结果很快出来,并没让二人等多久。
“喀嚓!”
又成滚地葫芦的二人耳中回荡着一声巨响。门柱断了!
“唉”
“那可比我胳膊还粗啊”
拽着少女逃跑时,偶尔回头望望,张牧云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凉。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三章 辞僧云堂,林壑夕烟欲暝
大约半晌功夫之后,张牧云已站在了智光方丈的面前。捂着还有些发痛的腰眼,张牧云真诚地跟老住持询问解带之道。听了他的求助,老方丈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他腰间紧紧缠绕的那根竹索,一时也是满心迷惑,一筹莫展。
“此事也甚奇怪。”
智光眉头紧锁,思索了一阵,便问:
“牧云你仔细回想,那时是否有异事发生?”
听得智光问话,张牧云正是急于摆脱腰间累赘,自然知无不言。到了这关头他也不顾当时那幻梦荒唐可笑,挑了些紧要地跟智光方丈说了。当然,尽管他想尽量说得详细,但毕竟说梦总如痴人;那些当时觉得衔接得还蛮自然的梦境,一经说出口,却觉得荒唐不堪。所以这番答复,刚开始时他还说得甚为流利,才过得片刻,便变得吭吭哧哧,语焉不详。
虽然讲得含糊,智光已听得大致。于是老方丈拧紧了眉毛,严肃了面皮,在那座香炉鼎旁沉思了半晌才忽然开口说道:
“牧云啊,此梦恐怕大非寻常!依老僧所见,所谓铜铃系狮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出事时你眼前幻出种种草木山川,那恐怕这破解妖带之法还得去跟那草木山川中求!”
说罢,老方丈也不停留,不待张牧云答话,便宣了声佛号,竟自去了。而他刚才这番言语中,已将牧云腰间竹索称为“妖带”;不过张牧云只是拿耳听着,一时倒没听出这吓人字眼。他只是觉得,这老和尚半晌踌躇,好一场沉默,却忽然欢快说话,总有些不妥。心中这般疑虑,等侧耳一听,却听见那寺中正午斋饭的钟声正悠远嘹亮地传来,声音震荡着四周的山壁,回音袅袅不绝。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和尚为什么答得如此之快。
“却为了吃饭!”
没得说,见老高僧也这么没搭塞,他一时也只好作罢。正巧被那午斋钟声一敲,也觉得肚中饥馁,便拉上一旁相随的少女,略有些悻悻地往饭堂去了。
略去闲言,到了这日下午,张牧云暗自留心,正见得那老方丈到了药师金刚琉璃塔前,跟人指手画脚地吩咐说,这寺后琉璃佛塔因为其中供奉了历代相传的古物,向来不便洒扫,以至于年久失修,塔中各层蛛网尘结,阶梯腐朽。恰好现在古物已去,便该好生打扫,不日还要请人来洗刷一新,绘上七彩佛画,浇筑镇塔佛像,也好还了宝塔本来面目——他这番举动,本来张牧云便有些疑心,现在一看如此做派,更觉得这老和尚怎么好像有点如释重负,就差没张嘴跟人说,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送走这故老相传却又莫名其妙的“宝物”!
见得这样,牧云更加心虚,感觉着腰间那紧紧相箍的竹带,便总觉后脊梁骨一直冒凉气。暗叫晦气,正想找那和尚理论,谁知就在那一恍惚的劲儿,再看那老方丈时,发现他竟自走掉,不在原处。
总之打这之后的一两天中,张牧云睡不安寝、食不甘味,也不知怎么就恍恍惚惚过了两天。他这般懵懂,智光和尚却自有计较,安排得度。作为宝林寺一寺之主,他怎不知是张牧云兄妹二人救了阖寺僧众?因此就如前天月婵想去抄经时听到的,这老住持根本不再让这两位恩人辛苦抄经。到了这日送二人下山时,他再不似往常那般锱铢必较,要着什么执事僧人跟少年盘清明细按帐付钱;这一回,智光二话不说,直接拿了二百两银子装了好大一个褡裢,赠给少年。二百两纹银,这在当时可算一大笔财注;从此张牧云便称小封,正式脱贫致富!
除此还不算;临送到山门时,智光觉得意犹未尽,又拉住兄妹俩请他们暂候,回头他便赶紧着小沙弥去寺中搜罗小巧佛器,什么崭新小铜钹、开光小佛镜、小巧碾玉观音坠,甚至还拿来串檀香木磨成的佛珠,都一股脑儿装在只香袋中珍而重之地递到空手的少女手中。
如此地依依惜别,当午后日头略向西斜时,张牧云这兄妹二人终于踏上了归途。山路迢迢,林荫翳翳,当负重走了一段路程,估摸着已走出那些相送僧人的视线,张牧云便赶忙放下那矜持的身架,赶紧拉着月婵蹿到路旁,眼瞅着四外没人,便寻了一块平坦的山石,将智光后来相送的那只口袋打开,将其中杂货一股脑儿倒出摆在石板上,细细瞧看。
不消说,作为一方名寺的宝林寺,即使是这些临时划拉的物件,也都是精致之物。现在琳琅满目摆在眼前的物事若是都拿去市间卖了,绝不是一笔小钱。看着这些精美之物,张牧云心花怒放,两眼火热地赏看了良久,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跟月婵说道:
“妹子啊,可惜了。”
“嗯?可惜什么?”
“我说可惜那些和尚都是光头。可惜,可惜!”
张牧云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真显得无限惋惜。
“嗯?张大哥既是和尚,便该是光头,这不妥么?”
听张牧云这般说辞,月婵不明其意,一脸迷惑。
“当然不妥!”
她张大哥斩钉截铁说道:
“也不知哪位佛祖定下规矩。你说若是宝林寺的僧人个个都有头发那该多好!那时恐怕这住持临别赠物里,便有银梳,不省得我回去还得给你买把好梳梳头?”
“嘻嘻!”
听得张牧云这话,少女忍俊不禁,失声而笑。而虽然这林荫静谧,山路清幽,少女嬉笑开怀时,仍记得抬手掩口。
“哈哈,好笑吧?”
其实也只是一般逗乐,没想到少女竟乐成这样,受她感染张牧云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时那声振林木,不知惊飞多少山鸟。这般笑得一时,张牧云便将那石头上排列的宝货一件件仔细收好,系牢包裹,重新上路。
此时正是初夏。大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