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三)〔法〕大仲马-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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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只放得整整齐齐的茶盘,像是我们在童话里所读到的从地底下跳出来的食物一样。“真的,我亲爱的伯爵,”马尔塞夫说,“我崇拜您的倒不是您的富有——因为也许有人比您更加有钱,也不仅是您的智慧——因为博马舍大概跟您差不多——而是在于您的仆人服侍您的那种方式,不用多说话,一会儿,甚至一秒钟,马上可以办到。 好像您在拉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知您想要什么了,而且凡是您可能想要的东西,都随时准备好了似的。”
“您这段话也许是对的,他们知道我的习惯。 譬如说,我举个例子,您在喝茶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哦,我很喜欢抽烟。”
基督山在铜锣上敲了一下。 没到一秒钟,一扇暗门打开了,阿里拿着两支长烟筒进来,烟筒上已装上了上等的土耳其烟丝。“真是神了!”阿尔贝叹道。“噢,没什么,这其实很简单,”基督山回答,“阿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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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我在喝茶或喝咖啡的时候总要抽烟,他知道我吩咐备茶,他也知道我带您一起回家。 我吩咐他的时候,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吩咐他,并且由于他的国家都用烟筒待客,所以他拿了两支长烟筒来而不是只拿一支。“
“您的解释当然很有理,不过确实只有您——啊!
那是什么声音呀!“马尔塞夫于是把他的头歪向门口,里面传出一种吉他似的声音。”说实在话,我亲爱的子爵,您今天晚上命中注定是要听音乐的,您刚刚从腾格拉尔小姐的钢琴那儿逃开,又受到海黛的月琴的攻击。“
“海黛!好动听的名字!那么,除了在拜伦的诗里以外,世界上真有叫海黛这个名字的女人吗?”
“当然有。海黛这个名字在法国不很多见,但在阿尔巴尼亚和伊皮鲁斯却平常得很。 这种名字就象你们称为纯洁。 谦顺。 纯真。 腾格拉尔小姐那样常见。”
要是能把这些话印在结婚请帖上该有多妙呀!“
阿尔贝大笑着说。“轻点儿,”伯爵说,“别这么大声,海黛或许会听到的。”
“您觉得她会生气吗?”
“不,当然不。”伯爵带着一种倨傲的表情说。“那么,她为人一定非常和善了,是吗?”阿尔贝说。“那不叫和善,而是她的本分,一个奴隶不能违逆她的主人。”
“喏,您现在又开起玩笑来了。 现在哪还有奴隶?”
“当然喽,因为海黛本来就是我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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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伯爵,您的所作所为跟别人都不一样。 基督山伯爵阁下的奴隶!咦,这样在法国倒是一种爵位了。 从您花钱的标准来算,这个职位起码得值十万艾居一年。”
“十万艾居!
那个可怜的姑娘本来不止值那个价钱。她在珠宝堆里出生,《一千零一夜》里记载的那些财宝和她所拥有的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那么她肯定是一位公主?”
“您猜对了,并且是她祖国最显赫的公主之一。”
“我本也这么认为。可这么显赫的一个公主怎么会变成一个奴隶呢?”
“达翁苏斯这个暴君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小学教师呢?
这是战神的安排,我亲爱的子爵,是造化捉弄人的结果。“
“她的姓名需要保密吗?”
“对别人要保密,对您却不用,您是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子爵,您不会张扬出去——您愿不愿意?如果您答应不说出去……”
“噢!我用人格担保。”
“您了解亚尼纳总督的身世吗?”
“阿里。 铁贝林吗?
当然,我父亲就是从他手下开始服役的呀。“
“不错,我倒不记得那回事了。”
“嗯!海黛与阿里。 铁贝林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的女儿。”
“什么?她是阿里总督的女儿?”
“阿坦克总督和美人凡瑟丽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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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您作奴隶?”
“是的,那当然是的。”
“但她为什么会落得这个样子呢?”
“嗯,有一天我经过君士坦丁堡市场把她买来的。”
“真神了!
我亲爱的伯爵,谁跟您在一起,谁就是生活在梦中了。从此时此刻起我也许可以提出一个轻率莽撞的要求,不过
“
“请说。”
“但是既然您和海黛一起外出过,有时甚至带她上过戏院……”
“怎么?”
“我想我也许可以冒昧地请您给我个面子。”
“您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出。”
“好,那么,我亲爱的伯爵,可以介绍我见您的公主吗?”
“可以照办。 但有两个条件。”
“我立刻接受。”
“第一是您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说我答应过您和她见面。”
“好极了,”阿尔贝举起一只手说,“我发誓一定不告诉人。”
“第二是您绝不能告诉她,说令尊曾经在她父亲手下服过役。”
“这一点我也能发誓。”
“这就行了,子爵,您会记住这两个誓言的,对不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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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您是一个非常讲信用的人。“
伯爵又敲了一下铜锣。 阿里又进来了。“告诉海黛,”他说,“我立刻就去和她一起喝咖啡,告诉她,我希望她答应我介绍我的一个朋友和她见面。”阿里鞠躬退出。“现在,请注意,”伯爵说,“提问题别太直接,我亲爱的马尔塞夫。 假如您想知道什么事情,告诉我,让我去问她。”
“行。”
阿里第三次进屋,掀开那张盖着门的幕,向他的主人和阿尔贝表示他们可以进去。“我们进去吧。”基督山说。阿尔贝用手理了理头发,卷卷他的胡子,对自己的仪表觉着满意了之后,就跟着伯爵走进那个房间;伯爵则在进屋前又戴上了他的帽子和手套。 阿里仿佛一个前卫似的守候在门外;门口由三个法国侍女在梅多的指挥下看守着。 海黛在她那一套房间的第一个屋子里等候她的客人,这是她的客厅。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冷静和期待的表情,因为除了基督山以外,这是她首次跟男人见面。 她坐在房屋里一隅的一张沙发上,遵照东方人的习惯,交叉着两腿,舒舒服服地像一只小鸟躺在窠里一样,这窠用的是东方最华贵的镶花绸缎搭布置的。 她的身边放着那只她刚刚抚奏的乐器;那种仪态,以及那种环境,让她显得非常可爱。 一见到基督山,她就站起身来,用她所特有的那种爱和顺从的微笑迎接他。 基督山朝她走去,伸出一只手,她把那只手捧到嘴上。阿尔贝仍旧站在门口,被那种罕见的美迷住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在法国,这种美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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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带来的是什么人?”那位年轻女郎用现代希腊语问基督山,“是兄弟,朋友,生疏的相识,还是仇敌?”
“一位朋友。”基督山也用同种语言说。“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贝子爵。就是我在罗马从强盗手里解救的那个人。”
“您想让我用哪一种语言和他谈话?”
基督山转向阿尔贝。“您会说现代希腊语吗?”他问。“唉!不会,”阿尔贝说,“古代希腊语也不会,我亲爱的伯爵。 荷马和柏拉图的学生之中,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懒,甚至都可以说更糟糕的了。”
“那么,”海黛说,她说这话很明显她很明白基督山和阿尔贝之间说话的内容,“那么我说法语或意大利语吧,如果老爷同意的话。”
基督山想了一想。“你说意大利语吧。”他说。 接着,又转身对阿尔贝说:“可惜您不懂古代或现代希腊语,这两种语言海黛都讲得很流利。 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得不用意大利话和您谈话了,这大概会让您对她产生一种错觉。”伯爵向海黛作了一个示意。“阁下,”她对马尔塞夫说,“您虽然是我主人的朋友,当然您再受欢迎不过了。”这句话是用标准的托斯卡纳土语说出的,而且带着那种温柔的罗马口音,令但丁的语言听起来跟荷马的语言一样悦耳动听。然后,她又转向阿里,吩咐他把咖啡和烟筒拿来;在阿里离开房间去执行他的年轻主妇吩咐的时候,她示意请阿尔贝走得近一些。 基督山和马尔塞夫把他们的椅子拖拉到一张小茶几前,茶几上放着曲谱、图画和花瓶。 这时阿里拿着咖啡和长烟筒进来了;至于巴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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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先生,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他进来的。 阿尔贝不愿接受那个黑奴递给他的烟筒。“噢,接着吧,接着吧!”伯爵说,“海黛几乎也跟巴黎人一样文明,她讨厌雪茄的味道,而东方的烟草却是一种香料,您知道。”
阿里退出房间。咖啡杯都已备好,此外还有一个灰缸,是为阿尔贝特设的。 基督山和海黛便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喝起阿拉伯饮料,也就是不加糖。海黛用她那纤纤细手端起瓷杯,带着天真的愉快举到嘴边,象个小孩子喝到吃到某种她喜欢的东西似的。 这时两个女人各端着一只茶盘进来,茶盘里放着果子露和冰块,他们把茶盘放在两只特别制作的小桌子上。“我亲爱的主人,夫人,还有您,”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请别介意我这副傻头傻脑的样子。 我简直是不明白。 我身居巴黎市中心,就在刚刚,我还听到公共马车的哗哗声和卖柠檬水的小贩铃铛的响声,可此时我觉得我如同突然被送到了东方——并不是我见到过的东方,而是我在梦中所想象的东方。 噢,夫人,如果我能说希腊语,那么您的谈话,加上我身边这种仙境般的境遇,就可以让我度过一辈子难忘的一夜了。“
“我可以用意大利语和您交谈,阁下,”海黛平缓地说,“如果您喜欢东方,我可以尽量让您在这儿找到东方的气息。”
“我跟她谈些什么呢?”阿尔贝低声对基督山说。“随便什么都行。 您可以跟她谈她的祖国和她幼时的回忆,或者,如果您高兴的话,也可以谈罗马、那不勒斯或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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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阿尔贝说,“和一个希腊人谈巴黎人的话题未免无聊了,我还是跟她谈谈东方的情况吧。”
“那么请吧,您要谈的这个话题,最合她的兴趣不过了。”
阿尔贝转向海黛。“您几岁时离开希腊的,夫人?”他问。“五岁时。”海黛回答。“您还记得您的祖国吗?”
“在我闭上眼睛苦想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了那里所有的一切,灵魂跟肉体一样也有它的视觉器官;肉眼看到的东西有时会遗忘,而灵魂见过的东西则是永不会被忘记的。”
“对于往事的回忆您能上溯到什么时候呢?”
“我刚能走路的时候,我的母亲——她叫凡瑟丽姬,是‘忠贞’的意思,”这位姑娘自豪地昂起头说。 ——“我的母亲,携着我的手,先把我们所有的钱都倒进钱袋里,戴上面纱,然后到街上为囚犯募捐,一路走,一路说,‘谁施舍钱给穷人,就等于还债给主,’在我们的钱袋装满的时候,我们就回到宫里,她不告诉我父亲,派人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