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敲门 作者:[苏] 亚·基科纳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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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古罗大婶终于说道:“你不要对别人说,坏事了。茶炊穿了个洞。我们怎么纪念呢?”
“古罗大婶,别难过,想想办法。”
古罗大婶不是无缘无故来找爸爸的。一周以前,爸爸为了给我修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买了一副焊具。修自行车就象干其他家务活一样。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妈妈很喜欢爸。这一点。她说,爸爸的空余时间如果再多些,他会成为一了不起的师傅。
爸爸说道:“古罗大婶。您别发愁,我来弄。”
第二天一早,全院都知茶炊坏了。如此隆重的宴会可能告吹……可是很快,这令人难过的消息便被另一个消息所代替:古罗大婶宣布,茶炊交给我父亲了。大家都松了口气。爸爸被看作是一位师傅。
转天。全院都在期待中度过,大家不时地向我打听,修得怎样了。我一声不吭,因为我猜想,事情大概有些不妙。
唉,茶炊看来已经不能修了,简直没地方打补丁,全坏了,连一滴锡也粘不住。事情真的要糟了。
天刚亮,爸爸为了不让任何人看见,用报纸把茶炊包了起来,象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十分温情地把茶炊拿到吉扬德日去修。师傅因为“取活急,活难做”,敲了竹杠,可是活做得的确不错。宴会终于举行了。
过了不久,心眼实在的古罗大婶又把穿孔的盆子拿给爸爸修--
在安志肯特,在闲暇时,父亲本来的性格才显露出来──他是一个待人亲切、平易近人的人。
可是我也清楚地记得他在另一些日子里的面孔——面色阴沉、嘴唇紧闭、目光忧郁。每逢此时,妈妈就尽量不打扰他,她比我更懂得爸爸的工作,知道干这种工作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我知道爸爸是一个重任在身的人。如果需要,他会变得冷酷无情的。
我好象又看见里帕手中的枪,看见爸爸倒在他的马蹄下。他今年该50岁了。
天亮了。
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这声音好象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这是号手在吹“起床号”。
第五章 邀请
1930年秋,有一封信从慕尼黑寄到捷列扎村。这封信是德军退休少校、60岁的恩斯特·坦年鲍姆发的。一年前,他失去了妻子,就象有的人在世上只有唯—一种依恋那样,他悲痛欲绝。他变卖了原先住的5间一套的寓所,在城的另一头买了一幢新宅。他以为,换了环境就不至于那么经常想念妻子了,可是未能如愿。他本来打算把妻子的全部照片从墙上都拿掉,可是夜里他觉得惭愧起来。他跪在妻子的大幅照片面前,请求难以忘却的伊丽莎原谅。清晨,他把伊丽莎的8张照片拿给慕尼黑一位最好的摄影师,请他放大,然后分挂在所有的房间里。他想借酒浇愁,也未能奏效。老相识,老朋友都极力减轻退休少校的痛苦,所有在这种场合下该说的话他们都说过了,诸如:时间是最好的医生,总会熬过去的等等,等等。
有一次,这是在葬礼举行过后两个多月时,一位朋友邀请退休少校到一家开设在大街拐角处半地下室里的酒馆去,酒馆门口闪着一盏明亮的灯。
少校知道有这种酒馆,也知道它是做什么营生的。但他连想也没想过去效法有些同事的样子,也没想过接受他们半开玩笑似的劝告。这些人对生活的看法要简单得多。
他鄙视这种“消遣”,从未进过,甚至连想也未想过要迈进这灯光耀眼的大门。可是观在,他被折磨得简直不知做什么才好,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不知如何摆脱这没完没了的痛苦,他耐心地听完了朋友的劝告,把烟斗里的灰磕净,站起身来,出乎自己意料地说道:“那好吧,就和大家一块儿玩玩。”
汉斯是广告摄影帅,是少校的老邻居,多年的牌友。他快活地拍了拍少校的肩膀:“坦年鲍姆先生,您和我在一块儿,保准没事。就象我和您在一块儿一样。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的话,我们这个晚上肯定会过得很开心。我保证,至少将来有得可回味。”
这位朋友是常客,他同一个女人只随便地打了声招呼。那女人看见来了位新客,便做出一副令人愉快的惊喜表情,请客人们坐到火旁。桌子上摆着一瓶莱茵葡萄酒和一个相册,相册里是各式各样姑娘的小照,她们都一律露着勾动人心的大腿,眉毛描得很重。
“朋友,你胆子大点儿嘛!” 汉斯忽然以“你”相称,鼓励说。他看到自己的朋友十分羞涩地翻看相册。“在这儿可以无拘无束,这地方的好处就在这里。在这儿,你就是自己的主人。比如,你看这个怎么样?”伙伴指着一张彩色照片说。照片下面写着:“贝尔塔,23一98—114,电话2-17”。“我看,她还有那么股子劲儿,她保准能冲淡……”
“这名字下边那些奇怪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坦年鲍姆问道,悄悄地看了看大厅:可不要碰到熟人……
朋友体谅地微微一笑:“第一个数字是年龄,第二个是胸围,第三个是臀围。来,干上一杯!自然一点儿嘛,别拘束。你相信吧,这个是挺不错的。我给贝尔塔打个电话?”
“您……你是给自己要?”
“我这里已经有相好的了,我们把她俩一块儿请来。”
汉斯拿起了话筒,恩斯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要…我坐一会儿,喝一点儿酒。我就想这么坐一会儿。”
“可是‘就这么坐一会儿’也得付钱。再来点儿什么……感受得更实在些不是更好吗?我和我的女友在这儿坐不了多久……人家会把你看成是……总而言之,在这里是没有光坐坐的。”
“对,对,你也许说得对。那就给这个贝尔塔打个电话吧…”
坦年鲍姆心里想:我干吗象个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喂,抬起头来。人家早就这么干了,谁也没有受过良心的责备。他们也许只装作快乐的样子?
贝尔塔象一只母海豹,扭着硕大的后臀走来了。她讨人喜欢地迷迷笑着,用疑问的眼光看了老相识一眼。汉斯用眼神瞥了瞥思斯特,姑娘会意地点点头,凑过来坐下,搭起话来,什么天气呀,盛夏呀,还有今天晚上倒还爽快惬意。
坦年鲍姆很高兴谈起天气,以及收音机广播的天气趋势好转的预报,埋怨预报往往不准,还谈到卖冰的冷饮店趁暑热抬高了物价。他发现贝尔塔感到无聊的眼神,心中苦闷地想道,还谈些什么呢,汉斯踩了思斯特一脚,给他鼓鼓劲儿。坦年鲍姆不再羞怯,举起酒杯,同贝尔塔的目光相交。她老练地点头相邀,于是恩斯特果断地站起身来。
在他还是一名少尉时,他就是这样挺起身向前冲锋的。那时他觉得,好象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而全世界都踩在他的脚下。
他真不如赌输了,那倒还好些。
他只记得,他怎么也解不开内衣,上面原来是一种特别的纽扣,和妻子的完全不一样。这他还记得,其他那些,他再也不愿意去想了。他知道,没有什么力量能够迫使他再到这里来了。
他一向是精打细算的人,不习惯随便花钱。他好象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从钱包里掏出一把钱,连数都没数就放在餐巾下面了。
回家以后他才知道,放了35马克,这简直是发疯了,不过,他不数就放下一把钱,正是为了永远不再这样消磨时光啊。
退休少校越发常常想起自己的弟弟马克斯·坦年鲍姆。弟弟在1912年,大战爆发前夕到俄国去了。他在阿塞拜疆古城吉扬德日附近一个不大的移民村里,在远亲们那里落了户。恩斯特知道,弟弟有个儿子名叫弗朗茨,今年22岁了。小伙子大概象坦年鲍姆家的人一样,天生聪明伶俐。
有一次(这件事发生在他不小心忘记关好小窗,金丝雀一和他一起生活的唯一生灵──飞了出去,并且再也没有回来之后的几天),少校忽然想道:如果请弟弟到德国来,那不好吗?让他和儿子一起来住些日子,也许我们可以和睦相处,到那时;谁知道会……起初,他觉得这个想法是幻想——弟弟会同意吗?他那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同意吗?俄国允许他们出境吗?德国允许他们入境呜?
侄子假如住在比利时或者丹麦、荷兰、甚至日本,那就简单得多。日本虽然相距很远,但现在却近在飓尺:反共产国际协定[正式名称为“德日反共产国际协定”,于1936年11月25日在柏林签订。]签订之后,德、日两国关系极其密切。他肯定会请侄子来,一切都再简单不过了。可是侄子住在俄国,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是一桩未必能实现得了的事。
需要听听别人的意见。要说出好主意,谁能比得上老朋友亚历山大·阿申巴赫上校?在上一次战争中,他们始终并肩战斗。
坦年鲍姆听老朋友们说,和波兰开战后不久,阿申巴赫便调到国家保卫局工作了。退休少校心里只是影影绰绰感觉到,他为什么住在慕尼黑,每月却有二、三次飞往柏林。他认为这同那个在慕尼黑城郊新成立的机关有关。这个机关很少有人知道。据他猜测,里面正在研究战争的心理学问题。他每每想到亚历山大·阿申巴赫,便经常在心中问自己:是什么原因妨碍他晋升为上校,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苛刻?
在退休前的6年里,坦年鲍姆一直在训练班教授筑垒学这门课程。不能高升的原因也许就在于他在自己周围也筑起了一座无形的碉堡,透过小小的枪限儿去观察周围发生的变化?还是因为他实在太笃情,完全被家庭和伊丽莎吞噬了,他如今不再象以前那样向往高升了。流年如水,有些人受到垂青,得到提拔,荣膺嘉奖,这都是些表白自己效忠于希特勒,而且叫得比别人都响的人。这些人才不出众,也不甚动脑,但对于在这种时代里爬上什么位子为好,靠什么才能平步青云却特别精通。
可是坦年鲍姆的莫逆之交阿申巴赫,虽然也是官到上校,但却是个真正的精力充沛的超群之材。他从双亲——夫妻都有公爵的爵号──那里不仅继承了可观的家资,而且主要继承了精神财富:他的祖上有哲学家、诗人,也有军人。阿申巴赫的儿子于尔根继承了父业,现在是少尉衔。
坦年鲍姆想:“阿申巴赫对所有的事态都了如指掌。除了他,谁也不能给我出更好的主意。”
他把胡子刮得光光的,穿上那套最好的深蓝色西装,这是妻子在他退休那天送的礼物,便到阿申巴赫家里去了。主人亲切而又随便地接待了他,十分同情地听他讲完之后,心里想:“瞧,无儿无女地生活了那么久,现在人的天性起了作用。就连失去小鸡的一名母鸡也要找只小猫崽子来抚养…’
(阿申巴赫本人是德国“一对夫妇生两个孩子”这种主张的忠实信徒,他有一男一女——为了不使民族断后,必须有两个孩子,少了不行,多了也没有必要,因为养育一个孩子并非易事)。他胡想些什么呀?出什么主意才不致让他伤心呢?也许,他弟弟或者侄子会对我有用处?这个想法需要好好掂量掂量……”
上校要求容他考虑几天。后来,他打电话给坦年鲍姆,对他说,他询问过的人认为,苏联公民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