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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6部分

小说: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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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斜落的时候,私立小学对面美军顾问团分部的几个官兵正举行着降旗典礼,校门13早已麇集着大批三轮车。马玉祥昂然坐在他尘灰仆仆的车座上,在众多擦得雪亮的私家包车当中,毫不显得畏缩。他还是那个蛮不在乎的潇洒劲儿,腰间一条磨得油亮的皮带裹着一身破旧衫裤,过长的头发被晚风极其舒适地吹拂着,整个人浸浴在金红的光色里,他不像拉三轮的车夫,倒像是美国西部片里骑在马上驰骋荒漠的牛仔,以至于顾念祖他们一出来就能从杂沓车堆与众多苦力的车夫中一眼望见他。在等晚到的孩子时,马玉祥还会拿出他的洋文小本子来,逗趣儿地同顾念祖他们念上几句。若是恰巧有美国士兵走过,他就会更得意地说上句:How are you?或是How do you do?之类的招呼话。通常都能得到美国人善意的响应,小朋友们就更乐了。
  不久,马玉祥同顾委员太太熟络起来,顾太太虽是个大家族的太太,但是同马玉祥是小同乡,她又是个不爱搭架子的实落人,时不时便同他聊上几句,马玉祥也不见外的将她当成长辈人信赖。
  有早收工的晚上,马玉祥偶尔顺道去她家坐坐。他总不进屋,顶多到厨房坐着,或拉只板凳往院里去,顾太太照常打着把扇子坐在有扶手的藤椅上,顾念祖同他妹妹也跟着出来听大人闲说话。马玉祥点上一根纸烟,让汗酸浸透的衣裤在习习的晚风里渐次吹干,烟头的那一点火红在黑夜里格外亮眼,照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异样清楚。总还是那么一抹不大在乎似的笑,又仿佛带着点涩涩自嘲的苦味。
  顾太太劝他:你要是肯自修也能以同等学力参加普考啊。
  我们一个流亡学生的晚辈,自修参加高考,现在马上升科长了。
  你还年轻么。
  什么年轻? 现在说什么都晚啦。成了家,一家大小要吃饭……早知道当年不结婚,怎么苦一个人也都熬下来。
  这些都不必说了,就怕你没这个心,否则什么都还来得及。
  马玉祥还是笑:我现在就只巴望着回老家,别的什么都不想啦。
  你老家是潍县? 日照。海边儿上。
  缠在一旁的顾念祖和他小妹听了,眼睛顿时亮起来:那有很多海滨浴场哕? 哪什么海滨浴场,晒盐! 马玉祥笑道,盐田,见过么? 也洗海澡……
  顾念祖说:我去过苏澳,看过晒盐的。
  小妹急了:怎么不带我去? 那时候你还包尿布,谁带你啊? 小妹气得要打,顾念祖一闪,跑了。两人追着跑进屋去。
  马玉祥自顾自地说:家里是种田的。后来我娘把地卖了,叫我到县城里念书。读到中学,没钱了,就去当兵,跟着部队撤退到台湾。这一蹲,就是多少年……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娘,还两个妹妹,这些年也不知她们怎么过的。
  妹妹现在应该都有人家了,顾太太说:那还能单身么,你算算多少年了。
  是啊,多少年没通上消息了。就怕她们因为我受连累……
  接着一段长长的沉默。草丛里的虫声在暗黑的夜里,卿卿唧唧地分外清晰。
  他抽口烟,再将烟喷出来,浓重的夜色里,一团白雾糊着他的脸,久久不曾散去。
  抽完烟,站起身来要走了。顾太太总想着给他家里带点东西,无论吃的用的或是大人孩子穿剩的衣裳。
  接下来没好久,正巧碰上顾家女佣出缺,顾太太想也没想,当下便找马玉祥带了庄肯来上工。
                             三
  夏天过去,突然起了风,天气飕一下的变凉了。
  做完功课,正想溜出去上哪儿野野,突然给我妈叫住,要我到小河边巷子里的顾家送汤圆去。想着要穿过那大片只有一盏路灯、废弃工厂和栀子花林的野地,心里就犯嘀咕。可是顾家……嗯,起码可以看到安安详详、穿绣花旗袍的顾妈妈,且不论如何还是得我去,因为全家上下没人有我那种骑车不洒汤的本事。
  结果我去顾念祖家送汤圆,正巧碰上马玉祥带着庄肯来试工。他的两个女儿也去了,加上顾妈妈、顾念祖同他姊妹们,一团人全挤在厨房里,好不热闹。
  顾妈妈忙着交代庄肯厨房一些七七八八的事,马玉祥大概觉得太婆婆妈妈了,索性跑到外头抽烟。顾念祖那两只眼骨碌碌老瞅着我,像是有些不怀好意。他担心什么? 难道我还会偷了他家的东西不成? 以前只常见他带着妹妹来我家吃汤圆,或是星期天早晨去我们斜对面刘疤脸老婆的摊子卜喝豆浆。那时候我就猜着他跟我一般大,只是他们贵族私立小学那股子屑劲儿我看不顺眼,所以从来也没跟他打过招呼。但是我认识马秀莲和马秀芳,借着等碗的空耽搁着不走,顾念祖拿我也硬是没有办法。
  顾家姊姊细声细气的同秀莲姊妹说话,问东问西的。顾念祖的小妹坐在桌上没多久就干掉一碗馄饨。怪不得她那么胖,直到长大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没能减掉那些赘肉。
  马秀莲是我们隔壁班的,她一转来我就注意到她了。她和她妹妹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制服好像一星期白天晚上都没换下来洗( 后来我发现果真如此) ,又皱又脏。头发黏塌塌的,有时候脸好像也没洗干净。有一回,我妈正在店前包馄饨,庄肯满头大汗带着她们来了。通常他们来只买杂货,我们家本来只开杂货店,只因宁波人包得一手好汤团馄饨,弃之可惜,便在店门口新市长刚铺建完工的红砖人行道上,摆起一只锅炉、几张桌椅,兼卖起宁波酒酿汤圆和鲜肉馄饨来。没料到广受居民的欢迎,往往要耽搁到午夜做完宵夜才能收工。
  话说那日庄肯带着女儿们来到店里,将女孩子往椅子上一摆,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抹,便急着对我妈说:一碗馄饨面,孩子饿坏了。忘了带钥匙,真是的……
  随即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来给大女儿:秀莲,俺这就去找开锁的,吃完面就回去,听见啦? 没等秀莲姊妹答应,她又急切切赶紧走了。我妈笑他们家干嘛要上锁,又没得东西偷,岂不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马秀莲很照顾妹妹,四个馄饨给秀芳吃了三个,自己也只吃少少的面,等秀芳吃饱了,这才举起碗来将汤汁喝得一滴不剩。
  我妈看这对姊妹花可怜,又加煮了些许的面和汤要给她们添上,秀莲却怎么也不要。付过钱,拉着她妹妹像见鬼一样的跑了。
  秀莲不怎么言语,却是很灵活乖巧。那晚在顾家,庄肯洗碗筷,她就拿起芦草扫帚来扫地,直扫到厨房门口。顾妈妈正同马玉祥在院里说话,这会子看见她,顾妈妈便说:过来我看看。她放了扫帚走到顾妈妈跟前。顾妈妈又说:这孩子真乖,长得也好,文雅秀气,将来能说个好人家。
  马玉祥嘴角有一抹得意的笑,却说道:功课不好,不是倒数第一,就是第二。
  顾妈妈忙着说孩子不能成天叫她们做这又做那的,要教导,还得要补习。
  马秀莲低下头又回去扫地。我在六十烛光的灯泡下看得格外清楚,她的头发爬满了小粒小粒的头虱蛋。我知道那是头虱蛋,因为我们女导师怕传染,所以每周三次都是由我来给有头虱的女生倒头虱药。我奇怪怎么她班上没有药搽? 再仔细一瞧,她妹妹秀芳的情况也是一样。
  马秀莲,你们老师没给你搽头虱药啊? 她“啊”了一声,脸随即红了起来,红得很迅速,一下子红到耳根。她什么都没说,把地扫完,马上又忙着帮庄肯擦碗筷去了。
  这时,我突然发现她两只耳朵的后面各自有块经年累积的灰黑污渍,想是洗脸洗澡从不曾擦洗到的地方。顿时轮到我尴尬起来,也不知是为什么,我竟为她感到十分困窘。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过她们。这才发现秀莲确实很好看,虽然又瘦又脏又邋遢.但皮肤很是白皙干净,她长得很像马玉祥但比他要漂亮许多。一张稚气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双眼皮,一个很好看的一径抿着的小小的嘴。她妹妹秀芳较似庄肯,圆脸蛋,乌黑眼,腮旁有两个无论或吃或笑都明显露着的酒窝,而她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笑,所以永远有那么两个窝窝挂在嘴边上。庄肯就没有这么妩媚的窝窝,她几乎很少带有表情,像具雕像似的安定,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巴,几根短发乱庇庇的掉在额前。她不知几岁了,身子却依然很健壮,细胳臂长腿,腰杆子挺直,尤其是胸前两团鼓鼓的肉,走起路来还那么颠啊颠的,让人直想上去捏两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庄肯就有的向往。
  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性感,而这就是性欲。
  坏的是我从小就有那种欲望。
  我们家开店,一层楼的公寓除了店面全堆满了杂货,外公外婆睡在楼底唯一的边间。我爸只有把屋顶隔出一小层空向来,安个木梯子,成了我们睡觉的地方。我们全家——爸妈、我和两个弟弟就安歇在此。很小我就已经懂他们在干些什么了。我爸个儿瘦小,我妈人高马大,每次在黑乎乎的夜里,他们喘着很粗的气,我爸好似小婴儿啃奶似的趴在她的上边,很卖力、很有节奏地运动着。同时他们传出一股子气味,一种好似发酵面包与刚打开的鲔鱼罐头混合起来的好闻的昧儿。
  这时,只见庄肯捧了一铝盆子不知洗什么东西剩下的水,哆哆嗦嗦的往外去。人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忽剌一下子洒在院子里了。只听见顾太太一声惊呼,马玉祥骂开来。原来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倒在顾太太那两条总是露在旗袍外头、比庄重好看、白瓷花瓶似的腿肚子上了。
  这以后就常听见有关庄肯在顾家的糗事,像熨焦了顾先生从大陆带出来的丝棉袍,把人家送的美国花旗参当草根种在花盆里,或是把顾家大哥的BVD 当成顾家姊姊的三角裤诸如此类。至于将糖放成盐、将酒当成醋,那就更是家常便饭。这些都是听顾念祖说的,他没多久便转学来到我们国小,恰好跟我同班,我俩后来居然还混成了哥们。这倒是我从不曾料想到的。
  顾念祖除了有点婆婆妈妈和太爱干净让我受不了之外,他并不是我初初印象里那么屑的一个人。甚至我还觉得他有一点可怜,但是可怜在哪里我又说不上来,他们家有钱有势有吃有喝有住有玩,比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强多了。虽是如此,顾念祖每天还都缠着我不放呢。
                               四
  初秋金黄的阳光下,我们国小附近住家的猪舍,以及他们豢养的鸡鸭牲畜不时传出一阵阵要命的腥酸味儿。我带顾念祖专抄小道( 他现在已经同我一道走路上下学了) ,先矮着身子打人家的丝瓜棚底下钻过,再过一段灌木丛围墙、只跟我们头一般高的瓦屋旁的泥巴小路,完了穿过晒谷子的厝前方场,小孩和鸡鸭狗猫在脚边乱转,不用伸头都看得见人家屋里的一切,只不过黑洞洞的需要用些眼力。这时顾念祖兴奋得直嚷嚷:以前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些地方? 我的天! 简直跟进出自己家没两样嘛! 曾经几度放学时分在学校附近对着女生撒野的暴露狂又出现了,把硕大勃起的生殖器从风衣底下露出来,吓得一堆女生鸡猫子乱叫唤地闪躲。这时马玉祥不知从何处突然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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