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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7部分

小说: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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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根本不经打,几拳几脚便倒在地下,嘴角淌着血,脸上一片青肿淤紫。
  马玉祥则脸色铁青,紧抿着嘴,攥着一双拳头,稍待了一待,又将他一把揪起来,未料嗤一下扯破了他的衣裳,众人就都笑了。马玉祥硬要拖着他上警局去,这时男子的父母兄长挤了进来,好说歹劝向马玉祥与众人赔不是,这才将他领回家去。
  从此马玉祥在我们小学成了众所周知的英雄人物,尤其是他激烈连续挥拳的模样,成了所有男生武斗时竞相学习的标准架势。而马秀莲姊妹也不再有人敢看低欺侮她们了。
  那时节,天还热着。我同顾念祖躺在野草堆里( 正确地说是我。他么,则是打开一条干净的白手绢,小心翼翼坐下不让裤子弄脏) ,我们边吃着他从家里拿来的美国巧克力,他边从庄肯的邋遢、不懂得伺候,抱怨到班上女生的衣着和发型。末了,他轻叹着气,下结论说道:要是世界上女生都这么难看,我真的一辈子都不要娶老婆。
  不要脸,这么小就想到要娶老婆了。
  我是说不要娶! 好啦,我知道啦。你不喜欢小女生,那大女人怎么样? 我接着问他:你摸过庄肯的奶子没有? 他像看到四脚蛇一样眼里充满惊惧厌恶:什么啦?我故意逗他:我问你有没有想去摸庄肯那两个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奶奶? 恶心死了! 要我是你,就去抓一把,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恶心死了,我不要听! 他把手指头赶紧用手帕擦干净,就捂住耳朵把头来回地摇。
  我硬是掰开他的手,大声问道:那马秀莲怎么样? 给你当老婆,你妈一定满意! 去你的! 我看是你想要她当老婆还差不多! 我大笑。站起来,解开裤子尿尿。顺便对准成群来搬巧克力屑的蚂蚁群,热尿浇得它们四处逃窜,我一路跟着追杀过去,直到尿完了,还有好些蚂蚁没淹到,真是乱不过瘾的! 从此,马秀莲是我老婆的话就在班级间传开了。害得马秀莲每次看到我,无论是在走廊或一起上体育课,都变得极不自然,我也不再敢跟她说话了。有一次看见她,还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觉得腮上真是烫极了,当然都是顾念祖那个王八蛋害的。
  小学毕业那个暑假,黄昏时候我们常到附近一个极少人烟的鱼塘去玩,顾念祖总带着他家新养的一只黄白卷毛的小狗儿。
  有时顾家姊姊和他小妹也会跟我们一道散步去。那多半是晚饭后太阳西下,天边大片绛红橙金的霞彩,树林传出知了尖利鸣唱的时候。我们这队人马前前后后,总要零散地盘踞整个小河的巷道。尤其那只小狗,兴奋地在我们当中来回穿梭,最终总是跃到前面带头冲刺。等我们逛到鱼池,它早已等在池子的对岸,巴望着我们汪汪叫。
  天已经不热了,甚至还会吹送来几阵清风。整片将暗未暗透蓝的暮色天空,池边绵密的绿色丛草和红球般的太阳,全都倒映在一池宽广清亮、偶有鱼跳起涟漪的池水里。小狗围着池子跑,连它那小样也一并映照在暮色山水中。顾家姊姊和小妹坐到木踏板上,索性唱起歌来:苏兰多岸美丽海洋,晴朗碧绿波涛静荡……啦啦啦啦啦啦啦啊——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顾家小妹好像总不记全歌词,她就跟着那么乱哼哼。要不干脆唱起台语歌: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无人看见,每日怨嗟,花谢落土不再回……
  火车古呀一捣,呀亩一捣,丢丢当啊……呀……过隧道啊,道内有水啊……
  顾家姊姊嗓音又清又润,我顶喜欢听她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眼前真的像是芳草一大片都连接到天上去了。
  但是我又要故做没听到的样子,跟顾念祖比赛向水里丢石头,看谁丢得远、跳起来最多次。
                                五
  中秋节过了之后,月亮大得像只汤碗,浑圆又亮眼,如此几个晚上,才会逐渐消蚀下去。月圆的晚上总让人心神不宁,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儿来。
  马玉祥洗完澡躺在木板床上,翻了几翻怎么也睡不着觉。
  旁边的庄肯则睡死了,打着极有节奏的鼾声,月光照在她的圆脸上好似洒了一层白亮又迷蒙的薄雾,平定而宁静,简直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年前庄肯又怀了孕,六七个月大时她将顾家的工辞了去。
  他们倒霉,遇上难产,医生说非要剖肚子将孩子取出来不可。他没法儿,由着他们去,结果孩子还是死了。婴儿裹着纱布,血从厚厚的纱布里大片大片渗出来,还是个男婴呢。他想要揭开纱布看个究竟,却硬给护士抢了回去。他怎么想都不明白婴儿为什么会流那么许多的血,或许是小医生下刀太重,不小心将孩子割死了?可他不敢问,更不敢去跟人理论。只对着医院宏伟建筑里一方潮湿的、满是绿色植物的天井,呜呜地哭出声来。秀莲、秀芳姊妹瑟缩地站在隔邻的大窗台边,偷眼望着父亲,不敢前去。两人满耳朵都是马玉祥呼哧呼哧的擤鼻涕声,胸窝跳得扑通扑通地又惊又怕,只差没哭出来。
  月子坐完以后,庄肯就变得忘三忘四、痴痴咕咕起来。再后来,庄肯半夜总要醒,醒来一个人叹气、说话,说上一阵,也哭也笑。也不知她说什么,笑什么。哭些什么。问她,并不理人,背过身子,继续疯疯癫癫自顾自的说去。马玉祥初时以为孩子夭折使她略受刺激,过些时日便会好了,于是就翻过脸自管自的睡了。本来不言不语的庄肯打那以后不知怎的变得哕哕嗦嗦且头脑不清起来,常为了他穿哪件衣裳,或啃馒头就酱瓜还是萝卜咸菜的小事重复唠叨不休。后来不仅不能管家,连上街自己也能走丢了。马玉祥才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但是没钱给她住院看病( 自从孩子死后他也恨上了医生) ,再说住院也未必治得好,只有送了她六叔家去。自己则跑到顾太太那儿去给孩子们想办法。
  他脱下那只酱色耷拉着边的破帽,捏在手里,仍旧不进屋,站在厨房门口半低着头,同顾太太慢条斯理地说着:政府要禁三轮车啦,说要辅导拉车的改业,我打算去南部学学开拖拉机。但没法儿带这两个孩子,根本也没有她们吃住的地方。庄肯这病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也不知好不好得了。
  我是想……
  他顿了顿,头压得更低了,方把话说出口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政府办的、各方面也都还差不多,收费便宜的育幼院之类的地方,把孩子们先安置了,我才好安心去工作。
  是啊是啊。顾太太一片好心:听说有个孤儿院是蒋夫人一手办的,不仅不用花钱,设备、师资、教养都是一流。一定让顾先生去说说看,看怎么样能把两个孩子送进去才是。
  马玉祥有说不出的感谢,带着满怀的希望回去了。
  当夜梦里,他片片段段看着黑白新闻片上蒋夫人抱怀着育幼院的稚子,露出高贵亲切的笑容。突然秀莲和秀芳出现了,很害羞地被别个孩子挤在一旁,摄影机的画面时不时切去她们的头脸和手脚。不要怕啊! 马玉祥既兴奋又急切地叫着:去跟夫人握握手! 随即一股感怀骄傲的热泪即将夺眶而出。
  耳畔顾太太由衷地赞叹道:秀莲秀芳要是能在那个环境的熏陶下长大,将来风度气质都会不一样了呢。忽儿他看到官派十足的顾先生,顷刻间变得谦冲无比,弓着身不住作揖微笑。正奇怪着,哦。原来是同夫人见面握手呢。马玉祥又再度兴奋起来:难不成是为了秀莲秀芳的事去求告的么? 于是整夜不曾好睡,全在梦到这些崇高的人物以及孩子光明的前景下昂奋得辗转不宁。
  未料,事情不成。原因是孤儿院不接受父母健在的孩子。
  马玉祥将女孩子暂时托付给刘疤脸的老婆,自己还是去了南部。两个月后,他回来了,秀莲秀芳更形脏瘦,马玉祥看着不忍,决定在台北给人开一段出租车再说。
  马玉祥晒得又黑又壮,他头发理短了,脑后一段儿青皮,上面搽了发油,黑黢黢地,不仅没有从前那种长发的潇洒自在,且不知是因为老了还是胖了,脸上纵横着粗人的流俗气,嘴唇晒得焦干干的,眼里布着血丝,只有笑起来还有过往的痕迹——喔! 却不知何时镶上黄澄澄的金牙,看了着实令人心惊。完全不复过去那种脱俗和青春草莽的男子气概了。
  回家的那个礼拜,他带着秀莲秀芳去看庄肯。庄肯竟像不大认得他们似的。秀芳马上忍不住哭了起来,秀莲也吸着鼻子,却拉过她一边去,好让大人说正经话。
  六叔说庄肯这病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得有人在家里看着,一不留神,她钻了出去,走丢了事小,可不知道要闯出什么大祸来。
  我也不能一分一秒都蹲在家里,总要出去买个菜呀的,你说是吧? 她乖是还乖呀,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上来病呀。六婶儿抚小孩儿样的摸着庄肯的头,言下之意是不能再负这个责任了。马玉祥当下谢过六叔婶,便带庄肯回家来。
  总算老天有眼,庄肯自从回来就没再犯过病,就是有些迟.钝,叫她老像没听见似的。不过她本来就不灵活,所以也无甚分别了。
  马玉祥发呆样的看着一旁床上的两个女孩子睡得香甜,心想,要是生长在像顾先生那样的家里,孩子们不什么都有了么。
  也像顾家的孩子们那样锦衣玉食地长大,个个金枝玉叶似的,可能要比顾家那两位小姐还来得娇美和乖巧呢。
  路上传来肉粽的叫卖“霸——咂,——霸——咂——”一声远似一声,渐次远去。
  他浏览着糊着旧报纸和女明星日历的板墙面,在窗口透进的月光的照射下凹凸起伏着,反射着黑亮悚然的光。这些个拣人剩下的床柜桌椅,除了他们家还能用得上,出了这门就只配当柴禾烧。几只蟑螂爬在桌角享受晚上剩下的饭菜渣子,一队老鼠打梁上竞赛而过。风从板门隙和裂了缝的玻璃窗里吹进来,怪凉的。这星期得把破窗给修修了。他打了个喷嚏。孩子们冻得缩成一团,他随手揪过庄肯搭在椅背上一件毛衣,又伸手往衣柜子里掏出不知什么衣物来一并给孩子盖上。不知是蟑螂还是风把桌上一推乱七八糟的纸头弄得簌簌响。一只铝盆搁在不该搁的柜子上,里头搭出的一条湿毛巾静静滴着水,已经在台面上积了不小的一摊,又沿着柜子流到泥地上,经由地面的凹陷流向门边全家的破鞋堆里。
  大马路口响起按摩人的笛音,他最听不得这曲调,偏偏他们总在深夜出没。笛音袅袅缭绕,在凄清的夜里,好不悲凉。
  他用力嗅了嗅,一股经年累月的酸臭与人的呼吸体温一起酝酿在这间小屋里。那扇拆了又上、上了又拆、经过不知多少屋主的破旧门板,剥落的绿漆反射着惨淡的彩光,上面横七八竖钉着几个钉子。小孩的书包、外衣毛巾甚至破了角的圆镜一并挂在哪儿。突然,他没法忍受这么多年来一径的认命了,毋宁是那种一年里总有几回、像是突然看清、却又无法接受自己贫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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